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休,阿哥散出,过别室用午膳,胤祯见王伯益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便干脆让摆饭的小太监停下,将王伯益叫近自己身边问:“你今天又是怎么了?”
“回主子,不是奴才怎么了,是……”是过以后,王伯益便停了下来,他不知道将事情告诉自己主子,这是不是明智之举,可主子与四阿哥感情亲厚,若日后主子知道自己对他隐瞒,也不知会不会责怪自己。
坐在另一头炕上,已经端起碗筷的胤祥,见王伯益吞吞吐吐的样子,看下去就道:“你有话尽管回你主子啊,这样扭扭捏捏做什么。”
王伯益被胤祥这样一说,当下咬牙便说:“回主子,是四阿哥出事了……”根本没等王伯益把话说完,胤祯已经从炕上跳下地,一把抓住王伯益:“四哥他出了什么事!”
看见自家主子着急,王伯益只觉得自己比主子更急,忙将自己所知的,全说了出来。其实王伯益知道的并不多,他只知道就在刚才,四阿哥胤禛不知因何事,被皇帝罚跪在乾清宫前。胤祯转头望着外面烈日高挂,想到胤禛向来畏热,便连鞋子都顾不得穿,拔腿就朝外跑去,另一边的胤祥也几乎同时跟上。
他们两兄弟一前一后,离远就见到跪在云台上的胤禛,胤祥原想径直跑过去,反而被前面的胤祯拉住,胤祥转头不解的问胤祯:“十四弟别拉着我,四哥他向来畏热,如今烈日当空,任四哥这样跪着暴晒下去,他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胤祯何尝不知如此烈日下,任凭胤禛跪下去,必定会出事,赤足的他更知道脚下这片大地何等滚烫,胤禛跪在如此滚烫的地面上,该有多难受,这简直是在用烙铁烙他的心,但是他更清楚,胤禛会跪在乾清宫外,肯定是皇父的处罚,如今他们过去又有何用,难道他们还能抗旨把胤禛拉起来,他们已经不是孩子,那些淘气的举动他们已经不能再做。
“四哥会跪在这里,必是皇父旨意,即便我们现在过去,四哥也不见得会起来的。”胤祯忍痛解释道。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四哥受苦?”胤祥望着胤禛的背影急道。
“我们现在不能过去!”胤祯决然道,说完便转身走开,他不能再朝胤禛的背影多看一眼,他知道,自己只要再多看一眼,一定会不顾一切胤禛朝跑过去。
胤祯说的,胤祥不是想不明白,可是难道就这样丢下不管了吗?他来回地朝云台上跪着的四哥和逐渐走远的十四弟看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转身离去的胤祯,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呼声,他回身就见胤祥已经冲上云台,等他也跑到胤禛身边时,胤禛已经晕倒在胤祥怀里,胤祯盯着胤祥怀里那张蜡白的脸,只觉得全身血脉倒流,周围的人都一下模糊起来,他听不见胤祥喊自己十四弟,也看不到从乾清宫里奔出来的内侍,他只知道胤禛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昏过去,上一次是在十一年前,那一次胤禛再也没有醒过来。
“快!快把四阿哥扶到一旁……”
“还不快去传御医……”
“四哥,四哥你醒醒……”
数道声音叠在一起,一拥而上的内侍把胤祥他们几个围在中间,众人慌成一团,幸好胤祥还比较冷静,在内侍搀扶下,那胤禛抱下云台,往一旁的围房走去,要抱着四哥胤禛站起时,胤祥一再的叫唤就跪在他们身前的胤祯,想让胤祯帮把手,可胤祯却像没听到一般,仍旧一动不动,胤祥这时已经顾不上其他,抱起胤禛起后,便在内侍的簇拥下,匆匆离去。
他们走后,云台上一下静了下去,王伯益看到自己主子,依旧直挺挺跪在原地,惊得就想上前去扶,从乾清宫内退出来太子胤礽把他止住,自己跺步走到依旧跪在地上的弟弟身旁轻声说:“十四弟起来吧。四弟已经被扶走了。”
跪在地上的胤祯,缓缓站起,低头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睁眼把袍子理了理,才抬头朝胤礽道:“给殿下请安。”
胤礽颌首,朝身后乾清宫方向微微望了眼,回头含笑道:“十四弟你也有话想问二哥吧,那就陪二哥走一段。”
“是,殿下。”胤祯恭身道。
在乾清宫里陆续退出的阿哥大臣们,就见到太子和仍未到年岁参与议政的十四阿哥,并肩走下云台,那些退出的人里,被簇拥在中间的胤禔小声嘲弄道:“太子难道还心存奢望?为了帮他,连四弟都被皇父训斥,甚至赶出乾清宫罚跪,他难不成还指望十四弟这奶娃能帮他翻身?”
走在胤禔周围的人,有人直接便笑出声来,而生性谨慎胤禩还是提醒道:“大哥您莫要忘了,十四弟这奶娃,三年前就上过战场了。”
“八弟你也太过谨慎了。那些所谓的功绩,不过是于成龙这老头夸大其词罢了,若十四弟真如他所说,在战场上击溃过噶尔丹的精锐,皇父又怎会不封赏他。”胤禔不以为意道。
虽然他这样说,跟在他身旁的胤禩、胤禟,仍不觉朝胤祯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胤禟心里更是祈祷,但愿十四弟不会是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要不是自己怕是无法跟十一弟交代。
走下云台,胤礽不觉眉头微皱,低头对胤祯说:“二哥抱你走如何?”正午的烈日,把地上晒得滚烫,想到弟弟光着嫩脚走在滚烫的地上,这实在叫胤礽难以忍受。
胤祯诧异地抬头对上胤礽的目光,顺着他的眼光往自己脚上一看,才发觉自己竟是光着脚丫子,他顿时羞红了脸,摆手就说:“不……不必劳烦”胤祯烦字才出口,整个人已经被胤礽抱了起来,胤祯全身一下僵直,抱起他的胤礽注意到他的别扭,轻笑着就说:“我的二阿哥弘晳,可是很喜欢我这样抱他,十四弟觉得不舒服?”
“没有。”胤祯脸红耳赤否认道,自小除了四哥和额娘,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自己,胤祯难免有些不自在。
待走到云台上探头出来打量的人看不见处,胤礽才收起笑容,愁眉深锁道:“十四弟,这事你还是不要管了,我与四弟刚才在皇父面前已经摔了个大跟斗,四弟更是直接被皇父撵出门外罚跪。”
“二哥,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胤祯从胤礽怀中滑落地站直身子问。
胤礽看了看左右,见自己的侍从已经把四周清空,这才从怀里摸出本折子,当中还有夹片,交到胤祯手上说:“这是四弟写的折子,十四弟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就知道出了何事。”说完他便带着侍从离开。
“殿下,把那折子给十四阿哥妥当吗?”走远后胤礽的贴身侍从担心的问,胤礽脚步未停,脸上露出个笑容说:“大哥他们一定以为本宫这回应该没折了,朝野上下莫不认为李蟠、姜宸英他们的确有受贿作弊,惟有本宫与四弟坚持李、姜二人是清白。方才皇父怒驳四弟时,本宫也以为自己这会是没戏了,可现在看来本宫是错了,本宫相信十四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特别是不会让四弟失望。”
“可是殿下,十四阿哥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将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是不是太过冒险。”侍卫依旧担心。
胤礽转头,牵起侍卫的手捻紧,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问:“你这是在为本宫担心吗?”
侍卫当下羞涩得低下头去,胤礽望着他面上的绯红,粲然笑道:“莫要担心,你忘了,本宫这个十四弟,八岁便敢上战场,外人都以为于成龙那些话是夸大其词,本宫原先也是那样以为,直到召见过当日随行的将领,他们告诉本宫,于成龙的话的确有不实之处,但你知道吗?可笑的是,话中的不实,竟是十四弟当时的表现,要比于成龙说的,强上百倍,当日十四弟会去漠北,全是为了四弟,如今与那时一样,而这次他又会为四弟做到什么地步,我们就拭目以待。”
侍卫听了,只道:“是,殿下”
第七十二章冤狱
李蟠、姜宸英并没像其他犯事的官员般,被囚禁在刑部的官监中,单凭这点胤祯就知道,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顺天榜乡试案,仍是桩查不出实证的疑案,只是眼下朝廷内外众口铄金,人人皆云李蟠、姜宸英舞弊,即便找不出实证,证实二人确有舞弊,但也不能反证二人的清白。
胤祯把夹片上那首《士子揭世文》看了再看,这份揭帖写得慷慨激昂,开篇就写到‘朝廷科目,原以网罗实学,振拔真才,非为主考纳贿营私、逢迎权要之具。况圣天子加意文教,严饬吏治。凡属在官,自宜洗涤肺肠,以应明诏。’开宗明义,往下其中那句‘中堂四五家尽列前茅,部院数十人悉居高第’便令观者不觉生出义愤,再下去竟言之凿凿的点出各家行贿的数额,因为点出之人家中子弟确是高中,甚至名列前茅叫人不得不信帖中所言,如此环环相扣的揭帖,想必出之大家之手。
按折中所说这揭帖,在京中四处张贴、散发,散播甚广,如此煽动人心的揭帖,难怪一时间群论沸腾,若不是事牵自己四哥,胤祯觉得自己也不禁要为这篇揭帖拍案叫绝,写这篇揭帖的人固然才高八斗,但仍远不及在幕后推动此事的人,那人想是有经世之才,才能如此迷惑人心,引导舆论。
可百般计算,却终有一失,这揭帖上对于李蟠、姜宸英受贿的行径,写得一清二楚如同亲见,正是那人算漏之处,要知道即便李蟠、姜宸英二人真有受贿之举,只怕除了他们本人,便仅有行贿之人知道,又岂会告知旁人,揭帖中如此言之凿凿,又写得清楚明白,恰恰证明了其中内容,其实是捏造的。
四哥应该也是看穿这点,才坚持李蟠、姜宸英二人是清白的,而他们的皇父,难道就没有看出这点?还是皇父其实也都看出,只是碍于物议,想来乾纲独断,也要看事情是否值得。他如今要做的,是尽全力把那幕后指使给找出来,惟有找出这幕后黑手,才可能还李蟠、姜宸英二人一个清白,让四哥摆脱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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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监牢在□西侧,李蟠、姜宸英二人就囚禁在刑部监牢后接的围屋中,那原是狱卒歇息之处,现在一东一西相距一段距离的两间房里,分别囚禁着李蟠和姜宸英。
因刑部主事曾打过招呼,狱卒们也就不敢为难李、姜二人,这日午饭时候刚过,勉强咽下些饭食的姜宸英听到屋外传阵脚步声,不一会屋门就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的除了已算熟悉的狱卒,还有两个裹着披风的男人,姜宸英不知来者是谁,也不知他们的用意,即时站起谨慎地朝那两人打量,狱卒只朝姜宸英看了眼就对一同进来那两人说:“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一盏茶后,我来接你们。”
狱卒出门后,照旧把房门锁起,姜宸英慢慢皱起眉头问:“你们是谁?”
来到的其中一个男人把兜帽揭下就喊他道:“湛园。”
姜宸英吃惊的望着披风下的挚友,就像第一次见到法海一般,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人人对他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法海竟敢来监牢探望自己,法海的这份情,叫他如何受得起。法海没给姜宸英时间感慨,马上就说:“湛园,我们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科考前可有人曾请托你暗中照顾考生?”
“想不到连你也是这样看老夫的,罢了,罢了,渊吝你且回去,休要再来羞辱老夫!”姜宸英气不打一处道。
法海知道姜宸英是误会自己了,马上便想开口解释,却被身旁那全身裹在披风中的人拦住。姜宸英就听见把稚嫩的声问:“姜大人如此说来,即是科考前,并未有人请托过你了?”
姜宸英听了脸色不觉一凝,神情中带有七分气愤,还有三分无奈悲愤道:“无论是否曾有人请托,老夫只想说,老夫与根大都是清白的”
兜帽下,胤祯嘴角不觉泛起丝笑意说:“不知姜大人可看过,江南道御史鹿佑上疏弹劾你二人的奏章中,有到‘以宾兴论秀之典,为纵恣行私之地,实为有玷清班,请立赐罢斥。’,鹿佑向有青名,是遇事敢言之人,他会上疏弹劾你二人,难道是空穴来风?”
这些日子以来,姜宸英被问讯过无数次,但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指责过,想他姜宸英在着本应从心所欲之年,才蒙此大难,一生清名,竟尽丧那贼子之手,实在是可恨之极,一时间,他竟觉得茫茫天地,竟无自己鸣冤之处,不觉泪如雨下,哽咽道:“这天下间再无,比这更为可笑之事,贼喊抓贼,科考之前,曾来我府上请托的,便是他鹿佑,我好言将他劝走,事后他竟夹怨报复,夫复何言,老夫的清白,天地可鉴,你们……你们立刻给我滚出去!”
“这些话,当初堂审时,大人为何不说。”胤祯怜悯道。
“无凭无据,谁会相信我,说了出来,他们只会认为是老夫夹怨报复,诬陷鹿佑,老夫又何必自取其侮。”姜宸英说着,无力的坐到身后的椅上,午夜梦回这些话他早百转千回的想过,但口说无凭,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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