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疼哥的多去了。”李闯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被暴雨敲打出的片片白雾,一股倦怠不期然从身体涌了出来,“你有正事儿没,没有我挂啦。”
韩慕坤有点下不来台,硬邦邦的哼了一声。
李闯耸耸肩,决定不跟朋友的男朋友一般见识。
韩慕坤轻咳一声,也用行动表示自己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明儿我过去找你,吃的用的玩的有什么想要的没,我一起带过去。”
“想要什么我不会自己买,你当你探监啊。”李闯没好气的扯扯嘴角,刚要继续说什么,却忽然想起来,“等下,我回学校住了。”好么,差点把这茬儿忘了。
韩慕坤哦了声,问:“几天?”
李闯愣了下,才说:“应该一直住了吧,那房子有点远,来回上课太不方便。”
韩慕坤皱眉,咕哝道:“你不一直最烦住校吗,说什么你出来大家都自在,你在里面呆得也郁闷的。”
“……我说过这话?”
“呃,应该是。”
李闯皱眉,啥叫应该啊,说过就是说过,没说过就是没说过,他怎么总觉得这人对赵清誉不那么上心呢?
“哎,跟你说话呢。”韩慕坤不太高兴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李闯回过神儿:“嗯,什么?”
“晚上出来,我去学校接你。”
“啊,晚上有实验。”李闯的拒绝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当然谎话那就属于随手拈来了。
韩慕坤那人多精啊,真话假话一听就分明了,当下声音就沉了:“我说,你别蹬鼻子上脸。”
李闯这才注意到自己有点过了,虽然他没处过对象,更别说男对象,但这态度好像似乎也是有那么点不靠谱。思及此,李闯下意识想找补,可转念又一想,凭什么啊,他一大好青年风华正茂的,凭什么就得跟个老男人你侬我侬恶心巴拉的扯来扯去?要是自己那边也有个对象让赵清誉应付,那李闯多少还平衡点,可问题是人家赵清誉在那边姐妹弟兄都搞定,连底儿都撂了,那叫一潇洒自在。
越想越不平衡,李闯烦躁得有点兜不住了。
雨似乎更大了,砸得玻璃叮咣作响。
“赵清誉肯定不会蹬鼻子上脸,你找他去。”点燃香烟深深吸一口,李闯有点恍惚。
“嗯?”韩慕坤没反应过来,“你这说的哪国语言?”
“汉语,揣逆思。”
“……”
香烟顶端忽明忽灭,李闯就那么一瞬不动的盯着:“我不是赵清誉,我叫李闯,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我俩灵魂互换了,也就是对穿,他在我的身体里,我在他的身体里,懂了么?”
电话另一端是长久的沉默。
李闯皱眉:“人呢,死啦?”
半天,才听见韩慕坤飘飘摇摇的声音:“切西瓜呢,没事儿,你讲你的,继续。”
李闯想把他切了!奶奶的,白酝酿半天情绪了!
“姓韩的,你当老子给你讲笑话哪!”还敢给他切西瓜?那再来点茶水瓜子儿得了,齐活儿!
“那哪能,”韩慕坤似乎又把电话放回嘴边了,“你这怎么着也得算一科幻巨制。”
“你可以滚蛋了。”李闯让姓韩的搅和得一点没有“出柜”的心情了。
韩慕坤闻言,不怒反笑:“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赶明儿你给我示范示范,怎么个圆润的离开法。”
“不用赶明儿,我现在就能指导你,”把烟蒂按进易拉罐里,李闯磨牙霍霍,“把电话放下,或者调扬音都行,然后蹲下双手撑于两侧,垂头顶地,以头为轴心向前翻滚,循环往复直至到达目的地。”
“……”
“对了,别找有地毯或者床垫的软地方,这种活动一般都在瓷砖上进行,尤以阳台和楼道最为合适。”
“操!”
韩慕坤同志终是爆了粗口。
李闯长舒口气,顿觉身心透爽元神荡漾。
这一通电话打得韩慕坤跟中了七伤拳差不多,内伤到吐血。他觉得自己纯属没事儿找虐型。反观李闯,则收获颇丰。虽然韩慕坤跟赵清誉当初说的一样,压根儿不信“真相”,不过管他信不信,反正自己是说出去了,他痛快!
其实这一个月,李闯虽说把日子过得挺顺当,但就某方面来讲,他是压抑的。李闯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藏住秘密的人,而如今却要守着个天大的秘密不说,还要海陆空全方位努力保护着它不被第三者发现,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艰辛。有好几次,李闯都想拿个大扩音器站到操场主席台上喊,老子不是赵清誉,老子姓李名闯!
当然,只是想想。
另外,赵清誉就没个能说说心里话的朋友。李闯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属于够独得那种人了,却没想到赵清誉更甚。他好歹还有个宋心悠,那人却真是彻底的独行侠了。所谓男朋友,也就是个半吊子,反正李闯是没体会出来他俩有多亲密。唯一的作用,恐怕也就是穷极无聊的时候逗逗闷子。
阳台上有几件晾着的衣服忘了收,正在纠结中的李闯眼睁睁看着它们被狂风卷走。待他跑出去,连衣服带衣架早成了天边一个小小的光点。李闯黑线,回忆下自家的雨,好像顶多把衣服刮到地面,沾点泥土,相比于这里的片甲不留,真是厚道多了。
热气夹着雨水扫过脸颊,微微的痒,李闯抹了把脸,忽然特想知道那一端天空下的人们在做什么。
第 15 章
赵清誉这些天脾气有点暴,他怀疑是机体细胞中残留的宿主本能被艾钢和宋心悠绵延不绝的科研精神给逼出来了。尤其是艾钢,恨不得拿个放大镜天天围着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研究,估计当年挖掘兵马俑的都没这份执着精神。
“你们再怎么看,我也变不成ET,死心吧。”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赵艾宋三人溜进空旷饭堂的角落开组织内部小型会议。没有阳光,半开的门不时有凉风溜进来,很是惬意。
最近他们经常开这样的小会,其实就是人手一杯宿舍楼下一块钱一份的绿豆汤,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探讨下某些不能外传的秘密。
“可我怎么总觉得你俩这事儿比ET还神奇。”宋心悠用手托着下巴,一幅天真无邪的少女模样。
赵清誉把吸管从廉价的塑料杯中取出,就着杯口微微仰头,让沁人心脾的绿豆汤从舌尖开始,传递清凉,不一会儿,才放下杯子,说:“感慨之余,你们俩能不能做些实际的?”
宋心悠眨眨漂亮的眼睛:“比如呢?”
“比如研究一下让我们归位的办法。”赵清誉叹口气,情真意切的,“如果研究这个,我一定全面配合,别说让你们这么观察,就算是让我拿大脑去做个切片我都愿意。”
艾钢闻言就给了赵清誉脑袋一下:“废话,这又不是你的头。”
赵清誉目不转睛的看他:“但是你这么打,我也会疼的。”
艾钢大咧咧的拍拍赵清誉肩膀,一幅你好我好哥俩好的架势:“没事儿,这家伙壮着呢,来这么几下绝对小意思。”
赵清誉眯起眼睛,他怀疑艾钢是被李闯欺负出心理阴影了,不然不会一找到机会就给这个身体施点儿虐。不是这掐掐,就是那捏捏,最常见的便是经常冷不丁给这颗本就不大灵光的脑袋来那么一下,美其名曰加深感情。
这厢赵清誉忍了又忍,那厢艾钢却舒坦得不得了。这些日子,他从“赵清誉”身上获得了多方面的乐趣。一来当然是这事儿太新鲜,能当个传奇听了,更遑论如此近距离的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儿,二来便是李闯同志的远去和赵清誉同志的到来。虽然都是这么个壳子,但换了灵魂之后组成材料好像就是不一样了,怎么欺负怎么顺,倍儿有手感,打一下,想两下,捏三下,想四下,而且最快乐的是,赵清誉从来不会还手。
艾钢那正想着呢,那位从来不会还手的同学忽然笑了,不大,云淡风轻的还有那么点小帅气,与此同时,艾钢看见他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嗯?咋了?”艾钢凑过去,不明所以。
赵清誉没说话,以耳语般的姿态,缓缓贴过去于其面颊印下一吻。
“噗——”宋心悠直接把绿豆汤喷了出来。她忽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赵清誉其实比李闯还要狠,李闯最多就龇个牙,这位爷是真下得了嘴。
赵清誉整整衣角,重新坐端正,眼睛淡淡得弯成了月牙儿。
当然映在艾钢同学的视网膜上,便是圆月弯刀了。
“靠,你是我祖宗!!!”
看着艾钢恨不能把脸搓下来一层皮的狼狈,赵清誉相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寄居的这个身体将非常之安全,再不会被人欺负来折腾去。
宋心悠一边乐不可支,一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都吃亏多少回了,咋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木有呢?”
艾钢泪在心里流:“这他妈根本是防不胜防!”
原本淡淡的笑容逐渐绽放,这会儿的赵清誉乐得就像朵盛开的太阳花儿。
扁扁嘴,艾钢同学抱着胳膊蜷缩在那儿,可怜巴巴的一声不吭。
宋心悠难得柔情的摸摸对方的头:“我都说了选个阳光明媚的地儿,你非要到这破食堂,被欺负了吧。乖啦乖啦,下次咱不选这么阴暗的角落了。”
艾钢没好气的扑棱掉恶女的爪子,把头扭到一旁,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被笨笨附身了么。”
宋心悠横看竖看,都觉得此刻的艾钢像极了李闯寄放在她家的那只……吉娃娃。
赵清誉惬意的趴在桌子上,难得没有考虑上面会不会残留些许饭后油渍。这是每天最悠闲的一段时光,空旷而安静的食堂,聒噪而美好的朋友,温暖却不闷热的风。
这么多天过来,赵清誉愈发觉得李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他的日子有这人一半的逍遥,那么他会是那家伙两倍的快乐,甚至,更多。虽然有漏水的卫生间,坍塌的床板,贫瘠的银行卡,但与精神上的愉悦相比,这些似乎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宋心悠还在单方面的欺负艾钢,后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好像在说你拿竹签儿扎我手指头我都不跟你一般见识。尽管赵清誉已经从宋心悠那里获知了这三人缠绵悱恻的纠葛,但每每看见他们如此和谐,都觉得挺奇妙。
要说这李闯宋心悠的关系,那得追溯到孩童时代了。两人从小就手拉手的上幼儿园,据宋心悠回忆他们俩经常为一袋儿盼盼鱼片争得你死我活。后来慢慢长大,又一起上小学,初中,高中,直到大学。赵清誉觉得宋心悠应该是喜欢李闯的,虽然她没说。至于艾钢,则是他们上了大学之后才认识的,一开始是因为艾钢追宋心悠,自然而然把李闯当潜在情敌对待了,加上两人横竖就是看不对眼,基本是一见面就掐,后来不知道艾钢的追女仔之路哪里出了差错,总之追啊追啊就跑偏了,结果把宋心悠给追成了哥们儿。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跟李闯的关系,两个人还是默契的保持着你用鼻孔哼我我就用下巴甩你的友好局面。
“想什么呢,”宋心悠伸手在赵清誉眼前晃晃,“都出神了。”
赵清誉直起身子,长舒口气:“想着怎么换回来。”
宋心愣愣的问:“想出来了吗?”
赵清誉想了想,诚恳回答:“有点难。”
宋心悠没好气把他的脸掐成饼状,一字一句:“那、是、有、点、难、的、问、题、么!”
赵清誉有些狼狈的从魔爪下躲开,脸上微微泛起困窘的红:“靓女,我们说话归说话,可否不加动作?”
宋心悠一脸无辜的耸耸肩,指指艾钢:“我跟他学的。”
赵清誉扶额。
宋心悠笑容可掬:“你也要啃我一口吗?”
赵清誉发誓,对方水灵灵大眼睛里的那抹可怖的神情,叫做期待。
接到李闯关于口音问题的讨论电话是在一个美丽的黄昏,夕阳把天映得特别漂亮,没有一丝风,树叶的枝条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垂着,恍若睡熟了一般。
说实话,赵清誉不认为李闯能够在自己那似水般的日子里支撑多久,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比如倘若李闯打个飞机就回来了然后跟他说“老子不干了”他该怎么办。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对方脾气暴躁且耐性几乎为负值。但意外的,电话里李闯的声音神采奕奕,听着情绪也很不错,就像两个人互换的第一天那人就可以没心没肺的去吃芝麻糊一样,有时候,赵清誉真的挺羡慕这种性格。
并且,李闯在积极的为更好融入他赵清誉的生活而努力。
“我们两个互换了一个多月,你才想起来改口音?”
“呃,这不是也没人提醒我嘛。”
“宿舍的几个人没有怀疑?”
“拉倒吧,人家压根儿也不关注你啊。哦对,你宿舍那几个人没什么问题吧,我觉得他们老喜欢在我背后开小会,不能半夜捅我一刀啥的吧?”
“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他们要担心的。”
“扯,哥我这么和人儿,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你可以再无耻一点。”
结束通话,赵清誉也开始认真思考改口音的问题,之前他只是有想到过这方面,可一直没具体实施。
其实,赵清誉很矛盾。
他一方面贪恋这次错位带来的意外之喜,又时刻用理智提醒自己这是别人的你迟早要还回去,一方面总惦记着找复位的办法,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