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和中午一样就行了。”安西普不放心地说。
“您不是没胃口吗?”
“中午没胃口不代表晚上也没胃口。”
“这可是您说的。”
安西普故意忽略对方的调侃,端正表情,“我想见塞达尔。”
监视人员一时没反应过来。
安西普说的塞达尔是大徒弟瓦利。伊尔维斯下台后的现任爱沙尼亚魔法部长——海利尔。塞达尔。按麻瓜的说法,塞达尔是瓦利执政期间的反对党一员,在后来的竞选中反对党抓住了瓦利的把柄——那时爱沙尼亚魔法部正处于领袖被质疑的动乱期,往井里随便丢个小石子就能把台上的人拉下马——成功扳倒对手顺利上台。所以瓦利与塞达尔不是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我知道塞达尔在意什么,也许我能为他提供他想知道的消息。”安西普的表情别有深意。
“您怎么……”监视人员别提多诧异了。
塞达尔部长好吃好喝的供着安西普,比安西普的大徒弟在位时更殷勤周到、无微不至,塞达尔无非就是希望从安西普这里再挖些东西出来。安西普一直装聋作哑,好吃的吃着,好喝的喝着,处乱不惊,我行我素,由始至终一个屁都不放,塞达尔都快被安西普虐成抖M了。
但是今天,安西普突然决定和塞达尔促膝长谈,共话当年?!
监视人员恍惚中瞥见被搁在书桌一角的变形报纸,猛地回过味来。
“在我没改变主意以前……”
不等安西普警告完,监视人员迅速后退一大步,带上了门。
二、
助手准时推门而入,从隆梅尔的书桌上取走关于货物进出口的文件,隆梅尔把羽毛笔插。回笔架,接过一份新文件。
“这是什么?”隆梅尔问。
助手回答,“部长先生请各部门主任级及以上级别的巫师就芬兰应参与竞选主办哪一类比赛进行投票活动,请您仔细阅读文件上的内容,并做出决定。”
隆梅尔飞快扫了几行,魁地奇欧洲杯和高布石欧洲杯?
“部长先生不是对高布石比赛青睐有加吗?”隆梅尔问。
既然如此,何必兴师动众,而且还不见得对结果真的心甘情愿。
“听说图乌卡能先生强烈建议部长考虑芬兰主办国际魁地奇赛事,图乌卡能先生试图说服部长与挪威、瑞典联合承办。”
图乌卡能是芬兰魔法部的巫师体育运动司司长,之前在魁地奇办公室干得有声有色,对北欧重高布石轻魁地奇的传统积怨已久,他一坐上运动部门的总指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矫正“不良”传统,渴望让芬兰率先在魁地奇上有所建树。
“部长对高布石痴情不改,又不好当面拒绝图乌卡能,为了尽快结束无休止的纠缠,遂把决定权交给我们?如此一来既可分散注意力,万一结果让图乌卡能失望,部长至少逃过一劫。”
芬兰的魔法部长总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雷厉风行,真正需要大刀阔斧的时候他就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了,隆梅尔早就把“司空见惯”的技能点满。
“对了,还有件事,”助手一脸无奈地把一份会议报告交给隆梅尔。“这是部长办公室的助理刚才交给我的。”
隆梅尔瞪着那份东西,“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糟糕感觉又来了。
助手很快揭晓答案,“部长先生明天去不了比利时了,他请您代他跑一趟。”
“部长先生又怎么了?果汁坏了?午饭馊了?工作太多安排不过来?还是又穿错了裤子不好意思到境外出丑?”隆梅尔四平八稳地问。
上述是芬兰魔法部长用过的借口,当然还有更多更离奇的,为了逃逸部长级别出席的国际会议无所不用其极。
助手擦汗。
“明天的高布石比赛在哪里举行?”隆梅尔的口气十分笃定。
助手干笑:“在冰岛的阿库雷里,例行的积分赛,追风者对战棕榈熊。部长看好棕榈熊。”
隆梅尔不动声色地说:“等我离开办公室以后,请你给冰岛魔法部的斯诺。斯图鲁松先生送个信,让他明天务必给我们部长安排最佳看台。”
助手难以置信地张大眼,不敢出言质疑老板是不是抽风了……
“您要去哪儿?”助手决定转移注意力,不然会介意死的。
隆梅尔看了他一眼,聪明伶俐的助手很快记起老板紧巴巴的出行日程表,于是羞愧地低下头。
“高布石欧洲杯和魁地奇欧洲杯都有哪些国家参与竞选主办权?”隆梅尔问。
助手连忙送上情报。
隆梅尔的手指在写有意大利的那一栏敲了敲。
隆爸爸心想:不错,老天肯帮忙。
他又翻开日程表查看了一会儿,十五分钟以后,隆梅尔穿好斗篷整装待发。
“现在还不到出行时间,您去得太早了……”助手劝道。
隆梅尔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径直道,“别忘了通知我弟弟,请记住,最佳看台。”然后在助手不解的注视中离开了办公室。
抵达前厅的时候与巫师体育运动司负责人图乌卡能相遇,二人擦肩而过隆梅尔对他露出友善的微笑,图乌卡能一下傻在了那里,反复检视自身穿戴无差错后纳闷地回头。
吓死人了……斯图鲁松笑什么?
三、
从意大利魔法部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伦巴第。拉卡利尼看似与世无争地莳花弄草。起初那段时期天天有魔法部的部下上门请他回去继续主持大局,伦巴第一概谢绝,他知道这是惯例,就像主食前的小菜,对主食本身影响不大,只能吊胃口不能饱腹,但如果擅自拿掉前菜,吃的人会觉得被糊弄,不被重视。
伦巴第原本期望他的主动让贤给儿子的更进一步制造契机,谁知道那越大越叛逆的小子干脆两手一甩,跑北方的犄角旮旯当老师去了,看那样子似乎很为自己的激流勇退感到骄傲,伦巴第当时都为儿子竞选魔法部长做足了准备。
伦巴第气得差点和莱纳托动手。
对了,还有莱纳托那个背景寒酸的女朋友,他从那姑娘长长的家庭资料里找不到哪怕一丁点能与莱纳托身份相配的可能,那女孩甚至都算不上是个美人,他为儿子的眼光感到担忧。
伦巴第承认自己是个权力欲较强、喜欢钻营的人,不然不会假意推辞后还是接过了国际巫师联合会意大利分会主席的棒子。
尽管国际巫师联合会例行会议的召开时间在下午四点,伦巴第还是一早来到国际巫师联合会总部大楼,为意大利申请下届高布石欧洲杯而四处奔波。
意大利是南欧的魁地奇强国,但在高布石上缺少进取心,主要也是巫师政府对高布石不够重视,大家总在魁地奇上绞尽脑汁。魔法部长决定为高布石在南欧的推广迈出第一步,开拓比守成更易名垂青史。
他参加完了与他的职责基本无关的申请者会议后,与魔法部体育运动司的同仁们讨论对策,众所周知,高布石强国都是北欧国家,南欧在群众基础上就缺乏竞争力,大家普遍没有干劲,如何调动国内巫师的积极性是目前急待解决的问题。
伦巴第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披着斗篷、叼着没有点燃的雪茄的隆梅尔。斯图鲁松在前方向他招手,伦巴第的心情霎时变得很不美丽。
在拉卡利尼先生极度不愿来往的名单中,校友隆梅尔。斯图鲁松首当其冲。
面对隆梅尔,伦巴第会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惆怅。
伦巴第一生汲汲营营,为了爬到顶峰忍常人所不能忍,外界无人不称赞他的温文尔雅、谦和恭让,与之相对的是隆梅尔。斯图鲁松的目中无人,隆梅尔是个强硬派,从不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刻意掩饰什么,他的随心所欲是伦巴第羡慕嫉妒恨的源头。
俩人时常针尖对麦芒。
隆梅尔看惺惺作态的伦巴第不顺眼,伦巴第视气焰嚣张的隆梅尔为心头大患。
意大利魔法部一行代表路过隆梅尔站立的地方,不等伦巴第假装点什么,隆梅尔拿掉雪茄说:“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伦巴第沉默了一会儿,身旁的同事忍不住烟嗓子的时候,他点头答应了。
他和隆梅尔同时拥有视对方为无物的默契,隆梅尔破天荒主动找他商谈,姑且不论话题是什么,这一举动足以点燃伦巴第的好奇心。
二人在意大利魔法部的代表们惴惴不安的目光中一同离去。
他们没有喝酒,下午还有场重要会议,二人在一家幽静的酒吧内落座,分别要了清水和咖啡。
“你想谈什么?”伦巴第推开面前的白开水。
隆梅尔喝了一口黑咖啡,“你知道爱沙尼亚前部长夫人的案子吗?”
“那个遭到情杀的可怜女人?”伦巴第表现得漠不关心。
与法国巫师永不间断的强大脑补不同,意大利的巫师警察依然不改最初的判断。
隆梅尔假装没看出伦巴第的不以为然。
“意大利魔法部是不是决定不管这件事?”隆梅尔问。
“爱沙尼亚不想意大利魔法部插手。”
“如果我请求意大利魔法部在适当的时候插一脚呢?”
伦巴第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件案子和你有关?”
“原因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我听听。”隆梅尔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伦巴第狐疑地注视对方片刻,“我已经不是魔法部长了。”
“得啦伦巴第,别来这一套,咱们都不是清闲的人。”
伦巴第说:“我要知道促使你跑来找我说这事的原因。”
“其实我可以直接找你儿子莱纳托,不过他一旦插手你肯定横加干涉,为了让事情进展得利落些,我决定来找你。”隆梅尔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帮了我,芬兰将退出高布石欧洲杯主办权的争夺。”
“你说真的?”伦巴第迟疑道。
“言出必行。再卖你个消息,这次芬兰打算联手挪威和瑞典一起竞争主办权,你有把握意大利在最终的申请报告会上打败三个高布石强国的联军?”
伦巴第感到很伤脑筋,“……你想意大利魔法部怎么做?”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希望意大利适度强硬些,人是死在索伦托的,意大利魔法部有权调查死因,并且对爱沙尼亚巫师警察的独断专行表示严重抗议,意大利的巫师警探有理由怀疑爱沙尼亚魔法部的动机……被爱沙尼亚魔法部认定的行凶者的父亲的证词其实很有说服力,爱沙尼亚威森加摩不该一再无视群众的呼声。”
伦巴第听出了关节点,“那位行凶者的父亲莫非是你安排的?”
“确有其人,我怎么安排?最多就是帮他一把。”隆梅尔说。“你顺便找几家小报社传播一下这位可怜父亲的事迹,相信爱沙尼亚魔法部很快就坐不住了。”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只是为了扩大案子的影响?”伦巴第不相信隆梅尔是那种日行一善的人。
“阻止爱沙尼亚魔法部一槌定音。”隆梅尔言简意赅。
伦巴第明白了,“你想让国际巫师法庭接过审判权?”
“两个国家就相同的案子出现分歧,大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国际威森加摩将作为第三方出面解决。”隆梅尔咧嘴笑道。“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靠意大利魔法部周旋。”
伦巴第想了想,其实并不难,意大利魔法部本来就有参与调查的权力。
伦巴第说:“咱们说好了。”
隆梅尔说:“一旦看到我希望看到的结果,芬兰立刻退出高布石欧洲杯主办权的竞争,如果事情进展得比预期好,我可以试着找瑞典或挪威的熟人聊聊天。”
伦巴第没好气地想:只要确定芬兰魔法部退出,我就谢天谢地了。
事情到这里基本谈妥,俩人没什么共同语言,伦巴第打算起身告辞。隆梅尔最终也没说出促使他“日行一善”的根本原因,伦巴第此刻已经没有想知道的心情了。
“我收到你儿子的请帖了,恭喜。”
伦巴第刚抬起的屁股啪的落了回去。
“请帖?”
隆梅尔发现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你不知道?”
“混账小子……”
“马莲娜。哈兰到底什么地方让你不满?”
“这种话你居然问得出口?那女孩一无是处!要是你儿子想和那样的姑娘结婚,你能心平气和?”
“我想我会很高兴,至少那是个女孩。”
伦巴第无言以对,俩人可能有的共同语言又少了一条。
“她甚至称不上漂亮……”没有家庭背景也就算了,连模样都只是可人,伦巴第即使想找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都很困难。
“我记得你的夫人也不是美人,我看你当初结婚的时候挺乐呵。”
伦巴第脸一黑,隆梅尔大约是天底下为数不多敢当面谈论伦巴第婚姻的人。伦巴第靠妻子娘家的鼎力相助往上爬,说得直白点,因为找了个有背景的老婆少奋斗了十年——拉卡利尼家本身条件就很逆天,这种怕被人揭穿的心虚是隆梅尔这种背景硬件也强悍但从没想过锦上添花的人所无法理想的。
其实隆梅尔说得没错,伦巴第的亡妻并不漂亮,就是普普通通的长相,比“可人”还差点,问题是妻子斯蒂芬妮雅虽无貌但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出身,不然当年校草级别的伦巴第不会轻易“臣服”。
儿子莱纳托的女朋友无貌无背景,这就相当令人发指了。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隆梅尔直言不讳。
伦巴第差点翻脸,好在这人虚伪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