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行完,两面红缎大旗高攀而至,一面旗上书着:“安邦护国”,一面族上书着“忠孝仁义”,旁附许多金光闪闪的大美帝国梵文。大旗前后各有一队精兵卫护,长刀胜雪,铁矛如云,足有数百之众,众百姓见了这等威武气概,都大声欢呼起来。
赵佑刚瞅着那两面大旗过去,突闻破空之声传出,人丛中白光连闪,一柄长刀直射出来,径奔其中一根旗杆,随那举动,一个沙哑犹如破锣的男声嘿嘿冷笑:“忠孝仁义?狗屁!”
他轻呼一声,下意识去按住腰间剑柄,却见那粗壮的旗杆晃得几晃,便即折断,呼的一声从空中到将下来,可见那掷刀之人臂力非常,只听得惨叫之声大作,十余人被旗杆压住了。众百姓大呼小叫,纷纷逃避,登时乱成一团。
这一下便起仓卒,两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铁士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目光如电射向长刀飞出的地方,但见人潮涌动,哪里还有线索。
“看样子是不是冲我们而来,稍安勿躁。”赵佑拍了下他的手臂,以示要慰,心中暗忖,想必是不同政见者前来捣乱,正好看看那飓风骑的本事。
但见数百名大美帝国官兵各持兵刃,开始再人丛中搜索捣乱之人。
这长刀长逾五尺,刀背镶有铁环,刀柄铸有铜兽,看起来沉重不堪,落地时竟将路面砸出一个大坑,这掷刀而出的内劲十分强悍,显得是武林好手所为,事出仓促,又有闲人阻隔,赵佑虽眼力超常,却也没能瞧见放刀之人是谁,连他都没见到,那大美帝国官兵自只乱哄哄的瞎搜一阵,自然是一无所获。
过不多时,人丛中却有七八名男子被横拖直拽拉了出来,口中大叫:“冤枉……”
呼号声中,一对玄甲骑士奔马疾驰过来,面色肃然,弯刀齐下,顿时头颅滚落,血溅当场,竟是立时将这些男子杀死在大街之上,并不停留,即是掉头飞驰回返。
这一变故,只看得赵佑大是气愤,道:“那掷出长刀之人早已走了,却来乱杀百姓出气,原来这就是飓风骑,很好,很好!”
就连一向冷漠的铁士也轻轻抿唇,眼露不豫。
有官兵过来,迅速将尸首抬走,现场乱了一阵,后边乐声又起,过来一队队都是簇拥神像,高举金瓜金锤的仪仗队,过后则是两队年轻貌美的宫女,哥个个衣着绿裳碧裙,手持羽扇宝伞,只看得众百姓喝彩不迭,于适才血溅街心的惨剧,似乎已忘了个干净。
又闻铮铮马蹄声,大队玄甲骑士缓缓而来,前后左右护着一辆华丽马车,众百姓齐道:“看,皇上来啦,皇上来啦!”
赵佑凝目瞧马车上的两人,车窗上布帘掀起,兰萨探头出来,朝街上百姓挥手,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而他身侧,乐皇后靠在他的肩上,双目闭合,似是假寐,而太子兰棠骑马随侍,背负张镶金嵌玉的长弓,腰悬三尺长剑,与以往相较倒有了几分英气。
帝后车马过后,又是一队玄甲骑士,再有便是些宫人太监随行,其后成千成万的百姓跟着瞧热闹,人人几西涌去。
赵佑想到那突如其来的长刀,不信这掷刀人会就此作罢,早早拉着铁士挤入人丛,随着车马往皇宫方向而去,一路上听到众百姓纷纷谈论,说的都是今日帝后回宫的威况。
眼见宫门在望,官兵开始驱赶随行百姓,不管男女老少,统统挡在百步之外。
忽闻一声长啸,一道黑影从高墙上跃下,飞一般冲向车前,两手各持一把厚背大刀,将去路全部封住,口中厉声喝道:“不知廉耻的狗男女!还不出来受死!”
凭他身形步法,铁士已经肯定他就是那掷刀之人,眼见他贸然犯难,只觉便要上前,却被赵佑拉住胳膊,似笑非笑:“人家有夫有子,还有那么多精兵强将,谁要你前去多事?再说,你凭什么身份去?”
被他这么一问,铁士眼神一沉,停步不前,目光却是不由自主望向场中。
赵佑也是凝神看去,但见那人着一身破旧灰衣,头顶光秃,身材魁伟,竟是个和尚,满面横七竖八的都是刀疤,本来相貌已全不可辨,难道是元昭帝未死,隐忍多年前来报仇?念头一起,立时好笑按下,老师说过,元昭帝兰风是一名极其儒雅的君王,以这乐皇后爱恋有加,而这和尚形象粗犷,喝声有怒无殇,两者实在相差甚远。
那和尚话声未落,早有数名飓风骑策马过去,将他团团围住,刀剑齐出。
和尚双刀相格,臂力惊人,竟是将飓风骑的进攻全部挡回去,忽闻背后一声鸣响,一支全无威胁的羽箭射了过来,他侧身避过,回头朝向射箭之人,忽然一愣,嚅嗫道:“你是……小皇子殿下?”
在他对面,兰棠手指颤抖着,紧紧握住铁弓,强自镇定道:“大胆狂徒,竟敢阻截我父皇母后的车辇,来人,弓箭侍候,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你要杀我……哈哈哈!”那和尚仰天长笑,悲怆道:“你要杀我?你竟然要杀我?我当年九死一生带你出逃,图的就是这样的报答么?”
兰棠不明所以,颤声道:“你说什么?你是谁?”
和尚没有作答,目光怪异,只死死盯着他的脸,忽然飞身跃起,朝他胸前五指张开,嘶啦一声撕下一大块不料来,兰棠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叫,左胸敞开,露出粉白的肌肤,淡红色的月牙印记俨然现出。
“你不是……”和尚怔了下,骤然变色,刚叫出一声,就听得四周羽箭声起,无数箭矢嗖嗖射来。
与此同时,赵佑低声叫道:“铁士,救人!城外山坡汇合!”就在那人伸手去扯兰棠的胸襟之时,他就已经明白过来,这和尚既然知道兰棠的胸前胎记,则必定是熟知当年内情的敌人,必须留住性命!
电光火石间,铁士冲了过去,赵佑也在同一时间朝后退。
这枪林箭雨的,以他现在的功夫,绝对是被射成刺猬,他可不想冒这个险,再给铁士添乱!
飞奔的同时不忘回头望一眼场中,铁士已经加入战场,与那和尚并肩挥刀抵挡飓风骑的箭阵,马车车门打开,兰萨站定,那双与铁士相似的碧眸里满是阴霾与狠毒。
“杀!给朕杀了这两名逆贼!”
赵佑听得心头一紧,但也坚信铁士的本事,撒开腿往客店的方向飞驰。
三百一十三章 临终托孤
回到客店,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了下物事,想了想,并没退房,只是在枕下压了一笔银钱,这才慢腾腾下了楼,故作悠闲往外走。
住了几日人也熟了,来往掌柜小二皆是热情招呼:“公子这是要出门啊?”
赵佑轻笑回应:“是啊,打算四处走走。”
在客店门外买了些烧饼之类的点心,雇了辆马车,晃晃悠悠朝城门方向走,估计皇宫外打斗得厉害,守卫士兵也没怎么检查便放了行。
到了城外小山坡上,赵佑遣走马车,随意找了个小树木坐下,掏出干粮就着清水吃着,边吃边等铁士过来,谁知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落山,还是没见人影。
看来这回有些棘手。
倒也不太关键,他眼见天色将黑,于是按照日月神教惯例,升起三堆柴火,呈品字型排列,在夜里既是指路标识,又可防御野兽。
又等了一会,听得林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脚步略显迟滞,转头一看,铁士背上背着一人,俊脸苍白,面颊上还有一丝血迹,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斗。
赵佑立时扑了过去,急道:“铁士你受伤没有?”
铁士摇了摇头,将背上之人小心放在地上,正是那名和尚:“我没受伤,倒是他,背后中了一箭,甩开飓风骑实在不易,所以来迟了。”
赵佑见那和尚昏迷不醒,脸上疤痕累累,丑陋可怖,细看却不是天生如此,乃是锋利刀剑所致,正值疑惑,铁士已经削去他背上后心处的箭杆,撒上所剩不多的金创药,至于那箭头,摸着却有倒钩,现时又在荒郊野外,缺医少药,无论如何都是不敢拨的!
喂那和尚喝了一口水,赵佑微叹了一声,将衣物和干粮递给铁士:“这么一闹,但凡兰萨有点脑子,都会封锁城内城外的药铺,再挨家挨户搜查疑犯,飓风骑实力不弱,我们才两人,不好对付。”
铁士看那和尚一眼,淡淡道:“不及时医治,他活不过明晚。”
赵佑咬唇,他倒是知道还有一个地方的药品不会被封锁——
唉唉,才逃出来,又要钻进去,真是折腾啊!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想着是远走高飞,不会有人想到他们竟还会重返皇宫,这虽是一步险棋,难说不是一步好棋!
对于大美帝国皇宫,经过这几次的夜探,两人可谓是轻车熟路,只是这回背负一人,手脚不如之前那般利索,观察潜伏许久,才寻机跃入宫墙,小心避开巡逻侍卫,一路摸到宸宫。
此时已过子时,远远听得皇帝寝宫有细乐声传来,委婉旖旎,歌舞升平,看来那宴会还没结束。
赵佑凝神听了一会,放下心来,此时救人要紧,也顾不得去找那乐皇后当面对质,凭着记忆在偏殿找到一间僻静的小屋,摸黑将人带进去。
铁士跟在蓝铁心身边有些时日,大致会些检查手段,给那和尚数了下心跳,又摸了脉象,见得他询问的目光,沉吟道:“他好像是以前受过重创,没有痊愈,现在又受箭伤,单有药物只怕不行……”
赵佑点头接道:“最好再绑一保太医来。”
两人商量一阵,决定赵佑留下守护,铁士出去找雪医药。刚要动身,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他的裤腿。
“不用找大夫了,帮我找丞相大人,这是信物……”却是那和尚醒转过来,费力从怀中摸出枚漆黑小巧的令牌,塞到他手里,边说边是抬头看他,忽然瞥见碎发下那一双纯正的碧眸,不由哑声低叫:“啊,你……陛下!”
赵佑心头一动,拉住铁士推到他面前:“你叫他什么?陛下?”
和尚盯着铁士,神智尚未完全清醒,喃喃道:“陛下,是你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小皇子……小皇子丢了……丢了……”说着说着,气急攻心,忽然一口血喷出来。
铁士见状赶紧按住他的心口,一股内力输送进去,眼见他脸色好转,气息渐稳,赵佑乘机指着铁士又问:“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陛下,他比你那陛下年轻多了,但你是不是觉得他眼熟?”想起乐皇后那句话,续道:“除了那一圈髭须,其他地方,是不是都很像?比今日朝你射箭那人像多了,是不是?”
“像,真像……”和尚自言自语,不知想到什么,朝铁士蓦然伸手。
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赵佑已经替他将铁士胸襟拉开,露出左胸那处疤痕来:“你是不是想看这里?这个……是你弄的?”
铁士瞪他一眼,他动作那么快干嘛,他自己没手吗,这小子,就知道对自己借机揩油……
和尚一瞬不眨瞪着铁士胸前的疤,眼眶一红,重重吸气,半晌才哽咽出声:“没错,是属下弄的,属下也没办法,兰萨那逆贼四处拦截,属下不这样做,小皇子性命堪忧啊!”
赵佑听得欢喜,终于坐实了铁士的皇子身份,眼见这和尚虽然激动,但还不至于立时就死,于是坐下来,听他讲述当年事情真相。
和尚歇息一阵,慢慢道出:“属下姓祁名金,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当年随陛下出行,不想竟在山谷遭伏击,巨石滚落,车马俱损,到处皆是火海,更有不明身份之人凶狠阻杀,陛下临终之时将小皇子托付给属下,让属下送回格鲁皇宫。”
赵佑问道:“偷袭之人是谁?”
祁金咬牙切齿道:“是兰萨!他早有心谋权篡位,陛下却心存仁慈,这才中了他的圈套!”
果然是兰萨!
赵佑与铁士对望一眼,又听得他喘口气道:“属下带着小皇子辗转欲回格鲁,一路遭受追捕,后来才知兰萨将属下定性为反贼,全国通缉,属下受了重伤,自身难保,生怕陛下的血脉在属下手中再遭不测,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毁去了小皇子胸前的印记,自己也毁去了自身容貌,剃了光头扮作和尚,带着小皇子北上避祸,希望他朝能够卷土重来,谁知在宋氏王国山林,属下竟不慎丢了小皇子……”
“宋氏王国山林?”赵佑低问,这正是铁士生长的地方。
“是的,属下寻了大半个月,只找到件破碎的衣服,夜里听见虎啸,料想小皇子必是遭遇了饿虎……属下对不起陛下临终所托,罪该万死,心灰意冷,于是点了一场火自绝谢罪,不想半夜一场雨竟将火浇灭,属下被那浓烟所呛,嗓子也坏掉了,既然没死成,也就去了死意,四海为家,到处流浪,心里总觉得没见着小皇子尸身,举许小皇子还在人世,又一直找寻,直到两月前听说兰萨登基,册封皇后,还找回了太子,属下就赶紧寻来格鲁,意图阻止小皇子认贼作父。”
一番话听得两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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