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普机灵,一听就知道,胤礽对胤祥办喜事一事全无意见,那他何必还要去扫皇帝的兴,即时便变了番态度,连声称是。等他们说完,胤礽觉得也晾够了索额图,淡淡问了句:“舅公来,有事?”
索额图已经冷静过来,做出幅恭敬的样子说:“回殿下,臣确实是有要事。”
“哦,那是何要事呢?”虽然是这样问,可胤礽早就猜出,索额图是为何而来,这段日子四弟胤禛在户部清帐,叫户部好些官员跳脚,听说户部侍郎隆津就找上了索额图,开始自己这舅公还以为四弟好对付,可几次三番下来,才发现他那四弟是软硬不吃,这会才真的慌了,找上自己来。
如果直说是因户部查帐,与胤禛发生纷争一事而来,索额图知道胤礽未必就会肯帮自己,毕竟这事并未牵涉到他自身,那户部侍郎隆津也不过才依附过来,再者胤礽到底是大清的太子,在户部亏空,形同挖他的荷包,胤礽怎么可能放过,搞不好反过来支持胤禛严查,所以索额图一早准备好说辞道:“其实这事说大不大也不大。”索额图卖了个关子停下。
胤礽好笑的望了自己这舅公一眼才说:“那舅公你就痛快地全说了吧。”
听到胤礽喊自己舅公,索额图知道胤礽方才的气,已经下得差不多,当下接着说“奴才在外头听说,年前格格李佳氏,以二阿哥的名义,在户部关了十年的俸禄……”
索额图说得轻巧,胤礽听了只觉得晴天霹雳,他那二阿哥弘晳不过八岁,别说还未开牙府封爵,即便是封了爵,又哪里有如此预支俸禄的道理,只是想那李佳氏长居禁庭,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胤礽先舒了口气,才强自镇定说:“舅公你听来这消息是不是有误,本宫的妃子久居宫围,怎么可能找上户部讨这子虚乌有的俸银。”
“唉,臣先前也不信,直到看到舒尔德库的签条。”舒尔德库是李佳氏之父,有他的签条也就证明此事千真万确,索额图神情中的痛心,叫胤礽看得越发生气,气得发抖站起就说:“本宫这就带二阿哥去向皇父请罪。”
索额图被胤礽这话吓了一跳,急忙拉住他说:“殿下别急,此事事关殿下清誉,还需谨慎行事,殿下若如今去向皇上请罪,到了不明情由的人嘴里,还不说一切都是殿下您指使的。如今最妥帖的办法,当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也不是件大事,二阿哥那份俸禄,迟早还不是他的。”
胤礽反复想了索额图的话好几次,想起对自己向来严格的皇父,最后还是坐了下来低声道:“舅公说的是,四弟那本宫自会料理,外头还需舅公费心。”要这事不被外人获知,自然要阻止四弟胤禛清帐。
站下首的索额图,当下夸道:“殿下如此顾全大局,实在让老臣欣慰。”胤礽对这夸奖,不过露出个淡笑,送走索额图后,胤礽随即下旨,将二阿哥弘晳抱与太子妃石适处养育,日后无他的旨意,作为生母的李佳氏不得探望二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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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这日才由宫中退出,就直接回了贝勒府,回房换下朝服,就往东路花园来,这时胤祯还没睡醒,离远见到胤禛一行的王伯益,慌忙跑回房中,用药丸叫醒胤祯,胤祯才睁眼就见胤禛已经来到床边,胤禛并没在平日般,教训他不可睡至日上三竿,而是让王伯益伺候着脱下外袍,上了床躺到胤祯身边说:“哥哥也陪弟弟睡会。”
虽然胤禛躺下后,再没说话,胤祯仍旧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不对,按说这会正是清帐最忙碌的时候,自己这四哥居然这时就已回府,算算可能是直接由宫里推出后,便直接回了来,想来必是清帐遇到难题,又与宫内某人有关,想到这样胤祯知道,必然是他们那太子二哥插了手。
四哥到底是会闷声吃下这暗亏,还是坚持把户部陈帐一清到底?前者非但委屈,还会令大臣们自此小视他这四哥,而后者无意是在得罪太子,无论做何种选择,对胤禛来说都并非万全之策。
见到弟弟,湿漉漉的眼睛,担心地望着自己,胤禛不觉心里一甜拉住胤祯的手说:“他肯定以为我这就拿他没办法了,那他可就想错了。”
这句话说得是没头没脑,胤禛以为胤祯根本没听懂,说完就笑了说:“弟弟别担心,不用管哥哥说的混话,弟弟不是还没睡醒吗,来咱们继续睡。”
胤祯虽然不知胤禛接下去会如何做,可刚才话中有要与索额图硬碰硬的意思,还是能听出来,四哥这样做会不会惹火烧身?
作者有话要说:(1)此句完整来自百度百科。
这章就是那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二哥绝对是被他舅公害惨的!
第一百零七章 棋局指路
午后时分,开始时还是烈日当空,等胤祯下了马车,走进古意斋对面的茶馆,上二楼,要了处临窗的桌子坐下,这不过一会功夫,天色竟一下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胤祯抿着嘴低头看着,街上行人匆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柱扬手命人拦下,来为胤祯送茶的小二,又递出吊钱对小二说:“这钱一半算茶钱,另一半赏你们的,这里就不必你们伺候了。”
小二瞄了眼玉柱身后不远,在用红泥小炉烧水的小厮,小二不是个没见识的人,在这京中怎样奇怪的茶客都有,可就连水都自己带来的茶客,他还是头一会撞上,而既不喝他们的茶,也不用他们伺候,平白就给这么大吊钱的茶客,更是闻所未闻,不过既不费他们的事,又得好处的事,对见钱眼开的小二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也就不作深究,叠声谢过玉柱,又朝胤祯揖了揖便退了下去。
斗大的雨滴很快落下,路人们不得不就近躲雨,茶馆顿时热闹了起来,原先车水马龙的琉璃厂街,却骤然冷清了下来。胤祯伸手出外,接了些雨水,算是净过手,对着天上的乌云,脸上满是快慰,双手合十虔诚就道:“菩萨保佑,终于下雨了。”旱雩礼一七之期将至,上天终于降下甘霖,这怎不叫胤祯快慰。
旁边几桌被逼无奈进来躲雨的茶客,大都听到胤祯这句,纷纷侧目,就想不明白这分明是场惹人烦厌的雨,胤祯为何还要感谢菩萨。红泥炉上煮开的泉水,泡出的茶汤,香味四逸,惹得周围的茶客再度朝胤祯这边探望过来,四下的侍卫纷纷朝玉柱望了望,玉柱随即走到胤祯身侧小声请示道:“爷,是不是张屏风。”
胤祯笑着摇了摇头说:“我非内眷,难道还怕人看吗?”
“只是这些人实在无礼。”玉柱略带不满道。
胤祯端起斗彩茶碗啜了口才说:“无妨。”
既然胤祯不愿意,玉柱也惟有无奈退下,就在他想退开刹那,胤祯抬头对他道:“这茶汤,香味浓郁,齿颊留香,你也尝尝。”
煮茶的小太监随即将一碗茶奉到玉柱面前。玉柱接过那青花茶碗,望了眼里面盛着的嫩黄色茶汤,端到嘴边咕咕两口饮尽,如此牛饮当然品不出胤祯刚才说的好处,周围的茶客再次对胤祯这对主仆侧目。
茶客们是不知道,玉柱惯常喝的是浓茶,那是用茶砖加盐巴给煮出来的,相比起来胤祯这些皇子爱喝的淡茶,玉柱就觉得淡而无味,还不如让他直接喝那用来煮茶的玉泉山泉水,泉水喝起来好歹还带着几分甘甜。
既然喝了胤祯赏的茶,自然要回胤祯句话,可玉柱又想不出什么夸赞的话,急得是脸红耳赤,胤祯因为要引的人还未现身,百无聊赖就想逗一逗自己这蒙古侍卫,玉柱平日办事牢靠,可与巴特尔一样,是个实心眼的人,所以经不起人逗,别人逗得急了就会脸红耳赤。
憋了好半天,玉柱最终还是放弃老实道:“回爷的话,喝了还是觉得淡而无味,实在喝不出这茶的好处。”
胤祯听了也不责怪,却听到玉柱身后,有把老者的声音道:“老夫冒昧,不知可否讨杯女儿茶喝喝。”
单闻茶香就猜出这茶是明前龙井。胤祯微微一笑,知道自己今天想等的人到了。他挥手就让玉柱退下,原本坐在四周的侍卫,这时已纷纷站起,与护着老者前来的家丁对持,老者见到胤祯,随即弯腰作揖道:“老夫冒犯了。”又喝自己带来那些家丁说:“还不给老夫通通退下。”那些家丁随即退了下楼,而且不但自己退下,还将其他茶客统统撵下了二楼。
被赶下楼的茶客怨声载道,茶馆掌柜赶到守住楼梯的家丁处说情,可家丁哪理得他,任他说得唇干舌燥,说不让人上就不让人上。楼上胤祯看到明珠对自己行的礼,就知明珠今日是想当作他们二人并不认识,也即来者不是内大臣明珠,坐这里的也不是他十四皇子胤祯,这样虽不过掩耳盗铃,可他也不甚在意,也就比了下手说:“老人家请坐。”
等明珠告罪坐下,小太监奉上碗茶汤,胤祯也就不再理会明珠,而是专心致志看着面前的棋局,明珠边饮茶边也朝棋局望去,这一看心里不觉纳闷,胤祯面前摆着的是局车马斗车兵的残局,这明明是局哪一方先起,既可成杀局,轻易取胜的残局,可为何面前这十四阿哥,却像陷入困局一般,眉头紧皱。
胤祯也没看明珠,只说:“老人家看来,对此残局也妥有些见解,那何不我们来下一局。”
明珠不是没听讲过关于胤祯的传言,宫内隐隐有些流言,说十四阿哥并未如外表看般简单,内里其实是个智多近妖的人,所以听到胤祯邀他下棋,就想会一会胤祯,胤祯扫了眼明珠,然后说:“我既是后辈,那理应让老人家先下。”
原本已有些蠢蠢欲试的明珠,这时听到胤祯划出这样个道道,让他讨了这么大个便宜,哪里还作他想,当下应了,执黑下帅四平五(1)。
胤祯想都没想就执起自己的车下,车六平八。
明珠想了想下到,车三退八。
车八平五,胤祯一样执子没想就下。
他们这样你来我往,下了十数手后,明珠越下越慢,胤祯却自始至终执子就落,到了这一步,明珠也看出,他们再继续下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们面前的就是局和棋。明明开始时,自己是胜卷在握,可为何渐渐就被胤祯追平,明珠是怎么想也想明白,坐他对面的胤祯这时笑道:“老人家可是有何想不明白之处?那何不我们换换,这次由晚辈先下。”
“好。”明珠当下答应,他虽不是棋力惊人,可也没沦落到被个黄毛小子力压,他明珠就要看看眼前这十四阿哥,到底有何能耐,能为用残局翻盘。
这次换胤祯执黑,第一手胤祯就下车二进四,明珠一下懵了,明明大好时机,胤祯竟不起杀局,这是为何,可等双方再下多五手棋,明珠开始汗流浃背,胤祯虽丢了先机,可后发制人,等胤祯下到车一平五,明珠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无论自己这手如何走,下一手胤祯必定将他的军。
不过换种走法,胤祯竟几步间将了自己的军,棋盘上的输赢,并不是叫明珠最惊心的,最令他惊心的是胤祯真的如流言中所说的那样,明珠端起自旁那碗茶水,也不管是否已经凉透,灌了一大口,再摸出手绢,将额上的冷汗擦干,这才定下心神。
胤祯喝了口换上的热茶,也不说话直等到明珠回过神来,才说:“老人家可看出两局之间,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明珠回神以后,就已想到,胤祯怎会平白无故邀他下棋,这两局当中必定有其深意,再联系到今日他来的目的,明珠不是个愚顿之人,一下便就想明白过来,如今户部清帐之事,依附大阿哥一系的党羽,与投靠了索额图的官员,开始谁先利用科道,向对方出手,谁就会占尽先机至对方于死地,可就如刚才第一盘棋局那样,清帐一事牵扯众多,涉及的人员繁复,使在对手身上的杀着,最终也有可能变成自己的死棋,闹到最后又是局和棋。那还不如好象第二局那样,丢去先机,后发至人,一来叫对手松懈,二来直捣黄龙,不过让对方再有翻身之机。
明珠一方面谢胤祯指点,另一方面又在疑惑,胤祯为何要帮他,胤祯不是依附太子的吗?这次他知道太子帮着索额图,打压四阿哥胤禛,觉得有机可乘,通过九阿哥胤禟,利用十一阿哥胤禌,把胤祯由贝勒府中引出,是想通过此次之事拉拢胤祯兄弟,即便不能一下拉过来他们一方,也要令他们兄弟与太子心生隔阂。
可这一来到,胤祯竟像一早打定主意般,教自己如何对付索额图,这不禁令明珠生出疑惑。看到明珠脸上的疑色,胤祯只淡淡道:“我自幼失语,要不是我的兄长,弃而不舍地为我延医诊治,我怕到如今还是个哑巴。兄长如此待我,我一直自觉无以为报,兄长当然也不图我回报,可我心胸狭隘,自是容不下,那些背后嚼舌,意欲欺辱我兄长之人。”
听到胤祯这话,明珠是当场乐了,心道索额图啊!索额图,你骄横半生,这会可是踢到块铁板罗。心中疑惑尽消后,明珠知道自己不宜久留,也就辞别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