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按照大姐说的,用全自动控温热水器烧了38的温水装进洗衣盆里,连盆子带孩子放在了浴霸底下,其实她在垃圾堆待的时间不算久,抱回来时身上还是温热的,也不是很脏,方义同害怕小不点感冒,洗了不到十分钟就赶紧抱出来擦干,找了个干净的小褥子包起来放在床上。丫头片子没过多久又开始哭起来,正好三儿刚提着奶粉进门,两人又手忙脚乱地冲了点稀稀的奶糊装在奶瓶里给她喂下去。
忙完以后,三儿和方义同都松了一大口气。
“奶奶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道咱们会不会有好报?”三儿瘫在床上侧过头看那个小女孩,忽地肚子发出“咕”的一声,两人这才啼笑皆非地想到他们自己还没吃晚餐呢。
“我去做饭,你稍等一会儿,”方义同笑了笑站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一看,食物没瞧见,却发现枪支及现金若干……
他黑着脸默默地把门关上,三儿在身后窘迫地说:“这儿平时就我一个,所以没什么吃的东西……啊,对了,楼下有家店点才关门,咱们去那儿解决?”
这种情况下方义同自然没有异议,吃完晚餐回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小不点也睡着了,三儿把丫头放在一边,便和方义同双双钻进被窝。
他习惯性地回忆当天经历时,想到了方义同的弟弟,便问道:“义同,你没跟你弟弟说过你的事情?”
方义同默了几秒:“……没有。”
“怎么?”
“他……太依赖我了,这样下去不好。从小我爸妈就向着他,我也向着他,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们也有责任。”
三儿亲了亲方义同的头发:“自责什么呢?你们俩一样大,他没理由总让你帮他做事,我看你弟弟就该自己出去锻炼锻炼,他也成人了,不能老靠父母和哥哥。”
方义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许他改天该建议弟弟去找份兼职,当然,最好不要耽误学习。
“谢谢……我知道了。”
“哈,又跟我这么客气,”三儿搂紧他,声音放得低沉,“好了,睡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唔。”
那一夜睡的很安稳,恋人的怀抱结实又温暖,小不点竟也很懂事地没有大吵大闹。三儿醒来后,发现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下打量,禁不住啧啧称奇:“诶哈,这丫头片子真通人性哪!”
“……她本来就是人。”
“噗,也对!”
两人站在旁边像对待一个脆弱易碎的工艺品一样看着这小姑娘——粉嫩的皮肤,灵性的眼神,小巧的嘴巴……想来长大以后定会出落得很漂亮。
小孩的眼神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心软的东西,方义同和她对视了片刻,忍不住低声说:“其实她挺可爱的,真要送去福利院也有点遗憾……”
不过,毕竟才捡回来一天,感情没有深厚到一定要认她做女儿的地步,可爱归可爱,但养小孩也要考虑很多现实问题。方义同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工作时间就到了。他只好暂时告别三儿,打车往久星走去。
*** ***
这天早上天气严寒、北风呼啸,久星门口却像柱子似地站着两个少年。
一个有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个子不高,偏瘦,正是方义同以前参加培训时认识的舒文;而另一个长得高大帅气,可惜因为有些驼背,站姿就不那么漂亮了。
这个时间来往的人还不算多,舒文背着大大的吉他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其实他注意对面那男生很久了,这么冷的天儿矗在这里,也不知想干嘛?看他长得挺像那么回事,该不会是预备艺人吧?
舒文是个自来熟的家伙,此刻又正好有点寂寞,便出动走上前打招呼:“嘿哥们儿,等人呢?”
“……嗯,等人。”那男生简洁地回答。
舒文撇了撇嘴:“我也等人!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哎,你也是久星的学员?”
“啊?我不是。”
“那你大清早的等人做什么呀,哦对了,你是想报名进久星培训所吧?”
对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他有些聒噪。
舒文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注意他这个表情以后,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只说了些“天气真冷”、“肚子好饿”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便看到远处驶来一辆车——不过是个的士,显然不是舒文要找的对象,但当车门打开之后,身边的男生却猛地怔住,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舒文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来人时,微微一愣。
——方义同。
Act. 74
方义志很久没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了,他发现,哥哥现在变得很不一样。
那种感觉很怪异,明明还是原来那张脸、原来那副瘦瘦小小的身材,但也不知是换了发型还是穿了看上去比较高档的衣服,似乎霎时间看上去是个有模有样的都市青年了。
方义同看到弟弟时诧异了一下,旋即关了车门快步走上前——他走路的姿势经过专门训练,即使因为天气寒冷双手插兜,也没有丝毫流里流气的感觉,背挺得很直,细瘦的腿迈步子的动作很好看,和方义志随随便便勾着背的样子截然不同。
方义志就用这种错愕的眼光盯着方义同,直到对方在自己面前站定。
——疏远。
这种不甘心的疏远感,从没有这么强烈过。
他听见自己用难以置信的语气缓缓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突然被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方义同云里雾里了几秒,才觉察出弟弟指的是哪件事。
他淡淡道:“你前段时间不是在复习期末考试吗,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影响情绪。”
旁边的舒文忍不住了:“义同,你们认识?”
点头,“他是我弟弟。”
“……哈?”舒文长大了嘴,这两兄弟怎么一点都不像,做弟弟的比哥哥还高出半头呢!
“可我现在考完了啊!这么大的事你藏着掖着算什么?”方义志的语气急切起来——他还想着最近方义同怎么没联系过自己,也没带吃的过来看自己了,哪里能料到这家伙居然不声不响的做了明星?!
想起女朋友说起偶像时两眼放光的样子,他气更不打一处来,从小到大,只要有他这个弟弟在,根本轮不到别人夸哥哥,而他几时体验过这种挫败感?虽然来到大城市后,优秀的男生比比皆是,但他总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个哥哥更没用——他再怎么不如别人,好歹比哥哥强的多吧。每次这么想,他就会有种安慰感,可如今面对人生道路已经赫然转向光辉前途的哥哥,方义志却忽地茫然无措起来,似乎是一直支撑着自己的某个信念轰然倒塌了,令他非常的不舒服。
弟弟的态度很不礼貌,方义同有些不高兴了——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况且弟弟一向对他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他最近这么忙,也没必要非得抽出时间说明啊。
见对方微微蹙眉,一直都很理所应当地对哥哥大呼小叫的方义志,此刻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方义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得工作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他的语气已经控制得尽量平淡温和,毕竟再怎么生气,方义同也终究不是会对亲人发火的性子。可他越是这样,方义志心底便越觉得怒不可遏——总是围着自己转的哥哥,如今竟然只把他当做无关紧要的路人!
方义同见弟弟只是沉默不语地瞪着自己,也不说明来意,他没有时间继续耗下去,便给方义志手机上响了个铃,道:“这是我的新号码,你要是有事的话,等我工作结束以后咱们再联系。”说罢朝舒文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大楼。
“……嘁!”哥哥的背影消失后,方义志抬起脚习惯性地想踢一颗石子来缓解满腔的烦躁郁闷,可地上却空空如也,早有清洁工把这里打扫得一干二净,连点儿灰尘都没有,又何来石头?
他悻悻地收回脚,舒文小心地打量他几眼:“哎,你都站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哥,怎么什么都不说?”
方义志转了转眼睛,突然换了副嫉恶如仇的表情:“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出了名光顾着自己享受,也不管管乡下的爸妈!”
“啊?他是这种人吗?我看他平时生活挺低调的啊。”
“切,不露富的人不一定没钱,”方义志撇了撇嘴角,“不知道这公司的领导哪根筋歪了,居然连他都瞧得上,难道现在的娱乐圈没人了么?”
舒文正要反驳一句“方义同唱歌很不错的”,但看着面前这半大的小伙子不甘心的表情,他又好像受到些震动,抿了抿唇,闭口不语了。
其实知道方义同得以如此顺利的出道时,他心里并非完全没有异样的感觉。作为同期的竞争对手,谁都不能说方义同一点优势也没有,至少他的嗓音条件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他这点优势,还远远不足以拿来和一年前就开始接受重点培训的EAN其他四人相抗衡,这让舒文很难不怀疑是否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方义同的弟弟已经满脸愤恨地离开了,舒文隐约觉得,他那种嫉妒的表情,自己似乎并不陌生。
——唐阅。那个男人的兴趣在圈里不是秘密,上次听到别人说起方义同加入EAN的事,他第一时间就把这两人联系到了一起。回想起唐阅对待方义同明显不同的态度,以及他亲自去求证时方义同给出的肯定回答,舒文才真正意识到,娱乐圈,其实并不是百分之百以实力说话的地方。
有时候,想得到就必须付出一定代价;然而,你下定决心付出的宝贵代价,在别人眼里,可能连路边的野草都比不上。
一阵寒风刮起,舒文瑟缩了一下,苦笑着拉紧了衣领。
——方义同,你运气真是好啊。
不过,光羡慕有什么用呢?只眼红别人的成果而不学习别人的努力,是傻瓜的行为。
视线里远远驶来一辆熟悉的高级轿车,舒文愣了愣,看着从车里走下的挺拔英俊的男人,自然地堆起一个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完美笑容,然后将声音调整到最佳状态,热情又不失礼貌地唤道:“唐先生,您好……”
*** ***
这天李三少的办公室整个被一只小鬼头搞得鸡犬不宁。
小江一进门就看到水杯打翻在地上,光洁的桌面上黏答答一片不知是口水还是鼻涕的玩意儿,而李家暂任的下届老大,正在费尽心思地试图阻止某个小动物的破坏行径。
“三少,这是什么?”小江好奇地走上前观察那个动物,看清楚后,惊呼一声:“——小孩儿?!”
“嗯。”李建忠点点头,又补了一句:“捡的。”
“不是吧?哪儿捡的?”
“垃圾堆。”
小江抱起小奶猫儿啧啧啧地逗她,“哗,小家伙长得不赖嘛,水灵灵的,怎么爹妈就舍得扔呢?该不会有什么先天性疾病吧?”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李建忠——这小孩看着没什么毛病,但刚才没一会儿的时间就哭了好几次,小小的嘴巴泛上层青紫色,瞧着怪让人心惊的。
“对,得带她去医院看看,”三儿打定主意,当即麻利地穿上外套,“你送我。”
李家的六号外科方面比较牛逼,两人便驱车来到市三院,火速挂号做检查。结果出来后,竟当真是小江猜测的那样——这小女孩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能治吗?”三儿抱着小奶猫紧张地问。
“能,”医生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是她父亲?”
“不,她是捡来的。”
“哦……”医生摇了摇头,“难怪。”
“怎么?”
“室间隔缺损8毫米,这个情况算比较严重,自行愈合的可能性很小,需要手术治疗,费用不低……”说着不禁有些同情地看一眼小姑娘——亲生父母都不愿承担这笔费用把女儿抛弃了,何况这看上去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呢?
却没想到,年轻人竟果断地说:“治,当然治,费用不是问题,你得保证给我治好。”
“及时治疗加上后期护理,可以痊愈,”医生惊讶之余也有些欣慰,没想到这人竟是个有爱心的主儿,看来小姑娘命里还是有些福气的,“不过她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大一些手术安全系数更高,建议你等年后天气转暖了再来复查,平时要注意保暖,一定不要让她感冒,她身子骨弱,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我先给你开些药吧。”
三儿点点头往怀里看去,小奶猫正揪着他胸口的衣服,歪起小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看上去可爱极了。三儿对她笑了笑,她竟然也发出咯咯的笑声回应他。三儿顿时心软起来,先前把她送去福利院的想法在这一刻被自己彻底推翻——小家伙需要人仔细照顾着呢,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出去?
之后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走出医院,小江发愁道:“这下怎么办?要不,请个有经验的保姆来?”
“我一男的屋里住着女人像什么话?”
小江挠了挠头发,又说:“不是有男保姆嘛……”话音未落,猛地想到三少的性向,觉得男保姆似乎也不大妥当,便讪讪地闭嘴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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