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701
克鲁姆老夫人拄着一根牛角拐杖站在落地窗边向外张望,拐杖的杖头已经被摸得乌黑发亮。她的目光带着一股迫切,透过玻璃最大限度搜寻着,直至日夜思念的身影出现在路的那一头。
由家养小精灵精心照料的金合欢四季绽放,枝头缀满了一团团黄色的可爱小毛球,与夏日的骄阳交相辉印,仿佛一串串从天而降的小太阳。
两个年轻人沿着金合欢篱笆缓缓走来。
克鲁姆老夫人的眼神变得柔和,日益消瘦的脸庞染上一层光亮。
床边的木质轮椅叽里咕噜的滑到老夫人身后,老夫人一惊,发现什么都没有后便满脸疲惫地坐了下来。
“推我去茶室。”老夫人对空气说。
轮椅又叽里咕噜的动了起来,房门自动开启,老夫人被家养小精灵推出房间。
同一时间,罗多彼庄园外。
揪着把野花的海姆达尔收回欣赏美景的视线,“看了那么多树林,只有罗多彼的最漂亮。”
威克多的笑容光芒四射,刺激得室长眼睛都睁不开了。
海姆达尔知道这马屁没拍错,尽管他们之间似乎不需要这些多余的客套,偶尔来那么一两下可以增添生活情趣。说上一两句话哄老爷开心何乐不为,况且他并没有说谎。
“米奥尼尔也喜欢树林,这点肯定随你。”说到这里海姆达尔不禁纳闷,咋样样都随威克多呢,难道克鲁姆家的遗传基因更强大?!
“威克多!里格!”
二人举目望去,普洛夫和安娜站在大门前,安娜挥舞着右手,看上去心情不错。
二人加快步伐。
“你们也来啦。”海姆达尔分别与他们拥抱。
夫妻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我们正好有时间,顺道来看看。”普洛夫微笑。
这些天普洛夫尽围着米奥尼尔转悠,俨然一个孙子控,他居然舍得下孙子特地跑这儿来,无非就是担心海姆达尔与克鲁姆老夫人的会面。
海姆达尔感动地再度用力抱了下普洛夫,后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等挣扎,海姆达尔就放开他了。普洛夫的笑容变得有些局促,海姆达尔克制着不让好笑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来吧。”安娜挽住海姆达尔的手臂。
一行人来到茶室,进门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几人正纳闷,就看见克鲁姆老夫人闭着眼睛歪着脑袋,显然因为等得不耐烦打瞌睡了。
普洛夫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母亲,老夫人手里的拐杖自掌心松脱,杖头敲击在桌边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老夫人倏然惊醒。
她睁开眼睛茫然四望。
海姆达尔吃惊于她的苍老,比上次见时老了很多,看上去很没有精神,显得十分萎靡。
“母亲。”普洛夫小心翼翼地打量老夫人的神色。“威克多和里格回来了。”
“威克多……”老夫人连忙寻找。“在哪儿?我的宝贝孙子在哪儿?”
海姆达尔已经习惯她的选择性忽略,一如既往的不吱声。
安娜亦表情不变,看似随意地捋顺了挽在臂弯上的披肩。
在老夫人的热切注视下,老爷拉起海姆达尔的手来到老夫人面前。
普洛夫提高嗓门“提醒”,“您看,威克多和里格都来了。”
“我还没聋,你那么大声干嘛!”老夫人不快地皱起眉头。
普洛夫讪讪闭上嘴。
“奶奶。”威克多笑道。
克鲁姆老夫人心花怒放,满脸的褶子。
“您好。”海姆达尔说。
克鲁姆老夫人脸一绷,效果比拉皮还要显著。
海姆达尔熟视无睹,低头拿出他带来的礼物——两只硕大的礼盒用金色绸带捆扎,看上去壮观又奢华。
老夫人也不客气,一抬手,礼盒自海姆达尔手中消失,被家养小精灵收走了。
老好人普洛夫见母亲连句“谢谢”都没有,禁不住坐立不安。
“你也太客气了,来就来了,送什么东西……”
不等他客套完,克鲁姆老夫人不耐的打断他。
“现在是什么时间?”
大家朝落地座钟看去。
“14点27分。”普洛夫说。
“安娜,带他在庄园里转转,我要和我孙子说会儿话。”老夫人态度强硬。
“母亲,里格曾经来过,您可以和他们一起说话,相信里格十分乐意与您交谈。”安娜笑容可掬的说。
老夫人眼睛一瞪,刚要运气提嗓门,就听有个尖细的声音叫道,“小少年来了。”
老夫人立马转了态度,下一秒,小少爷推门跑了进来。
“奶奶,”男孩亲昵地扑进老夫人怀里。“您怎么不叫醒博伊,博伊还以为奶奶不见了。”
整间雕梁画栋的茶室内的气氛急转直下,除了看似享受天伦之乐的克鲁姆老夫人以及甫一登场就急于卖萌的小少爷,其他人的表情均算不上和蔼。
安娜扭头看向窗外,普洛夫掐了会儿手掌,站到妻子身旁,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这个男孩的存在,让普洛夫这一辈子在安娜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威克多和海姆达尔由始至终都置身事外。
“奶奶,您在做什么?”博伊无视他人,径直拽着老夫人的胳膊说话。
“奶奶在和客人说话。”
“奶奶和博伊玩。”
“博伊先自己玩会儿好不好,奶奶马上就去陪你。”
博伊不开心的鼓起腮帮子。
海姆达尔诧异于这祖孙二人的和睦,记得四年级第一次见到博伊时,克鲁姆老夫人虽然带着他,但并非打心底里喜爱。这孩子怎么来的大家心照不宣,可他的出现打破了克鲁姆家维系多年的平衡。导致安娜不再安分守己的做一名家庭主妇,不但跑出去抛头露面,还不肯回家。老夫人的迁怒和不喜显而易见。
可眼前这一幕打翻了海姆达尔的猜想,老夫人的疼爱貌似不是装出来的。难道是血缘的羁绊?日久见真情?
不过这孩子在克鲁姆家的生存模式有点邪门,明眼人都能看出除了克鲁姆老夫人别的人都不搭理他,所以他除了老夫人以外并不搭理别人。他的生活游离于众人之外——即便是普洛夫亦不曾拿正眼瞧他——单单依附于克鲁姆老夫人。
博伊揪着老夫人的袖子不放。
“奶奶在和客人讲故事,博伊一起听?”老夫人兴致勃勃的说。
博伊小脸一垮,“博伊不爱听故事。”
“很好听的。”克鲁姆老夫人转头看向大孙子,“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海姆达尔简直莫名其妙,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奇怪。
克鲁姆老夫人的目光转到他身上时,那一霎脸上浮现出的怔楞让人无法忽视。
“你是谁?”她大声质问海姆达尔。“为什么在我家?!”
海姆达尔张口结舌。
普洛夫连忙靠近海姆达尔,小声道,“母亲最近有些老糊涂了,请别见怪。”
海姆达尔说不出话来,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这个老太太会老糊涂?!简直跟天方夜谭似的,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正视。
当克鲁姆老夫人的质问第三次在耳边回荡时,同样一脸震惊的威克多哑着嗓子说:“他是里格,奶奶,我的爱人。”
克鲁姆老夫人直勾勾地注视着威克多,海姆达尔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生怕老太太下一秒嚷嚷出一句“你是谁?”威克多还不伤心死。
所幸老太太没糊涂到那个地步。她迷茫地看向海姆达尔,又看看大孙子。
“里格?”
“那是小名,海姆达尔。斯图鲁松。您不记得了?”
老太太还是那副怔楞的样子。
威克多走了过去,大概是气势上拥有压倒性优势,小少爷受到惊吓似的松开老夫人的胳膊,躲到了一旁,把地方腾给了克鲁姆老爷。
威克多蹲下身,握住老夫人的手。
“奶奶,您不是要讲故事吗?我们都听着呢。”
“你们喜欢听?”老夫人开心的说。
威克多鼻头酸酸的,“喜欢。”
老夫人忽而沮丧起来,“可我不记得我说到哪儿了……”
“那就重头说,我们喜欢听。”
老夫人眉开眼笑,连连叫好。
“那我就说咱们克鲁姆先祖的事迹,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记得祖宗的好了……”
海姆达尔注意到博伊满脸的不耐烦,八成平时没少倾听先祖光辉。
时间就在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诉说克鲁姆家发迹史的过程中缓缓流逝,普洛夫和安娜远远坐在窗边,打在地上的光线不断变换着形状。博伊趴在长沙发上睡着了。
老夫人突然话锋一转,指着海姆达尔说:“你站到窗户那儿去。”
海姆达尔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看见罗多彼山脉了吗?”老夫人问。
“隐约看见轮廓。”
“有没有看见双峰山?”
哦,就是刚才故事里描述的堪比好莱坞大片的老祖宗双峰山历险记。
“看不清。”
老夫人对他的“老实”很不满意,正要说什么,普洛夫的声音穿j□j来。
“母亲,这么晚了,我们吃了晚饭再说吧。”
博伊这时揉揉眼睛坐起来。
“奶奶,故事说完了?”
克鲁姆老夫人瞪了普洛夫一眼,似在责怪他声音太大把孩子吵醒了。
普洛夫一脸的便秘表情,真是自作自受。
“你们去安排吧。”老夫人对普洛夫甩甩手。
普洛夫如释重负,拉着安娜匆匆离开了茶室。
“博伊亲爱的,回房间洗个澡再换身衣服。”老夫人在礼节上苛刻得有些变态。
博伊点点头,乖巧地出了房间。
等再也看不见博伊,老夫人拉回目光,转到大孙子身上。
“奶奶老啦。”
“不,我从来没见过比您更年轻漂亮的老太太。”威克多说。
克鲁姆老夫人哈哈大笑。
“不行啦不行啦,”老夫人挥挥手。“原来还能一觉睡到天亮,最近总是半夜惊醒后就再难入眠。白天越来越容易走神,”老夫人的视线滑动到海姆达尔身上。“有时候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什么都往外说,真怕有天把自己卖了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威克多很不愿意听她说这样的话。
“怎么不可能。”老夫人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海姆达尔身上,并迅速朝上移动。“万一说了不该说的就糟糕了……”
海姆达尔不经意的垂眼,二人四目相对。不等海姆达尔看清楚她眼底那让人迷惑的深沉,老太太已经转开了视线。
“会打巫师桥牌吗?吃饭前陪我打一局。”老夫人根本不容他人反驳,指使家养小精灵收拾牌桌。
晚上他们没有回花布小屋,而是回了位于圣陶代尼的骑士楼——以连接屋侧的骑士公共汽车命名。
海姆达尔一进门就扯嗓子喊,“米奥尼尔呢,我的宝贝米奥尼尔怎么不见了?”
拖着一只小桶的米奥尼尔颠儿颠儿的跑出来,证实自己没看错后,两条小腿捣腾得更欢了,兴奋的尖叫,“里格?!”
“儿子!”小粑粑弯腰抱起米奥尼尔啃了又啃。“想死爸爸了!”
米奥尼尔咯咯大笑,嘟嘴糊了海姆达尔一脸口水。
“里格!里格!”
等两个人疯够了,忍俊不禁的大粑粑把米奥尼尔抱到自己怀里,在他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下。
“在玩什么?”威克多温柔的问。
米奥尼尔献宝似的举起迷你木桶,“蛙蛙。”
二人探头一瞧,原来是蝌蚪。
“不错,这种远见卓识肯定随我。”斯图鲁松室长不要脸的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多孝顺的孩子,以后买宠物的钱省下来了。”
与儿子又亲昵了一会儿,海姆达尔掉头找动物朋友们叙旧。
威克多抱着儿子跟了过去。
“奶奶临走前给了你什么?”老爷好奇的问。
克鲁姆老夫人八成真的糊涂了,吃饭期间一连问了好几次海姆达尔是谁,临别前趁众人不注意往海姆达尔口袋里塞东西——老爷正好瞄到——还一个劲的强调是礼物。威克多不怕老夫人送礼太贵重,而是怕送的东西让人心堵。以老夫人敢作敢当再加上如今的稀里糊涂,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海姆达尔从长袍口里摸出“礼物”,把正面翻出来面朝对方。
“看,真的没什么,别杞人忧天。”
威克多苦笑。
那是一张印着一朵三色堇的巫师扑克。
这天上班,助手克里蒙梭凑到他身边神秘兮兮的说:“那天在西里西亚巫师监狱发生了什么?”
“你听说什么了?”海姆达尔眨巴眼睛。
“大美人菲林自那天后就跟疯了似的吃巧克力。”
“哦,”海姆达尔不怎么在意说。“大概被摄魂怪吓到了,准备培养吃巧克力的条件反射。”
那天他冲进房间后发现犯人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平了,一只摄魂怪正在对犯人实施摄魂怪之吻,它的这一行为严重违背了看守职责——也就是在死刑执行时间以外对巫师施行摄魂怪之吻。菲林小姐抱头缩在角落尖叫,室内寒冷刺骨,她外露的皮肤青白一片,魔杖滚落在旁,杖尖喷吐着薄薄的白雾,可能曾试图召唤守护神,但没有成功。
海姆达尔当即召唤了守护神,赶走了房间内的摄魂怪,也警告了被同类行为吸引过来的其他摄魂怪。
那名倒霉的罪犯堪堪捡回一条命。
克里蒙梭幸灾乐祸的咧嘴。
海姆达尔疑惑道,“你不是她的爱慕者吗?”
阿黛莉亚。菲林样貌出众,心高气傲,身边不乏高富帅追求者,但始终没有传出哪位幸运者摘花成功。IW半数以上的男性都YY过她,可以说她是一定程度上的梦中情人。
“那是两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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