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闫稑没有回话的功夫,林珏抢白反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师大比赛?”
“上回你来凤山找我的时候,是不是先去了我们班教室呢?还记得之前比赛的时候我们班那个球队的经理吗?她还记得你。你去教室找我的时候她又见到你了。”闫稑解释道,“她也是要去师大的,今天去新民开会,见到你,回来告诉我的。”
林珏平平道,“哦,我没印象了。”
“这样啊……”他笑了,“她对帅哥总是过目不忘的,记得你也不奇怪。”
林珏无意识地抿起了嘴巴,半天才应道,“哦。”
他想了想,还是问,“她说了我什么吗?”
“嗯?”闫稑声音还是温温的,是夏天刚来时的温度,“她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林珏笑问,“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应该没有吧。”他也笑。
林珏却皱眉,心想什么叫做“应该没有”?——“然后呢?”
那头被一个奇怪的沉默拖了两秒,闫稑再开口的时候,兴味很浓,“然后,她问,‘那男朋友呢?’”
林珏手一松,手机差点就掉到了楼底下。
他趴在走廊的扶栏上,抓紧手机,某根神经莫名就绷紧了,“你怎么说的?”
“我说,没有。”这个回答明显肯定了许多,闫稑补白道,“她是个腐女。”
林珏不知道要不要感谢他这么回答,按理来说,如果闫稑能够说“有男朋友”,他一定会高兴得不能言语。但是,在学校里坦白自己的性取向真的好吗?学校尽管对学生情侣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说到底是不同意的,更何况,是男生喜欢男生……
这么想的话,其实闫稑的回答是更为明智的。
总之,闫稑的补白很大程度上给了林珏理解的空间,他没有真的去想这不过是闫稑借由别人之口的正式拒绝,这已经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电话两头几乎同时响起了上课的预备铃声,林珏不想挂电话,就等着闫稑开口。
闫稑好像也对时间的短暂不设防,他叹了口气,说,“说正事吧。”
“什么事?”林珏握紧了手机。
“开车之前,记得吃晕车药。”闫稑叮嘱道,“要坐五个多小时的汽车。”
林珏完全没有想到所谓的正事是这个,他愣了一阵子,直到闫稑在那头叫他,“听到了吗?”
“啊,好,知道了。”明知他根本看不见,林珏还是连连点头。
“上车以后,问车上的乘务员要就可以了,车上都备有的。”闫稑顿了顿,“就这样吧,我回去上课了。比赛加油。”
“啊,对了,那个双肩包……”林珏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已经挂断了电话,想要再拨过去,却看到胡玉山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
林珏匆匆对胡玉山行了个礼,快步走回了教室。
一节关于遗传与变异的习题课,又讲到了孟德尔的豌豆实验,围绕着豌豆的高茎、矮茎,圆粒、皱粒,红花、白花出的题目,写了小半个黑板的基因分离组合图,必定会出现在言语之中的“正交”、“反交”和“自交”又被喜欢开玩笑的学生窃窃私语开起了黄腔。
林珏支颐看着老师讲解题目,偶尔听到低声说出来的荤段子,也会像普通的男生一样忍住笑意。
同桌的吴佑威却是一反常态,回头狠狠瞪了那几个说话聊天的同学好几次。
林珏没有问他是出了什么事心情差,等到老师写完板书转过身来时,班上又安静下来,他在习题册旁边记着笔记,心也收了回来。
吴佑威偷眼看了他好几次,林珏都没有发现。
下午放学,同学们纷纷教室四处觅食。
林珏一直感觉吴佑威时不时会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当他们目光相遇,他又和旁边的同学打闹起来。林珏莫名其妙,回到家里吃了晚饭,又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林珏就是每天最后一个走的人,通常就算教学楼熄了灯,他也还会打开手电筒来照明,一直到总务处的老师在楼下吹了哨子他才会离开。吴佑威则不然,除非是有非要完成不可的作业,否则一定是下课铃一响就离开的,还要邀上三五朋友去吃宵夜。
可是自从林珏知道林佑威喜欢自己的那天起,吴佑威的时间表就变了,每天下了晚自习也留在教室里,就算是跟周围的同学聊天也不走,熄了灯以后还若无其事地就着林珏的灯光看书。
同学要发奋努力,林珏自然不能说什么,也就由着他靠过来,两个人在算不上明亮的灯光下写习题。
时常吴佑威还会拿出一道道题目来请教林珏,书摊开在两人中间,吴佑威就势把椅子挪近些,林珏的手甚至不能撑在椅子边缘,否则很容易就会跟他放在那儿的手碰到。
讲完题目,林珏习惯性地抬头起来问他听懂了没有,那时两人的脸就会靠得非常非常近,林珏甚至能看清他嘴唇上方细细的绒毛。
林珏总想要找机会揭穿他的另有所图,可是有一回,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女生把黑暗中两人讲题时的背影拍下来,发上了微博,引来其他同学的热议,当时吴佑威义正言辞地拍案而起,说自己是纯爷们儿,跟林珏只是好兄弟而已。自此林珏就被他堵得什么都不能说了。
值班老师的哨声终于又在楼下响起,林珏合上习题本收拾东西回家,忽然听到吴佑威在旁边问,“怎么不把书放书包里?还用这个袋子啊?”
林珏是习惯了才这样,况且也还没有接受这个书包真的是自己的,闻言他一时答不上来,随意“哦”了一声。
“不喜欢?”吴佑威问。
林珏起初没放在心上,但黑暗中台灯的灯光显得特别亮,全部都打在了吴佑威的脸上,他神情中的忐忑和紧张一览无遗。
霎那间,林珏幡然醒悟过来,“这你买的?”
吴佑威作了一番心理斗争,点头承认,“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晕车药这件事,还记得之前两人去考试的时候一起坐的车吗?那时闫稑就注意到林珏,也知道他会晕车了。所以说先前尽管大篇幅的在写林珏的心意,其实闫稑的心意也是无处不在的啦。某闫:“猫桑,说太多了。”某猫:“闫少息怒……”
、chapter 35
“谁让你买的?”林珏顿时一团火就往上冒。
毕竟同桌这么久,吴佑威也料到自己必定会好心不得好报,好言说道,“你周末不是要去师大比赛了吗?到时候总要有个包装行李吧?这个挺好的啊,容量够,质量也好。”
林珏总是在最大程度地避免受人恩惠,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这会儿他拳头握得紧紧的,想都不想就把包塞回他手里,“心意我领了,这包我不能收。谢谢。”
“干嘛呀?”吴佑威看他提上那个装满书的塑胶袋往外走,急忙身上背了自己的书包,手里又提了一个跟上去,“我都有一个书包了,还拿着这个有什么用?你拿着嘛!”
他拽住林珏,不让他走。
整栋楼熄灯以后,下楼的学生都是自己打着手电筒照明。林珏没有手电筒,起先是借着一个正在下楼的学生电筒的光在走路,被吴佑威这么一拖延,楼道里唯一的光便消失了。
他们本来就走得最晚,慢了半分钟,楼梯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幸而从走廊上还有一些月光照进来,林珏不假思索就挣开了他,看着他态度坚决地说,“我说了不要!”
“那你用什么装行李去?再说了,难道你之后都不背书包了吗?”吴佑威把书包塞到他怀里,哄劝道,“不要闹别扭了好不好?”
闻言林珏眼中立即迸出了凶光,“谁跟你闹别扭?!”
“送你礼物死活不收,不是闹别扭是什么?”吴佑威好笑着反问。
林珏不想再理他,把书包丢到他身上,手顺着楼梯扶手摸着黑下楼。生怕他追上自己,林珏走得特别快,几乎是一路小跑下的楼。
走到一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林珏转过身,就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影从楼梯上滑了下来,摔坐在一楼的地面上。
毕竟是同学,林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回去,问,“你没事吧?”
“你真是个夜猫子啊,这么黑,跑楼梯都没问题。”吴佑威还坐在地上,对他伸出手,咧嘴一笑,黑暗里牙齿白得惊人,“你拉我一把吧?”
林珏皱眉,“脚崴了?”
他叹气,“是啊。”
林珏只好把他搀扶起来。
“这个包,你还是拿去用吧。”吴佑威把书包塞给他,看他还是没接,便说,“星期天不是你生日吗?就当是生日礼物咯!生日礼物总要收的吧?”
林珏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生日,印象中他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但瞅着吴佑威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林珏不想去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生日的。他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那边那两位同学,已经十一点半了!该离校了!”
值班的老师打断了他们的尴尬,林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是班主任何明娟老师。
何明娟发现居然是自己班上的学生,拿着手电筒在他们两个身上打了两圈,看清究竟是谁以后,点着名字催他们,“诶!怎么是你们两个啊?赶快回去吧!早点回去休息!”
“知道了,老师!”吴佑威应了一声,趁林珏没有反应过来,把书包塞到他手里,借着明亮的月光跑掉了。
林珏看他健步如飞,吃了一惊,想要叫住他的时候,他已经经过何明娟身边轻轻松松地说了一声“老师晚安”。
回到家里,姨父、姨母都已经睡觉了,林珏洗澡的时候有意控制着水柱的大小,换上睡衣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房间里关上门。
那个崭新的书包放在床位,跟床上陈旧却整洁的夏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林珏本来还要背单词的,就因为这个书包太碍眼,单词本拿在手里翻了好几页都没看进去。灭了灯在被子里翻腾了两下,林珏往旁边的书桌上摸索了一阵子,把手机拿过来。
睡了没?——收件人是闫稑。
握着手机等了好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林珏又把屏幕光打开,看到已经过了十二点,住宿生的作息肯定比走读生要规矩得多,这个时间恐怕闫稑已经睡着了。
林珏放弃了等待,把手机放回桌上,手还没有放开,就有短信传了进来。
是闫稑的回复:没,刚才太吵了,没注意手机。睡了?
林珏从床上坐起来,回道:没有。
短信传过去以后,林珏心悬这对话就这么没了下文,又多发了一条:你说刚刚吵?出什么事了吗?
没想到这通刚发出去,闫稑的短信就传了进来:怎么了?——应该是刚才对话的继续。
林珏不想一来一回地把对话岔开了,靠着床头等,等到手机的屏幕再度暗下来也没有回应。他忍不住重新打开了对话,屏幕光把他的脸照得青白,他屏住呼吸,慢吞吞地打下了几个字,拇指停留在“发送”上,又等了一会儿,确信闫稑的短信不会传过来,才轻轻点了一下发送键。
过了半分钟,闫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林珏没有预料,险些就从床上跳起来。
他稳了稳自己慌乱成一片的心跳,接听了电话,另一边手还拢在话筒边,小声应,“喂?”
电话那边却吵得很,有水声也有说话声,闫稑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不方便讲电话?”
“啊,不是,你等一下。”林珏立即从床上下来,离开房间以后扶着墙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等走到了离主卧室最远的一楼厨房,林珏把厨房的灯打开,调到最暗的亮度,找了张板凳坐下来。
“嗯。”林珏发出个声音表示可以说话了,又尴尬地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问题。
闫稑那边好像也找了安静的地方,能够听到他平稳的呼吸,“他们还在闹着,洗澡或者洗衣服什么的。”
林珏反应过来他在解释短信里的问题,奇怪道,“你们不熄灯吗?”
“嗯……”他犹豫了一下,微笑说,“我把宿舍的电路改了,现在是二十四小时供电的。”
闻言林珏叫了一声,另一边手抱着膝盖,喟叹道,“你动手能力很强啊。”
“其实挺简单的,你看看也会。”他完全是闲聊的语气。
尽管才是五月天,夜间气温也有二十七、八度,厨房里没有点蚊香,林珏喂了好一阵蚊子,光是打蚊子的声音就被闫稑问起了两三次。
第一次,闫稑问,“有蚊子?”
“嗯。”林珏敷衍过去,扯到了别的话题。
第二次,他得知他在厨房里,说,“回房间会不会好一些?”
林珏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怕吵到他们。”
后来,应该是知道了林珏纯粹是不愿意挂电话,宁可在厨房里喂蚊子,闫稑用温和的声音说,“你点一盘蚊香拿来放吧。”没有再说要不要先睡了的事。
至于闫稑那头,林珏起先偶尔会听见有人路过的脚步声,还会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
那个时候林珏就会安静下来,听他和别人谈话。
“咦?闫少还没睡啊?”
“呃,还没。你刚下自习?”
“嗯,老师催了。”
“老师?!”
“安啦,从那边楼梯下去了。哦,对了,有一个题啊,我们几个没闹出来,明天去找你吧。”
“哦,好啊。”
等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