关于父侯的事,也从未着人去寻找过。
每个人做出一个决定多是有自己的理由,那么陌飞云,那个毅然决然离开的男人有时为了什么不肯回来?
洪舍稚仙哭得撕心裂肺彻夜难眠的夜里,病得奄奄一息躺在榻上的时候,唯有他洪舍耘煊守在身边。
既然不回来,那暂且就当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又或者,这个人已经跟着他们的父皇一起去了。
然而他不能用这样的理由去安慰洪舍稚仙。他希望从一开始到最后,他能和过去的这几年一样,过的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我从前听飞雨叔叔说过,爹爹当年武功独步天下,可谓是无人能敌,你说,他是否还在江湖中?”
“我不知道。”洪舍耘煊摇摇头,“你也别胡思乱想,有皇兄在,什么都不必担心。”
洪舍稚仙点点头,两人额头低着额头,呼吸相闻,亲昵无间。
然而,在看不见的黑夜里,洪舍稚仙暗暗露出心碎模样,转过头去,却还是那副天真不懂世事的样子。
第二日清晨,洪舍稚仙醒来时,天色已经不早,面上伤口不怎么疼了。
洗漱过后,元宝与铜钱二人伺候他吃了早膳,又将脸上换了药。
“你们二人为何会在这里伺候?”洪舍稚仙昨夜便想问了。
“我们是李少送来伺候大公子和小公子的。”
洪舍稚仙点点头,又问,“李少是谁呢?我见过吗?”
元宝金锭二人对视一眼,摇摇头。
“既然我不认识,那一定是哥哥的朋友。”洪舍稚仙笑笑,自不再多问。他从昨夜开始就有些恹恹不乐得样子,今早脚上痛楚加重,哪里也去不了。
这个时候,也不知洪舍耘煊去了哪里,他也只能这么坐着,百无聊赖。
“我想出去坐坐。”
话音刚落,门外二人掀开帘子进来。
洪舍稚仙看清二人长相,略微愣了愣,随即惊讶道:“你们……!”
进来的正式前夜被洪舍耘煊交代化装成侍卫上船保护洪舍稚仙的六和玖。
二人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参见少主人。”
洪舍稚仙面色惊疑不定,犹豫着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六面无表情道:“主人有令,我二人随身保护少主人不得有误。”
洪舍稚仙傻乎乎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这个主人是洪舍耘煊无疑。
虽然他不曾见过这二人的真面目,但是这一双眼睛他却是认得出,十二人中,大部分他都能一眼分辨。
他面上有些讪讪的。这二人虽说是武艺能力卓绝的影卫,但无疑在他手中吃过不少亏——在洪舍耘煊不知情的情况下,持续了一年多。
洪舍稚仙如今这会儿不怕无聊了,一双眸子透着诡异的光。六与玖同时一阵寒战,面色微变。
洪舍稚仙跛着一条腿站起来走到他二人身边,笑眯眯道:“起来起来!我们好久不见,客气什么?日后相处的时候还长着呢!何必如此生疏?”
二人连忙道:“主人面前,属下等不敢失礼!”
洪舍稚仙煞有介事点了点头,“那既然如此,‘在我面前不必行礼’这句话也是命令,你们乖乖照做便是。若是哥哥怪罪起来,也不会责怪你们,放心好了。”
事已至此,不照做也不行。二人立刻站起身来。
六比玖稍稍长得高些,一双眉毛斜飞入鬓,鼻梁英挺,面如刀刻。而玖就要稍稍俊美些。
但这二人不多言语,也不将喜怒行之于色,木头似的,尤其冷冰冰的,自有一番冷硬气质。
这二人极适合穿黑色衣裳。
洪舍稚仙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二人,直看得两个英挺男儿脊背生凉。
“既然有人陪我玩儿,就暂且不出去了。”洪舍稚仙似乎很高兴,很快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布包,里面是几本秘籍。
他拿起最上的一本,对着二人招招手道:“来来来!反正此刻无事可做,你们陪我玩儿好不好?”
这话出口,那里是容得别人拒绝的道理?
二人木着一张脸齐声道:“属下遵命。”
洪舍稚仙点点头,忽然一挥衣袖,几枚银针射向二人。
六和玖二人原本都没有防备,但是向来受过训练的影卫都能应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暗器。
洪舍稚仙也并不奇怪二人能躲开的样子,思考了一阵子,开口问:“为何你们能如此轻松的躲开我的针?”
玖看了六一眼,拱手道:“回少主人,我二人受过的训练,要避开这银针可谓轻而易举。”
洪舍稚仙摇摇头,“我不是问你们做了怎样的训练,只是,你们是怎样做到的。”
“银针射出,多少都带了一点异样的光亮,是要稍加注意便能立刻反应过来。况且……只要毒针上不带毒,或是不刺中穴位,并无大碍。”
洪舍稚仙立刻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击掌道:“那好,我们就来试一试,除了死穴以外,银针刺进各个穴位都是如何的反应!”
二人顿时心里叫遭,硬着头皮看着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洪舍稚仙。
这一次,二人稍稍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洪舍稚仙的阵法实在变幻莫测。方才几根针,无非是从袖中的器具中射出,但是这一次,银针可谓是密密麻麻,避无可避,而且洪舍稚仙手法特异,分不清针出自哪里,叫人觉得从四面八方而来。
事实上,所谓密雨银芒,妙就妙在如同雨丝一般,银芒交错,使人产生错觉。而且此种暗器在江湖上已经绝迹,知道的人多,但真正见识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于是二人本着身法神速,手中短臂阻挡,漂亮地一一躲闪开来。
然而,时间一久,眼睛就花,眼睛一花,脚就一滑……
六躲过最后一只银针的时候,玖身上插了两只银针。
洪舍稚仙大喜,看着玖微皱着眉头将两只银针逼出体内,但看脸色,不知究竟是何感觉,当然,除了疼痛之外。
洪舍稚仙笑嘻嘻道:“你输了呢!你叫什么?”
玖似乎咬了咬牙,立刻恭敬道:“属下是玖。”
洪舍稚仙一瘸一拐走过去,蹲□子给他拿了手帕擦汗,对方受惊一般立刻躲开,跪地道:“属下不敢。”
洪舍稚仙皱眉,瘪了瘪嘴,“那你自己擦擦。我方才分别射中了你的两大穴,分别是中府和云门。如方才的力道,应该没什么大碍。”
玖抿了抿唇,“气血受阻,半边身体麻痹。”
洪舍稚仙点点头,惊喜道:“原来是真的呢!”
身旁二人立刻一脸黑线。
方才一阵飞针如雨,又有二人行步如飞,吓得元宝躲进了桌子里,金锭直接躲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都是学的歪门邪道,和他爹恰好相反,不过杀伤力不容小觑。
暗器,探囊取物,用毒,天然黑也算的话。。。。。。
、江湖轶闻(一)
洪舍稚仙心情大好,有人陪着他玩这些从前没人能陪他玩的危险“游戏”。
六与玖二人面上丝毫没有异色,陪着主子一上午,几乎脱了一层皮。
元宝趁着几人不注意,也偷偷跑掉。
“金锭!原来小主子会功夫的?!”
金锭探头探脑往里看,一面好奇一面又有些害怕,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转过去了?看不清楚……”
“你、你不怕吗?”
金锭回过头来,嫌弃的看他一眼,“你真是没用,往日里李少还不是刀枪棍棒,样样都来?有时候受了伤,那可不是方才给小主子抹药那样的小伤口。再说了,小主子长得这般好看,那暗器也是耍的厉害着呢!”
元宝听他这么说,一愣一愣的点头,“金锭你是贴身伺候李少的,当然见识多。哪像我,整日里跟着胡先生到处跑。不过现在好了,我们二人就伺候大主子小主子便罢,二人也都对下人和和气气。”
金锭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笑着道:“你就美去吧!我们二人伺候两位主子也就这么一段日子,”说到这里,她悄悄凑到他耳边细声道,“听说两位主子是经历来的贵人,不只是什么身份。但是连李少也这么恭敬,肯定不是一般二般的大人物。到时候还不是要走?我们也就不用伺候了,从哪儿来,回哪里去。所以趁着还能多看些日子,还不抓紧着看!”
元宝见金锭这丫头古灵金怪,竟然什么都知道,连忙私下里看看,见船上除了两个侍卫没有别人,这才放心。
“小主子是长得好看,但……不管怎么说也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着?我听说江南那边许多世家公子,才子英雄,都好这一口。”说着,脸上不自抑露出狡黠的笑来,“况且先帝不是以身效法,与陌侯结为连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我看着,大主子看小公子的眼神,就是不一般!”
元宝吓了一跳,连忙捂着她的嘴,“千万别胡说!若是被听去,你我二人可是要倒大霉的。”
金锭吐吐舌头,“我看着挺好,瞧瞧大公子一身温玉似的气质,陪着小公子天真可人,不知多般配。”
“你们在说什么?”洪舍稚仙由六扶着走出来,见二人咬耳朵说得好不开心,一时很是好奇。
二人见谈论的当事人出现,都吓了一跳。金锭回过头见是洪舍稚仙出来,笑着道:“我们在说,小主人长得好看,与大主子在一起,看着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洪舍稚仙笑着坐在矮桌前的软垫上,清风拂过耳垂,乌丝微微飘荡,和着声音如珠似玉,“是吗?我哥哥确实很好看。”
元宝松了一口气,连忙去端茶水。出来时手上搭着一件披风,给洪舍稚仙披在肩上。
洪舍稚仙对着他笑了笑,少年顿时低下头,面颊通红。
“小主人怎么出来了?”
洪舍稚仙叹了口气道:“银针都用完了,而且我的手也累了。外面日光正好,空气清新。你们都别站着了,陪我坐下说说话!”
金锭求之不得,拉着元宝二人坐在一旁,六与玖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小主人,我们这是要启程去哪里?”
洪舍稚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去西南边。”
元宝点点头道:“西南边灾情严重,确实有不少商人过去赚取不义之财……”警觉说错话的元宝立刻闭了嘴,摆摆手道,“元宝该死,元宝多嘴!”
洪舍稚仙疑惑的看着他,歪着头道,“多嘴?你说的是事实罢了吧?”
“元宝就是笨,小主人怎么会知道什么生意不生意的?”
洪舍稚仙想了想,点头道:“我确实不懂。不过……这没多大关系。你们知道,这儿有什么有趣的事吗?比如说江湖上有什么大事?”
元宝立刻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如果说是此地商行的事情,以及月凌渡口的事倒是多少知道些的。”
洪舍稚仙支着下巴点点头,“这里就是月凌渡口?”
元宝点点头,“国中上上下下超过五成的商船都是要经过这里的,因此此地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城,但是地方却也繁荣。有许多有钱的商人都定居此处,而且,多是带些隐居的意思,都不是铺张好事的人。因此乡间传言,只要是来这里当官的,从知府到县令,没有不发达的。”
“那……这里也经常会有官府的船运送商户的货物?”洪舍稚仙想起此前在水道上遇到的那艘官兵护卫的官船。
元宝摇摇头,“准确来说,是官府运送官府的物资,卖给商户,其中暴利,自然不会是上交朝廷。从商船始发之地到达市场上,中间一层层加利,自可惠及不少官商。不过这种情况毕竟不多见。因为这样一来,官商之间都要担当风险,若是失了事,那便是得不偿失。因此,多半是掺在普通商船中。”
洪舍稚仙连连点头,“那这里的州府已经地方官府都不曾管?自应该有货物进出港口的记录才对。”
元宝毕竟知之不深,听他说起这些,摇摇头道:“奴才也不清楚这些。但是州府地方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事实。毕竟,上面有些人与事,多是不敢开罪。另外还能得些好处,自然没人去管的吧……”
洪舍稚仙挑了挑眉,不经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元宝有些好奇,“小主子对这些事也有兴趣?”
洪舍稚仙笑笑,“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想多长些见识,什么都该知道些。”
“嗯,小主人说得是这个理。”
金锭想了想,高兴道:“那小主子也想听些趣事不?”
洪舍稚仙连连点头,一脸期待表情,“我最爱听新奇事了!”
金锭顿时来劲,“那我这儿有好些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讲给小主人听。”
“嗯!”
金锭装模作样咳嗽一声,“小主人没见过我家少爷,就是李振远李少爷,大家都叫他李少。前段日子,江都城中盗匪横行,更有飞贼趁夜入室劫财,闹得人心惶惶。县太爷已经老眼昏花了,我见过,说起话来能急死个人,就会打嗝放屁,前面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
说道这里,她痛心疾首一般拍了怕大腿,看得洪舍稚仙一愣一愣。
“您说,这样的县太爷能指望他抓住飞贼?自然是不能的!后来,我们家少爷也恰巧去江都城会以为故友。他这位故友开了江南最大的赌坊,想当年也是江南四大世家之一的庄家少主,在江湖上又有江南第一少的美称,大名庄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