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焚指了指墙上乱七八糟的手印:“怎么不刷掉啊,多难看!”
傅别年端着锅探头看了看:“挺好的啊,留作纪念吧,涂鸦,我本来也是要在油漆上弄点东西的,现在省了!”
“我们先去酒店,然后再去商场,十点钟去了公司你就自由了,下午两点半来公司接我,一会儿我把助理的电话给你,以后的行程表他都会提前给你!”顾焚收拾妥当坐到桌边,夹了个煎蛋尝了尝:“没放盐?”
傅别年洗完手坐过来捏着另一个煎蛋咬了一口:“够咸了,你去吃我们食堂的饭就知道什么叫不咸了,不管什么菜清一色都是白开水煮的,有点儿咸儿就知足吧,而且现在盐这么紧张!”
顾焚勉强把鸡蛋吃完便只喝水,傅别年看他面前的粥一口没动不由皱眉,往他面前推了推:“我还专门跑了好远买的,他们家的粥特别地道,好歹喝点儿!”
“不想喝!”顾焚端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看财经。
“要不给你煮点牛奶吧,反正时间还早!”傅别年说完就去开冰箱。
顾焚拿着遥控愣了一下,不由笑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特别像个老妈子!”
傅别年关上冰柜走过来把他按到沙发上使劲啃了一口,恶狠狠的说:“老妈子能对你做这样的事情么?”
“你找兼职了?”顾焚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懒洋洋的问。
“嗯,在那边十字路口的跆拳道馆代课,一天四个小时,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你道服了!”顾焚拉过他的手腕看了看时间,在他屁股上拍了拍:“时间差不多了,吃完了我们出门!”
傅别年把粥端过来勉强顾焚吃了两口,自己才三下五除二的喝了个干净。
“制服还能穿么?”顾焚斜靠在厨房的门上看他刷碗。
“扣子全崩了怎么穿!”
“快别再穿了,能把我生意吓黄,就平时这傻样就成!”其实顾焚想说的是,不就是开个车么,穿这么骚干嘛,到处招人眼!
“成,陛下让怎么穿人家就怎么穿。”傅别年擦了擦手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刚下楼,傅别年突然想起自己的道服没带,怕耽误上课只能跑上去拿,他把车钥匙递给顾焚:“你先去车里等着我,我拿了东西马上下来!”
“三分钟,下不来扣你工资!”
顾焚坐到车里,趁等他的空挡抽根儿烟,掏出烟在车上找打火机,手刚扒拉一下就看到那串白玉佛珠安安静静的放在车挡风玻璃边儿上。他放下烟把佛珠拿到手里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
傅别年气喘吁吁的坐回车里,顾焚把烟按灭扔到窗外淡淡的说:“出发吧!”
顾焚回到酒店换了身衣服,又拿了两套不同的服装放到车上。去商场的路上还开了个精简的电话会议,人却沉默了很多,好几次跟他说话都跟没听到一样。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来!”傅别年没话找话。
顾焚没接他话茬儿,侧首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这串佛珠哪儿来的?”
“嗯?”傅别年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顾焚手上那串珠子:“那个,萧海洋给的,说是萧青山让给的,我正说有空了去还给他的……怎么了?”
“最近政府在查他,你跟他少些来往!”顾焚顿了顿,问:“说是为什么给你了么?”
“没。”傅别年忍不住心头一紧,忍不住问:“为什么查他?”
“估计是得罪什么人了!”顾焚面露倦色,无力的按了按眉心,又过了一会儿拿着佛珠看了看:“这东西让我拿回去看看,明天给你!”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安排他:“下午不用来公司了接我了。”
傅别年被他弄的莫名其妙,但是没问原因,他想起顾焚昨天醉得一塌糊涂,陪什么人喝酒能推脱不了喝成那个样子?以DT的财力和声誉肯定不是生意上的人,生意上的人不能把他逼成这样。
自古以来,商人在权力面前都是失势的。
他说政府最近在查萧青山,那昨天他是和政府的人一起所以才没法拒绝喝成那个样子的么?但查萧青山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和政府的人一起吃饭?
傅别年想不明白,所以他决定去和萧青山见一面。
下午刚下课还没来得及换下道服手机就响了,陌生的电话号码,傅别年走到没人的地方按下接听键:“你好,哪位?”
“……”
“喂,你好……”没回应,傅别年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
“是我!”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柔的,略带颤抖的声音。
他心里一堆事,没耐性:“报名字!”
“云笙。”
傅别年手一抖,差点握不住电话:“什么?”
“孩子……”傅别年根本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上了一下午课都没这么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他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因为太熟悉以至于这两个字可以毫不费力的激起他所有的情绪。
第一次听到这么名字的时候他还小,懵懵懂懂,院长跟他讲,云笙怎么怎么美,云笙怎么怎么善良,云笙怎么怎么不容易,云笙怎么怎么爱着萧青山却被他抛弃,怎么迫不得已所以才把他放到福利院。
他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名字,讲的一大堆内容全都记不得了。
院长温柔的摸着他的脑袋,说,云笙是你的母亲啊,小年,你不要恨她。
后来他大了,能分辨是非了,院长却突然不再跟他讲云笙了,不管他怎么问都不再讲了。
这个美丽的名字便轻轻浅浅的刻在了他的心头,妈妈对他来说真的变成了天边的一朵白云,美丽柔软,遥不可及。
啊,傅别年舒了口气,此刻想来这些突然都变的遥远了,远的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而云笙这两个字却一直在他的心尖儿上,随着他的心脏跳动,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却从来都不能触及。
毫不存在却极有存在感的伴着他走过一年又一年。
傅别年跑到更衣室打开柜子换上自己的衣服,跑到镜子前照了照,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双目通红,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情绪不高低着头慢慢悠悠的走出道馆。
为了方便顾焚随时调遣,他把顾焚送到公司就直接开着车来道馆上的课。
傍晚了,太阳弱了很多,傅别年迎着夕阳去车库取车,抬头就看到了天边的那朵白云。
云笙逆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目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
、一别经年
正值下班高峰,街上人来人往。
俩人随便找了个咖啡厅,二楼,靠窗坐着,傅别年要了杯拿铁,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望着街上的行人一语不发。
他没话说。
或者说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别年盯着眼前的咖啡看了好久,继而望向窗外艰难的开口:“你说你是我妈,那你知道我身上的胎记在哪儿么?”
云笙痛苦的捂着脸,几乎要哭出来,哽咽道:“你生下来很白,没有胎记……连颗痣都没有……还爱笑……”
“……”傅别年心头发酸,多完美的孩子,你怎么就舍得扔了!
“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云笙用力闭了闭眼,深呼口气,搓了搓手,显得十分局促:“你愿意听么?”
傅别年回过头望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缚我一生,一别经年……”云笙似是自言自语,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脸,轻声说:“其实我本来给你取的名字叫云朗,但是后来萧青山出了点事……”
说到这她的顿了顿,觉得自己提了了不该提及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怕他的仇家找你,所以重新给你取了一个,没敢用我的姓……,啊,你随外婆的姓,你外婆姓傅。”
傅别年动了动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有外婆么?也和别的孩子一样有外婆!如果没有被送进福利院外婆会不会喜欢他呢!又想,年爷什么人,那必须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能不喜欢么,肯定喜欢的抱着不肯撒手。
“没怀你的时候我就跟你外公外婆闹翻了,他们接受不了萧青山是个小混混儿,我又不愿意跟他分开,后来有了你……但是他却摊上了麻烦,替老大办事,死了人,警察抓他,道儿上也有人找他寻仇,他让我打掉,我舍不得,偷偷的躲到朋友家里直到生下你。等你六个月大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要夺走你,还好当时有个朋友在,帮了我,但是我身体不好,又势单力薄,总也护不了你,就像你腰上的那个刀疤……”云笙双眼氤氲,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眼泪滚滚而下:“现在还疼么?”
傅别年下意识的往后腰上摸了摸,僵着身子摇摇头,感觉很不真实,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是在梦里一般,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云笙接着讲:“萧青山不知所踪,我又觉得走投无路,就想,干脆抱着你一起死了算了,总好过每天提心吊胆……但是你笑起来太好看了,哭起来声音又响亮,我舍不得……那时候觉得不管让你跟着谁都好过跟着我,好歹能活命,就把你给了老赵……就是赵院长,你姥爷想办法逼着我把我弄出了国,就和老赵失去了联系,这么多年又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很多事,有了点活路,后来……后来,我一直没回来是因为我心太狠。你恨我也应该!”
傅别年抽回手,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大概是不恨吧,只能说命运如此,云笙给了他生命,不能守着他养大他也不是她自愿的,那时候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逃亡,受过多少苦呢?傅别年想象不出来,他虽然在福利院长大除了没人疼没人爱也没吃过太多苦。
实在找不到恨她的理由,她也是情非得已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都有自己的命运。
他前半生的命,就是如此。
“你现在回来,是为什么?是知道我把卡停了,所以才来找我的么?”咖啡凉了,有些苦,傅别年加了些奶搅拌着。
云笙一愣,没否认,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情绪平复了很多:“我也说不出具体是为什么……你外公外婆也不在了,我在这边唯剩的牵挂就是孩子了……”
仿佛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云笙自嘲:“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现在你长大了,能独立生活了肯定更不需要我了……”
她叹了口气:“我的事业在那边,也习惯了在那边的生活,回来反而不自在……”云笙望着他,眼里写满了渴求:“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我们一起生活,我想用我的余生弥补你!”
傅别年现在只想待在顾焚身边,哪里都不想去,但是云笙的眼睛太亮了,那是他的妈妈啊,那样的渴求的眼神他根本拒绝不了,傅别年真不想伤她的心,心里一软居然开口说道:“再说吧,容我想想!”
听他这么说云笙很惊讶,笑的高兴。
傅别年看着她的笑脸由衷的开心,心想,也只要这么美的女人才能生出我这么帅的孩子。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大多数时间都是云笙说,他安安静静的听。
云笙跟他讲外婆的家,讲自己小时候,讲他小时候,讲她在国外的见闻。偶尔听到感兴趣的地方傅别年也会忍不住插嘴,傅别年跟她讲自己去玩过的地方,遇到很多和他一样漫无目的旅行的人,结交了很多在路上的朋友。
两个人聊的特别开心,当傅别年讲自己去漠河差点死在那里被好心的土著居民救活的时候云笙眼眶都红透了,傅别年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都过去了,云笙却心疼的哭的稀里哗啦的。他说自己想去腾冲,但是一直没机会去,云笙擦着眼泪说愿意跟他一起去。
傅别年盯着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忍不住乐了,哭成这样,是亲妈,没跑了。
跟云笙聊天一点都不无聊,她比傅别年有见识,头脑清晰,爽朗大气,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她没有哭着喊着求他原谅说对不起什么的,就像是交朋友一样。俩人虽然从来没见过面但是聊了一会儿一点儿不带生分的。
娘儿俩二十几年来头一回正儿八经的见面,说不完的话。
聊到晚上八点多饿的不行,转战饭店,云笙很多年没回来了,傅别年就找了个中餐厅,包了个雅间,还要了一小瓶杏花村,接着聊。
傅别年学的IT,讲到他这个专业和工作云笙直摇头:“我的聪明智慧你连一半儿都没能遗传到,不然不能选择这个专业,太不激进了!”
“就你激进,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非要找个小混混儿……还激进的把我这么优秀的大帅儿子给扔了!”傅别年一边倒酒一边埋汰她,想了想突然说:“你回来见萧青山了么?他前两天给我一串佛珠,我正说有空的时候还给他呢,你要不要一起见他一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见不见都无所谓了……”顿了顿,问:“是白色的佛珠么?红线串的?”
傅别年点头。
“那是我给他的,让他拿着去福利院接你的信物!”说到这用手捂着脸,过了好半天才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没眼力劲儿我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