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觅道:“这里管理混乱,有人打架。”
程锦难免紧张,“你还好吗?和人打架了?我明天过来看你?”
杨思觅道:“明天什么时候?”
“等等!”谢时在旁边道,“程锦,你别被他误导,是有人打架,但是他打别人,他已经送了十几个人去医务室,但他连点皮都没被蹭破……”杨思觅伸出右手,手背朝上,可以看到指关节上有伤,谢时瞪了他一眼,“好吧,只蹭破了一点皮……”
程锦立刻道:“我明天和医疗队一起过来。好好吃晚饭。”
杨思觅道:“好。”
好吧,这两人完全把他忽略了。谢时在旁边锲而不舍地道:“你们的职业道德呢?”
说到职业道德,程锦便开始说调查的事,“已经找到了那个狱警,他叫周润,他活着,只是去外省亲戚家了,不过他短时间不打算回来,也不打算在电话里配合我们的调查。”
谢时笑道:“要跨省吗?这是我们组最擅长的技能之一。”
程锦道:“没理由抓他。或许他真的只是想休个假。”
“哦,得了,这种地方没有无辜的羔羊……”谢时话太多,杨思觅正盯着他,他便耸耸肩闭上嘴。
程锦那边听着没人说话了,还以为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低声道:“思觅?”
杨思觅道:“我在。这里的人过得还不错,你可以调查一下这个分狱的经费有多少。”
谢时道:“上面给的钱肯定很少,但监狱有自己的工厂,市场经济嘛,低廉到几乎免费的劳动力,监狱工厂还是很有竞争力的,看领导们开的车就知道。”
杨思觅道:“这里的人出工的时候不多。”
谢时摸着下巴,“就是说这个监狱有别的生财之道?”
杨思觅道:“你说你对这里很熟。”
“三年前的事,我说了是因为暴动我才来的,我完善了这里的安全系统,但我得申明,信号屏蔽器的事与我无关,我当初给配的设备绝对性能完好,谁知道他们后来又上哪去买了垃圾货……”谢时意识到自己的离题,“总之,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别的生财之道。或许是监狱方面担心再来一次暴动,所以适当减轻了犯人们的劳动负担?”
程锦道:“这事我会去查。有没有看到像步欢父亲的人?”
杨思觅道:“没有。明天韩彬来了,让他把有可能是的人都取DNA去作对比。”
“嗯,希望有相像的人。”程锦又问,“那个监狱方面说是步欢父亲的人你们见到了吗?”
杨思觅道:“嗯,一个普通老头。还没和他聊过。”
谢时道:“迟点我去找一下监控录像,看这老头从什么时候就被人当成是步欢他老爸。”
程锦道:“你可以看到以前的监控资料?”
谢时道:“可以,就像杨说的,这里的管理不怎么严格,但我想我最好还是小心点。”
“嗯。”程锦笑道,“其实你一个人进去就行。”
谢时道:“三年前我参与过这里的安全系统设计,我以为这里仍是个管理严格的监狱。高估他们了。你明天要和医疗队一起过来?”
“对。”程锦道,“思觅?”
杨思觅道:“明天见。”
晚饭时,在食堂,副监区长说了医疗队明天要过来的消息。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做身体检查,坐在杨思觅附近的人就在抱怨,“有什么可检查的?我们这里不是有医疗室吗……”“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只是做做样子吧?”
“嘿,你的发型不错。”坐在杨思觅对面的人这么说。他的笑容不错,友好度很高。
杨思觅抬头,来搭讪的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梳理得有些过于整齐,在这严冬里,他的皮肤保养得不错,手指也没有龟裂,身上有劣质护肤品的味道。杨思觅还没说什么,左都明过来了,他对那人道:“换个位置。”那人咧嘴冷笑了下,端起餐盘走了。
左都明在那个位置上坐下,笑道:“这里的饭菜还吃得惯吗?”
杨思觅道:“难吃。”
左都明苦笑,他特地叮嘱过打饭的人给杨思觅打份好点的,“其实还行,我们这里是自己做饭,不像有些监狱因为是工人做饭,他们因为只拿点死工资,所以根本没心情认真做饭,听说经常连菜都炒不熟。”
杨思觅道:“刚才那人是谁?”
左都明道:“这里的人叫他油头,抢劫罪,三十年,刚进来两年。他不是老李和老苏他们的人。”
“抢劫强。奸罪还是抢劫杀人罪?”杨思觅用筷子把他盘子的豆子炖肉中的黄豆一颗颗戳碎,肉他也一块没碰。左都明看得有些头疼,这里可不是每天都有肉吃,这个饭菜他都不吃,那明天的素菜他是不是会直接倒掉?但不吃饭,或许就没力气找人打架?
左都明道:“抢劫伤害罪。”
杨思觅道:“这个同性恋抢劫的是女人?不对,是男人,但男人被强。奸后被定性为伤害。”
左都明有些惊讶,“你对这些很了解。你是做什么的?”他自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便又转移了话题,笑道,“我以前是律师,所以才猜到这点。当然,认识久了总会知道这些事。”
杨思觅道:“到了这里后,我想他又犯过很多次强。奸罪。”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杨思觅,左都明就会感慨说长得不错的男人千万别进监狱,但杨思觅并不是普通犯人,他便只是摇了摇头,“这种地方……”
杨思觅道:“他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左都明觉得这话很怪异,“不清楚。”
杨思觅道:“他是你朋友?”
左都明立即否认,“不是。”
杨思觅道:“他有多少人?”
“他经常和固定的四五人一起活动。”左都明道,“他刚才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他不敢对你怎样,别理他就行。”
杨思觅抬眼,“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想对他怎样?”
左都明一时倒不知道要怎么接口,“你想对他怎样?”
“不知道。”杨思觅道,“但我有点想知道如果弄死他会怎样。”
左都明愣了愣,杨思觅继续戳豆子,左都明实然觉得他只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但是为什么?”他还在当律师时,有时候他的当事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会很奇怪,所以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接受能力还不错。
“没什么,我的一些坏习惯。”杨思觅不过是想知道程锦会怎样,他伤害别人和他被人伤害,哪个会让程锦更痛苦,有时候他觉得他会醉心于那样的程锦,因为那些痛苦将都是为了他。
左都明没有再问,有些答案他知道自己永远理解不了。
杨思觅道:“你找我有事?”
左都明摇头,他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告辞。
杨思觅道:“你是律师?因为什么进来的?”
左都明道:“涉黑组织的律师。”
杨思觅道:“真的?”
左都明想了想,“我倒是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法律并没有规定律师的当事人一定得是好人。”
杨思觅道:“你的最后一个当事人是谁?”
左都明道:“桑博。”
“你是他的律师。”杨思觅似乎有些惊讶,他打量着左都明,眼中没有之前的漫不经心,像是发现了件有趣的事。
左都明笑道:“你这个年纪也知道他?”
桑博是十来年的一个著名非法团体头目,他被捕是个重大案件,他的手下有将近两百人成为了被告人。桑博的律师很厉害,差点就保住了他的命,但桑博的一个结拜兄弟后来反供了,结果律师也成为了阶下囚。
杨思觅道:“你有没有想过出去?”
左都明摇头,“早就不想了。”他的心渴望得发疼,但面上丝毫不露。
杨思觅道:“有人说桑博罪不至死……”
左都明接着道:“只是被人背叛被人陷害了,当然背叛他的人也不是真的想背叛他,只是因为警方刑讯逼供得太狠……”
杨思觅接道:“他的某个兄弟为了活命把律师拖下了水,没有了这个律师桑博也就没能活成。”
左都明不动声色地道:“你知道很多。我也觉得桑博罪不至死。”他猜测着杨思觅的身份,高官的子女,而且是公安部门的?
杨思觅扔下筷子,他两手交握着撑在桌上,挡住了他的下巴和嘴唇,如果特案组的人在,他们会发现这是程锦的动作。“不,他死得不冤。你当然知道他犯的罪够他死几次。”他看了左都明一会,“不过我还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桑博死时手脚几乎都废了——就像你说的:刑讯逼供太狠,因为他不愿意供出你,你该让他供出你,这样你依然是二十年的牢狱之灾,而他可以活下来。”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左都明。
左都明沉默良久,“我告诉过他,如果警方想要他供出我,他应该按警方的意思做。你怎么知道他死时是怎样?你看到了?不,当时你年纪还太小……”他站起来,像个幽灵一样走远了。
“咳……”有人在杨思觅身边轻咳了一声,“怎么回事?有人找你麻烦?”说话的谢时,他值班到明天早上,他看着杨思觅周围像赶集一样,一直有人来来往往,便走过来问一声。
杨思觅道:“怎么又是你。”
谢时道:“对,又是我。”
杨思觅道:“我刚刚发现,有些事,即使事隔多年,也依然能让人心碎。”
“这么文艺?”谢时看看周围,“心碎的人肯定不是你吧?”
“当然不是,我是那个擅长敲碎别人心的人。”
谢时有种想抓破头皮的冲动,“我猜你的意思和我的理解肯定有偏差。所以告诉我,你这个敲碎别人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思觅不太高兴地道:“白痴。当然是让人遭受重大打击。”
谢时高兴了,“我就想肯定是我理解错了。”
杨思觅看了他一眼,“你的手机呢?”
“……我先走了。”谢时转身离开。
99、囚徒4
程锦说了要去监狱后,才想起另一件事:他如果走了,那便只剩步欢一个人在酒店。想了想,他起身去步欢房间找他。
步欢正在喝酒听音乐发呆,听到敲门声后开门让程锦进屋。
程锦道:“钢琴曲?”以前他不一定会注意到是什么乐器,最近开始却会惯性地辨别一下。
“哦,是。”步欢道,“杨思觅弹得不错,想过他可能会,但没想到他弹的很好。”
程锦笑道:“他倒是说已经手生了。”
步欢道:“对付我们这种非专业级的人仍然没问题。幸好他的风格和淳于潇不同。对了,他在那个监狱里还好吗?”
“不太好。”程锦道,“我过来也是想和你说这事,我明天准备去一趟监狱,你去吗?适当地变个装,那里的人应该认不出你。”
步欢想了想,“还是算了,我等你们消息。”不等程锦说什么,他便笑着岔开了话题,“他做了什么,让你得明天就过去?我就猜他得整出点事,但我以为他至少能坚持上两天。”
程锦道:“据谢时说是和人打架了。”
步欢笑道:“肯定不是打架了,而是打人了……”
无论是打架还是打人,在监狱里都是很正常的事。但当晚,元城监狱十六区却出了件怪事,有个犯人很诡异的不小心从三楼摔下去了,而且是两次。
次日中午,医疗队的车开进了监狱,直接开到医务楼楼下。谢时在楼前等他们。这里的监狱是工作一天休息一天,昨天他开始正式上班,今天他休息。他笑嘻嘻地看着穿白衣的叶莱和小安,“护士小姐们很漂亮啊!”
叶莱礼尚往来地道:“谢谢。你也很帅。”
“我就等这句话!”谢时转向韩彬和游铎,“男同志们今天也很精神啊。”这次没人理他了,“真不配合……”
医疗队的人开始把带来的东西搬下车。谢时示意程锦去旁边说话,“昨晚睡得还好?”
“……”程锦道,“还不错。”
“真镇定,我倒是一晚没睡。”谢时叹气,“对了,我快要被开除了。”
程锦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谢时道:“昨晚我把一个恶心的人推下了楼,一个强。奸犯。”
“……”
谢时和程锦两人默默对视片刻,谢时突然警觉地道:“我没暗恋他,真的!”
程锦道:“……强。奸犯?”
“操!当然不是!”谢时干咳了几声,“呃,没谁……”他看向医疗队那边,“来了8个人?这里有600多个犯人,足够你们忙上一周。”
“嗯,一周应该差不多。”程锦道,“监控录像的事,你查了吗?”
谢时道:“还没来得及去看,我明天再去。而且,你不该先问问某人的事?”
程锦垂眼看了看地面,“好吧,思觅还好吗?”
“不知道啊,我已经下班两小时了。”谢时笑得很开心,“我回去睡觉了,你们忙。”
“……”
监狱总医院在元城监狱总部。分狱这边只有一栋医务楼,它分成了前后两部分,前半栋楼是办公室及储藏室,有人把守,不允许犯人擅自闯入,后半栋楼是一直在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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