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在心里偷乐,也学威克多那样故作深沉。
见他们不配合,麦卡里斯很快没了兴致,摸了摸扭来扭去不安分的电话,等它安静下来,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拿起话筒,按照本子上记录的电话号码稍显笨拙的拨了过去。
海姆达尔见识到了何谓兜圈子的艺术,跟麦卡里斯花样百出、虚实难辨的说话方式相比,他原先引以为豪的那些门道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麦卡里斯突然发出一串夸张的大笑,又跟电话那头的什么人寒暄了几句,貌似依依不舍的把话筒搁回机座上,轻吐了口气,笑容满面的说:“好了,要打听的我都打听清楚了。”
海姆达尔不由挺直后背,威克多见了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过去与自己一同靠在沙发背上。
麦卡里斯并没有卖关子,“这件事就和我推论的差不多,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封信是布莱克家的律师一意孤行,恐怕布莱克先生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律师背着他给你写了信。”
“……作为布莱克先生的私人律师,他不应该这么做吧?私人律师不是要签署保密协议吗?”海姆达尔之前已隐隐有这种感觉,但又觉得荒谬,没想到真是这样。
“作为私人律师,他这么做确实有问题,但是,他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他有后路。以这封信的动机来推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当初签的保密协议针对的是整个布莱克家族,而非布莱克先生个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激励你回去争夺遗产继承权。”麦卡里斯指了指信。“这位先生大概被布莱克家族痴迷纯血统的观念同化了,看样子他也是一位纯血统继承的忠实拥护者,难怪老一代这么信任他,把全部家产交给他看管。”
海姆达尔更纳闷了,“西里斯。布莱克还建在呢。”
“继承权跟他在与不在没什么关系。”
海姆达尔咋舌,“这……”
“布莱克先生在被抓进阿兹卡班前已经脱离了家族,全部家当与当时的布莱克家不存在直接联系,是他叔叔留给他的,听说财产数目相当可观。被抓走前夕也许出于纯血统与生俱来的危机感,或者别的什么旁人难以理解的因素,他在布莱克家的私人律师的见证下留了一份遗嘱……”
“等等,”海姆达尔骤然打断他。“很抱歉,您刚才说在布莱克家的私人律师的见证下?”
“我明白你在困惑什么,这个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但是魔法世界就是这样,律师的职责有时候和世俗是脱节的,布莱克家放逐了您的亲生父亲,但是不妨碍布莱克家的律师履行他的职责,这就像我刚才说的,布莱克先生是合法的纯血统继承人。”
难怪这位律师先生会给他写信,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和当年他对待被放逐的西里斯。布莱克一般无二,对他来说继承人才是至关重要的,这位律师显然比已故的布莱克当家还要走火入魔。
“那我继续往下说了,”等海姆达尔点头,麦卡里斯道,“我前面说到布莱克先生在被抓进阿兹卡班前留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遗产,那份遗产的继承者是哈利。波特先生。”
海姆达尔并不意外。
“布莱克先生通过法律途径重获自由后,布莱克家的财产就自动转到他名下了。”
“直系纯血统继承。”海姆达尔说。
“没错。”麦卡里斯说。
海姆达尔忽然想透彻了关键所在,“也就是说连同布莱克家的遗产,再加上之前从他叔叔那里继承的财产,这一切在布莱克先生百年之后将由哈利继承?”
麦卡里斯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这位律师突然给你写信说明你不是遗嘱上写明的继承人,不然不会如此急切,迫使他出此下策无非两种可能:一,当初的遗嘱写的是西里斯。布莱克名下的所有财产,就算遗嘱不修改,布莱克家的财产也一并归纳进去;第二种可能,布莱克先生后来重新修改了遗嘱,把布莱克家的财产也归到了原先的遗嘱单子里。”
“那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海姆达尔又迷糊了。“既然遗嘱都写清了。”
“直系纯血统继承。”一直保持沉默威克多突然说。“在有直系继承人的前提下另立非直系非纯血继承人需要经过一个为期三年的审核过程,直系继承人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通过各种手段夺回继承权,这条法律的制定是为了维护和巩固纯血阶级的利益。”
“很抱歉我要这么说,波特先生是混血。”麦卡里斯无奈道。“如果波特先生是一名纯血,审核远没有三年这么久。魔法世界的法律有时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偏颇,但是你又那它没办法。”
“你好像很同情波特。”威克多看了他一眼。
“我对事不对人。”
海姆达尔想了想,挠挠头,问,“这件事基本弄清楚了,那么下面我应该怎么做?”
麦卡里斯从容的说:“拿出一张附和规格的羊皮纸,目前你面临的选择有二,一,在羊皮纸上写下布莱克家遗产的争取申明;二,写明你决定放弃继承所有遗产。”
“什么时候写?”
麦卡里斯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你已经想好了?不再考虑考虑?”
“我前面说了,我叫海姆达尔。斯图鲁松,我爸爸是隆梅尔。斯图鲁松。”
威克多莞尔一笑,对海姆达尔的选择早有预料。
“什么时候写?”海姆达尔又问了一遍。
“那是很大一笔财富,大到你根本想象不出有多大。”麦卡里斯以为海姆达尔不了解布莱克家的遗产价值,能轻而易举的搬出堆积如山的金加隆买回梅林一级勋章的人家,绝不是沾沾自喜的暴发户可比的。
“您不是认为由哈利继承更好吗?”
“我对事不对人!”
海姆达尔决定换种说法,“那我等布莱克先生的通知吧,如果他需要我签署放弃继承权的申明。”
“如果我是布莱克,我就不告诉你,等三年审核期过了再说。”
海姆达尔不假思索的否定这个判断,“布莱克先生不是那么奸猾的人。”
麦卡里斯垮了脸,啥意思啊,不过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海姆达尔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满是歉意的望着他。
“您可以亲自问问他。”不甘寂寞的麦卡里斯律师笑眯眯的说。“如果需要打官司,请一定第一个考虑我。”
TBC
作者有话要说:
ACT·529
海姆达尔低头吃着茶点,一脸的若有所思。即便处于无意识往嘴里塞东西的状态,他依然能精准的避开跟某些不待见的东西沾亲带故的点心,家养小精灵已经更换了三次用来衬托主角——蔬菜杂果饼干——的火腿粒迷你馅饼的小瓷碟。
从刚才起交谈声就从房间内消失了,威克多和麦卡里斯默不作声的喝着茶,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又似乎有意不去打扰他的思考。
那带翅膀的电话察觉到主人暂时用不上它,人来疯的扑棱棱振翅而起,从房间这头飞到房间那头,一会儿倒挂在窗帘箱下;一会儿站在麦卡里斯的椅背上,不是撞翻点心架子,就是掀倒壁炉上的相片。虽然没了人声,整个房间却一点不寂寞。家养小精灵目不转睛地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一刻都不得闲。
当麦卡里斯把透窗而出、远眺屋外迷人景致的目光拉回到室内,转而注视着自家电话为难自家的家养小精灵之时,斯图鲁松室长咽下第九块馅饼,威克多给他斟满了第六杯茶。经过茶水的浸泡,馅饼在肚子里毫不客气的膨胀,海姆达尔打了个嗝,一脸的满足。
麦卡里斯的眉梢抽了抽,敢情刚才装的一脸深沉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蹭吃啊,他还以为海姆达尔正在做着史上最激烈的内心挣扎——律师的恶趣味之一,喜欢看别人水深火热,有水火就表示有纠纷,有纠纷就代表有官司。律师大概是地球上最不希望看到“世界和平”的人。
发现海姆达尔确实吃饱喝足想要表达什么了,麦卡里斯满眼期待。
“借您的电话用用。”海姆达尔说。
麦卡里斯早就等着了,“茶杯,把电话交给斯图鲁松先生。”
扑在绿色系花卉窗帘上的电话被家养小精灵弄了下来,不开心的挣扎几下,落在海姆达尔腿上。始终安逸靠坐在沙发上的威克多突然倾身探臂,一把抓住机座一头的断茬电线,把它拎离海姆达尔的腿。
海姆达尔被一跃而起的男朋友唬的怔了一下,结果看见那只悬空吊着的电话像皮球一样鼓起,尖利的刺布满圆滚滚的身体,像一只遭到攻击的刺豚,也像变了形的刺佬儿。
威克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果刚才反应迟钝一些,这些刺就扎里格身上了。
麦卡里斯一下蹦起来,翻开抽屉抽出魔杖,对着那刺佬儿电话念了一通咒语,刺球转眼缩了回去,又变成普通的电话了。原本蓬起来的翅膀软趴趴的挂在两侧,显得奄奄一息。
“很抱歉,它很久没这样了,是我的失误。”麦卡里斯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低声下气的道歉。威克多是他十分重视的客户,随着威克多知名度的提升他的业务圈子也在扩大,他不愿意因为这只阴晴不定的电话得罪衣食父母。
“希望不会有下一次。”威克多把电话丢在茶几上。
麦卡里斯松了口气,笑容再度出现在他的脸上。
海姆达尔尝试拽了拽电话的翅膀,电话有气无力的抖了一下,一副任君欺凌的可怜相。海姆达尔在心里狠狠鄙视它一番,利落的抓起话筒,在座机的数字键上连番揿出一串号码。
曾经提及过,海姆达尔在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第一个见到的活人是斯诺,可以说,在以后的生活中他的衣食住行全都源于斯图鲁松家的赞助,对于这点海姆达尔感激不尽。如果斯诺当初不理会艾薇的托孤信函,斯图鲁松家不把他当回事——一个来投奔的穷亲戚——随便接济点什么,别人也无权指责他们铁石心肠。
相对的,你不能把人家对你好当做放肆的筹码,所以他始终牢记他是一个斯图鲁松。
既然是斯图鲁松,布莱克家的钱财跟他有什么关系?
斯图鲁松室长觉得即便给自己,也受之有愧,因为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布莱克。
所以,拨电话的时候酝酿在心头的犹豫开始无法遏制的泛滥,既然如此,何必打电话?当电话那头被接通,海姆达尔差点把话筒掼回座机上。
模糊不清的喘气声从话筒内传出,对方的这一举动打断了海姆达尔的胡思乱想,难道他打错了?上次给哈利打电话时可不这样,西里斯。布莱克并非谨慎的内向人士。
“你好?”
喘气声未变,仍然没有搭腔的欲望。
“请问是布莱克先生吗?”
【……少爷不在。哦,布莱克先生,布莱克……从前克利切女主人的房子里有很多高贵的布莱克,荣耀的家族,现在,女主人的房子一天天萧条阴沉下去,充满了垃圾和窝囊废,哦,对,窝囊废,那群窝囊废整天在房子里来去,大声嚷嚷,指手画脚,玩着他们自以为是的小把戏……克利切该怎么面对女主人……】
话筒中传来的了无生趣的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让海姆达尔眨了眨眼,费了点功夫才从对方毫无重点的唠唠叨叨中抓住他想要的内容。
听到西里斯不在海姆达尔松了口气,他刚刚发现自己没必要打这个电话。十有八、九就像麦卡里斯先生猜测的那样,布莱克先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全是那位有着严格血统观念的律师的自作主张。
“布莱克先生不在就算了,我下次再打。”准备把电话挂掉,那头响起慢吞吞的说话声,一点不显急切,完全就是在应付。
【克利切需要您的名字回报给少爷,少爷出门前再三强调要留下对方的姓名。】
不等海姆达尔说什么,这位又自言自语起来。
【……麻瓜技术,克利切的手会烂掉,克利切怎么可以使用令人作呕的麻瓜的工具……女主人会怎么看待克利切,是少爷自甘堕落,少爷从来不听女主人的话,总是惹女主人生气,让女主人伤心,克利切也是被逼无奈……克利切要服侍一帮窝囊废……克利切真的没办法……】
海姆达尔拿着电话有点不知所措,他从这些带有侮辱性的刻薄抱怨里听明白了什么,他觉得他不应该继续听下去。
“嗯,好吧,我知道了,我是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如果布莱克先生————”
尖锐的叫声犹如一把利剑刺破话筒,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海姆达尔吓得把话筒拿的远远的,然后,整个书房就听见来自对方的撕心裂肺的咋呼。
【里格少爷!是里格少爷!克利切在和里格少爷说话!】沉闷的声音没有因为尖叫而变得高亢,粗哑的噪音声音刮过房间,仨人不约而同的想要捂住耳朵。
【……克利切要把这件事告诉女主人,女主人会很开心的,女主人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少爷从来不和女主人说话,克利切知道女主人在担心什么……】它突然停止清晰响亮的喃喃自语,让人战栗的沙哑尖叫再度响起。【里格少爷,快来救救克利切!救救女主人的房子!把窝囊废们从女主人的房子里赶出去!让他们滚蛋!老败类的小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