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方面带微笑,叶朔心里却怎么也生不出亲切的感觉,碍于他是鄂勒哲的长辈,出于礼数欠身行了个礼。叶朔扫了一眼那些彪形大汉,扬了扬手里的鸡蛋,说道:“我要做午饭了,鄂勒哲,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可招待不起。”
鄂勒哲望了蓝衫中年人一眼,说道:“镇上不是有几家客栈吗?不如我们去镇上?”
叶朔说道:“上次我们和巴图他们是半夜去的镇子上,天还没亮就被盯上了,现在可是大中午,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杀气腾腾地冲到镇上去,你以为那几家是吃素的?还不得把你们拉出去埋了?”
“大胆!”蓝衫中年人身后侧,一位体形瘦削、长的白白净净,看起娘兮兮的中年人尖声喝道。蓝衫中年人摆了摆扇子,白净中年人才冷冷盯了叶朔一眼没有再说话。
叶朔岂是能被别人吼的主?两眼一瞪,说道:“吼什么吼?显你嗓子尖啊?跟个女人似的,你可要小心,这地方住的单身汉可多了,别把你抢去当老婆了!”
白净中年人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叶朔,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蓝衫中年人忽然转头横了他一眼,白净中年人慌忙躬身低下头去。
叶朔不再理会他们,说道:“鄂勒哲,我要去做饭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鄂勒哲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半响才转身向蓝衫中年人弯身道:“您看这怎么办……?”
蓝衫中年人说道:“吴书来,你带人出去吧,没有我的召唤不许进来,还有不得打扰当地的住户。”
白净中年人面现忧色道:“可是,主子,这人来历不明,又如此桀骜不驯,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蓝衫中年人道:“信不过这人,我还信不过鄂勒哲吗?不许再说,出去吧,把院门关上!”
白净中年人无奈只得应诺一声,招呼周围的大汉们退出了院子,“嘎吱!”,院门关了起来。鄂勒哲恭敬地陪着蓝衫中年人走进了堂屋,蓝衫中年人环视一周,目光猛然定在了放在桌子上的灵牌上。他神色一变,紧走几步,死死盯着灵牌,低声自语道:“这……这……,这怎么可能?难怪会长得那么像!”
鄂勒哲跟了上来,诧异地问道:“您这是……?”
这时,叶朔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转过头来的鄂勒哲和蓝衫中年人明显一惊,同时后退一步,鄂勒哲横跨一步挡在蓝衫中年人身前,急声问道:“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叶朔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做什么?当然是做饭啊,院子鸡窝那边有两只我早上抓来的野兔,你也别闲着,打个帮手,去把兔子宰了!”
说着,他调转刀柄,轻轻将短刀丢了过来。鄂勒哲手忙脚乱地接住,尴尬道:“杀兔子?这……怎么杀啊?”
叶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微微摇头道:“这么大个男人,兔子都不会杀?你平时怎么杀人的,就怎么杀兔子啊,这还要我教你?”
鄂勒哲无奈道:“那好,我试试吧!”
他向蓝衫中年人弯身行了一礼,便向屋外走去。蓝衫中年人嘴唇翕动,正想对叶朔说什么,叶朔却转身直接进了里屋。蓝衫中年人愣在了原地,半响才摇头叹了口气,走向屋外。
等叶朔听到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后院传来小白的吼叫声,他急忙走出屋子,只见鸡窝翻在地上,母鸡们满院乱飞,蓝衫中年人满身鸡毛,右手还拎着一只筐子,手指着墙角,疾声道:“鄂勒哲,在那,墙角!”
同样满身是毛的鄂勒哲飞身扑去,抓着耳朵拎起一只野兔,骂道:“兔崽子,我让你跑!”
叶朔气笑道:“让你宰个兔子,你们这是在抄我的家啊?”
这时,院门被推了开,一群大汉涌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呆在原地,吴书来慌乱道:“主子你这是……?我们刚才听到野兽的叫声了,好像是老虎。”
鄂勒哲拨拉着身上的鸡毛,说道:“没事,没事,那是我兄弟养的猫,不会伤人!”
“时间也不早了,小白肯定饿了,我去把它牵过来!”叶朔说道。等他从后院带着小白过来,众人眼睛都要直了,吴书来颤声道:“这也算猫啊?”
此时的小白已经差不多一岁了,俨然已能看出兽中之王的影子,身长达一米多,虽是幼虎,看起来还是很有些骇人。鄂勒哲笑道:“别怕别怕,小白是我兄弟自小养大的,别看它长得像模像样的,连只兔子都怕!”
说着,他走过来,将手中的兔子在小白面前晃荡着,岂知小白这次不知是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因为面子问题,正眼都没瞧那兔子一眼。鄂勒哲伸手揉着小白的脑袋,笑道:“行啊,有长进,终于不怕兔子了。”
经过一番忙碌,午饭终于做好了,红烧兔肉、炒鸡蛋、熏肉装了几大盘放在了炕桌上。吴书来等人已被蓝衫中年人赶出了院子,他盘膝坐在炕上,眼神不时地瞄向趴在地上啃着生肉的小白;小白也不时地抬头冲着蓝衫中年人轻吼一声,然后低头继续自己的第一要务——啃肉。
叶朔大大咧咧地坐在蓝衫中年人对面,鄂勒哲则拘谨地搬了个凳子来坐在一旁。
叶朔旁若无人扒拉着碗中的饭,不时夹着菜,一边大嚼一边自卖自夸般地不停说道:“嗯,这个菜味道不错,嗯,这个也不错!”
鄂勒哲虽然开始还有些拘谨,现在已经完全放开,和叶朔抢着夹菜,吃的兴高采烈。
蓝衫中年人拿着筷子,却并没有夹菜。他突然向叶朔道:“你是旗人?”
“是啊。”叶朔点头,片刻后,他疑惑的叼着筷子抬头说道:“你看到我娘的牌位了?既然认识满文,那你也是旗人吧?”
蓝衫中年人一愣,才道:“嗯……算是……吧,对了,怎么没看到你爹呢?”
叶朔似听到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话,语气冷淡道:“我爹?早死了!”
蓝衫中年人正夹起一块兔肉,闻言,手一抖,肉块掉在了桌上,脸色也阴晴不定起来。
叶朔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快吃菜啊,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蓝衫中年人说了声没事,伸筷去夹菜,却怎么也夹不起一筷子。眼看着叶朔、鄂勒哲两人吃得如此兴高采烈,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蓝衫中年人神色愈加阴暗,他猛然将筷子“嘭!”地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我吃饱了!”
鄂勒哲嘴里嚼着兔肉,疑惑的望着他,含糊道:“可是您一口都没吃啊!这菜挺好吃的,要不您先喝口茶,歇息一会儿,我们再吃两口!”
说着,他继续低头扒饭,眼看着桌上的盘子已迅速见底。蓝衫中年人脸色阴的几乎滴下水来,他起身下炕,说道:“鄂勒哲,我们回去吧!”说着,他直接向屋外走去。
“啊?!”鄂勒哲慌忙站起来放下碗筷,抬手抹了下嘴巴,对叶朔道:“兄弟,这菜味道真不错!我得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8、内伤
行营
蓝衫中年人一脸阴沉的坐在帐中沉思着,吴书来小心翼翼的掀开帐门,轻手轻脚的走上前,低声道:“皇上,晚膳已经备好了,要不要现在就呈上来?”
蓝衫中年人,也就是微服私访的乾隆一皱眉:“去,把世子给朕叫过来。”
“嗻!”吴书来应诺一声,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鄂勒哲走了进来,请了安后就肃手站在一旁。乾隆看了他一眼,食指轻叩着桌子,严肃的问道:“鄂勒哲,永……,咳咳……那叶朔,你对他了解多少?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朕听。”
鄂勒哲闻言,心中一喜,咦,郭罗玛法这般问,难道是想启用我家兄弟?哈哈!鄂勒哲想到此处,霎时兴高采烈的说:“郭罗玛法,我这……朋友,是从关内来的……”
他说到这儿,乾隆突然打断了他,问道:“他是关内哪里的人?”
“我也不知道。”鄂勒哲摇了摇头说。
乾隆闻言,颇为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他可曾对你提到过他家里的人?”
“有啊有啊!”鄂勒哲连连点头:“他说他有两个爹,他亲爹不但害死了他娘,还纵容别人去杀他!”
鄂勒哲说到这儿,一脸愤慨地继续说道:“他这个亲爹,肯定是个心黑手毒之辈!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这般对待,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是太坏太狠毒了!”鄂勒哲义愤填膺的说完,满脸挂着恨不得能替他兄弟狠狠教训一番他爹的表情。他说完,突然发现郭罗玛法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不由奇怪地问:“郭罗玛法,您怎么了?”
乾隆摆摆手:“朕……没事,你继续说。”
“他还有个养父,从小将他养大,对他可好了。”鄂勒哲摇着头,喟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生身之父还不如养父……不过他养父似乎也不在了,我这朋友,可真是命运多舛啊!”
鄂勒哲又摇头叹息起来。
“养父……?”乾隆整个人都像是正在充气的气球一般,气得都鼓起来了,他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
“是啊。”鄂勒哲莫名其妙的看着胸膛突然开始剧烈起伏的乾隆,关切地问道:“郭罗玛法,您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要传太医?”
“朕没事,你……继续。”乾隆撑咬着牙说道,撑着桌子的手掌紧紧抓着桌角,因用力过度指关节都已发白。
“我这朋友,以前似乎从过军,这次剿灭马匪,主意基本都是他出的!”鄂勒哲说到这儿,更加的眉飞色舞道:“郭罗玛法您不知道,我这兄弟简直是太厉害了!那帮马匪可是科尔沁草原上规模最大、最狡猾的,我兄弟略施小计就轻松解决了!”
他说完,乾隆看了他一眼问:“就这些?”
“是。”鄂勒哲点点头:“我就知道这些了。”
“好!”乾隆长舒了一口气,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等鄂勒哲一走,乾隆一掌砸在桌子上:“养父?从军?”
他气得咬牙切齿:“永璂啊永璂,你还真会编!”
乾隆回想起在叶朔家所遭遇的一切,想起他将自己视作路人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永璂啊永璂,朕知道你恨朕,可你到底还是朕的儿子,你怎么能如此咒朕?!”
乾隆想到这里,更加气愤难当,果然是那拉氏的儿子,同他额娘一样的恶毒!乾隆气的在帐中来回绕着圈,突又想起叶朔如今的模样来。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这个儿子可是个瘦瘦小小、白白净净,如同小鸡崽儿般的少年,可是今日一见,他却是身体匀称而强壮,皮肤黝黑、性格开朗,比起从前那个老是唯唯诺诺,束手束脚的小十二,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这次若不是他跟那拉氏太过相似的眉眼,还有那无比熟悉的字迹,自己还真是认不出他来。想到此处,乾隆不禁停住了脚步,喃喃自问道:“以前……朕真的亏待他了吗?”
说到这儿,乾隆眼前不由的浮现出永璂那张同那拉氏太过相似的面容来,他怔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声,那个整日里板着脸,不给朕好脸色看的那拉氏,也曾经……这般年轻过。想起大婚之时,那张宜喜宜嗔的容颜,乾隆心潮澎湃,转眼间红粉化为白骨,他的心蓦地一软,永璂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因为那拉氏的缘故,被自己多年冷落。人人都说皇室都是锦衣玉食,而这个儿子,他想到永璂住的那处破败的房舍,心中没来由一酸。再说了,父子之间,哪里会有什么隔夜仇……
对了,乾隆突然想起方才鄂勒哲所说的话来:“永璂说朕纵容别人去杀他?”
他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当日永璂下落不明,接到奏报后,他也曾命人仔细查探,可除了倒毙在小厨房内的侍妾,还有几个死在各处的仆人外,再也没任何发现。当时他得知这个结果后,震怒非常,永璂再不受宠,自己再不待见他,可他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真真正正的龙子凤孙,但是出了这样的事,居然敢对朕的儿子下毒手,这简直就是视朕如无物!
乾隆想到此处,脸上的神情也越发的阴沉:“回去后,朕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他又不由的叹了口气:“看来,朕以往真的是做的太过了,否则怎会有人竟敢对他下次毒手?”
乾隆一抬头,扬声道:“传世子来!”
*
“我不去!”叶朔没好气地说道:“你们那些王公大臣打猎,我去凑什么热闹?”
“兄弟,我老实跟你说吧,这次打猎,京城里来了一位大人物,要是我不去,那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就算白费了,前程也全毁了,反正!”他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炕上说道:“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你看着办罢!”
叶朔哭笑不得的看着鄂勒哲:“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会耍无赖了?”
鄂勒哲翻了个白眼儿:“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嘛!”
叶朔望着鄂勒哲,笑骂道:“放屁,我什么时候耍过无赖?”他说完,瞪了眼鄂勒哲:“算了算了,看你小子可怜,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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