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认为这是欣喜若狂。”克劳斯淡淡说道。
“……”
“你不再阻拦我和反对派有联系了么。”
戴南耸耸肩,摊手,“有效果吗?”
男人不说话。
“既然没有效果,那我就不再白费力气了,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戴纳叹了口气,“我已经无计可施,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会被我的想法所左右,所以我放弃了。”
克劳斯心中一动,“那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是没这个可能,如果我觉得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我会选择离开。”戴纳捏着自己的手指,“我说过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包括放弃我们的感情,不是在开玩笑或者威胁你。隆美尔元帅为他的家人考虑,而你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孩子们,以及家族,可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他们都会受到牵连,以希特勒的手段,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和你有关系的人,包括我。”
克劳斯握住他纠缠在一起的手指,低声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决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戴纳,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是爱你的,就一定会保护好你。”
但戴纳却把手抽了出去,眼睛看向一边,“我不是贪生怕死。”
“我知道,但我不甘心,如果有一丁点机会,我都去试一试,做了就还有成功的机会,不做就只能和他一起毁灭,”克劳斯抵住他的额头,深蓝色的眼底满是柔情,“我要去争取生存的希望,和你一起过完后半生。”
“可是你要是死了呢?我该怎么办?”这句话戴纳不止一次问过,究竟是在问克劳斯还是在问自己,他不知道,他只想得到一个保证,哪怕这个保证虚无缥缈,但总能让他安心一段时间。
克劳斯轻吻着他的鼻尖,“那就和我一起死,好不好?”
“……”碧绿色的眼睛里有雾气在慢慢聚拢,戴纳直直的看着他,“好!”
这是对彼此的生死承诺。不能心安的不光戴纳一个人,克劳斯也会患得患失,他太舍不得好不容易捕才获的情人,即使是死,他们也要一起去上帝那里报道。
转眼间,来到突尼斯已经快一个月了,而突尼斯战役也在半个月之前就开始了,自从进了四月份,戴纳一直心神不宁,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或者是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掏出一块金属片对着它喃喃自语。
克劳斯指挥着一个装甲师的先头部队,忙于战事,对他也有所忽略,整天泡在隆美尔的参谋部里,对即将到来的厄运浑然不觉。
这天天还没亮,克劳斯就出去了,戴纳睡的迷迷糊糊,伸手摸到桌子上的台历,眯眼看了看上面的日期,然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跳起来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连帽子都来不及带,撒腿跑了出去。
今天是4月7号,是英国战机轰炸德军前线的日子。看着到处都是忙碌的士兵和军官,戴纳一时半会找不到克劳斯的身影。
现在是早上6点,轰炸机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来的,只要在这之前找到他,就还有希望。戴纳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他也明白,历史是不会改变,可就像克劳斯说的,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完全没有希望呢。
所以他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即将到来的噩梦发生。
、94
“将军,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硬撑着了,坦克和士兵损伤过半,而救援部队迟迟来不到,再这样下去,就只有等死或者是投降了。”克劳斯在前线巡视时遇到斯派德尔将军,便想让他去说服隆美尔撤退。
“不可能的,如果部队撤出突尼斯,就是不战而败,是逃兵,元帅不会干出这种事。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斯派德尔对他的提议断然拒绝。
“这场战役我们必输无疑,难道您没有听到英军方面的传言吗?蒙哥马利竟然想俘虏元帅,这件事如果不幸城成真的话,那对于元帅来说才是真正的耻辱。”克劳斯和斯派德尔快步走着,“您应该也知道,前几天大本营就下了调令,让元帅回柏林去,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应该说元帅在希特勒那里已经失宠了,我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可以更大限度的争取到元帅的支持。”
斯派德尔停住脚步,他在犹豫。
“您可以说我们的水不够了。再打下去,战士们不是渴死就是战死。”克劳斯说道。
斯派德尔看了看漫天的风沙和自己脏兮兮的军装,迟疑了一会,最后终于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将军。”
戴纳老远就看了正在交谈的两个人,便匆匆忙忙跑过来,等他靠近时,斯派德尔就已经带着副官离开了。克劳斯看他跑得满头大汗,很好奇,“你怎么来了?不再多睡一会?”
睡你个头啊!戴纳一手撑着膝盖喘气,一手摆了摆,气喘吁吁的说道,“快,快,快跟我走!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还没巡视完呢?”
“巡视你妹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戴纳把气喘匀后,爆出一句粗口,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拉着人就往回跑。
克劳斯感到莫名其妙,他边跑边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戴纳头也不回,“现在没时候解释,等下你自己就知道了。”这片平地实在太大,凭他们四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飞机,“有没有备用车辆,让他们立刻送我们会营地!”见男人还是一脸茫然,不禁气恼催促,“快啊!”
“哦哦。”克劳斯回过神,立刻带他找到了最近的一辆军车,两人跳上车,发动引擎,朝营地驶去。
戴纳一个劲的看手表,还频频回头向后张望,好像是在寻找什么,克劳斯开着汽车,问他,“难道我们会遇到什么麻烦?不然你怎么这么着急找我回去?”
只是,他这句话刚说出来,就听到背后空中一阵轰鸣声,紧接着就是戴纳惊恐的喊叫,“上帝啊!快开车!快快快!全速全速!”
克劳斯回头一看,从天空尽头飞来黑压压一片,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一排排子弹和炸弹就倾泻而下。平地上停着的坦克和车辆都被炸得七零八落,士兵们四处逃窜躲藏,但是有很人当场毙命。
轰炸机越来越近,子弹打在平地上扬起大量沙土,一时间把太阳都给遮住了。克劳斯将油门踩到底,可平地上的沙土让汽车无法快速行驶,眼见他们已经暴露在射程范围内,戴纳脑子一片空白,但很快,一个想法快速占据了他的思维——不能让身边的克劳斯受伤!
勋章君在他口袋里突然发出刺眼的黄光,戴纳赶紧把它拿出来,扑倒克劳斯的身上,想要仗着勋章君的保护让他免受伤害。
或许两个人真是太为对方着想,或许他们又太没有默契,克劳斯感到身上一沉,就知道戴纳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护着他,所以爱猫心切的中校先生在轰炸机向他们车辆投出炸弹的一瞬间,翻身而起,将戴纳压在身下。
戴纳被他突然的动作吓蒙了,但勋章君可没蒙圈,它用强烈的光圈将两人围住,就好像是一道无坚不摧的屏障,任何武器都无法穿透。
死死摁住身下不停挣扎的人,克劳斯等待着命运给他的终结,但过了好一会,直到头顶上的飞机都飞远了,身上也没感到任何疼痛感。戴纳惊叫着抱住他,闭着眼,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克劳斯你怎么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怎么护着我不管自己啊,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就抹脖子去!”
在克劳斯发现之前,包裹在他们周围的光芒倏然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留下某人口袋里的某勋章虚弱的抖了抖。
“宝贝。别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遇到轰炸机扫射,竟然毫发无伤,这让克劳斯不敢相信。戴纳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残破的泪珠,仔细的为他检查身体。
就在两人要为逃过一劫松口气时,天空中又一阵轰鸣声猛然响起,是英国轰炸机返了回来,进行第二次扫射。
这次他们都就没那么幸运了。
飞机的轰鸣声近在耳边,子弹如雨滴一般落下,四周尘土飞扬,戴纳只觉得还压在身上的克劳斯猛地卸了力,然后了无生息。
衣服上好像被什么浸湿了啊……戴纳呆愣愣的想着,克劳斯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趴在他面前,满脸是血,从头上滑落的血珠滴在他眼皮上,眼睛条件反射的眨了眨,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克劳斯整个人都蒙上一层沙土,在他们身旁,血迹慢慢晕开,越来越多,越来越红,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落在不远处。
戴纳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他想把爱人喊醒,等着他睁开那双漂亮的深蓝色眼睛,然后轻轻亲吻自己的额头,柔声说别担心,没事的。
“啊!”在被扫射过的地上,布满了汽车的残骸和官兵们的尸体,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嚎叫,让肆意飞舞的风沙都不忍去听。
慕尼黑军医院。
戴纳从恍惚的睡梦中惊醒,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他抬起手上的胳膊擦擦额头,然后无力的摊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平复呼吸。
他被送进这里的普通病房已经有五天了,胳膊上的刺痛提醒他要好好休息。
在五天前的那场轰炸中,因为克劳斯的拼命保护,他的胳膊和额头只受了点轻伤,并不严重,再休息个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最近夜里经常梦到那副差点让他疯掉的场景,当初如果不是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说不定他真的会在手术室门口呆到克劳斯出来。
玛莉亚端着水盆进来,看到他醒了就连忙放下东西,走了过来。检查了他头上的纱布,然后轻声问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不然就起来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戴纳摇摇头,嘶哑着嗓子问,“他……有没有你醒过来?”
玛莉亚眼神暗淡,抽抽鼻子,“没有,医生说还要再等几天。”
白费了,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克劳斯终究还是失去了右手,左右只剩下三根手指,左眼球完全破裂,右眼球严重受损,就连双腿也受了伤。
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在他醒来之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戴纳的精神非常不好,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吓得玛莉亚还曾经让医生检查过他精神方面有没有创伤。
“你这句话都说好几遍了,我一直记着呢。”玛莉亚给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脸色憔悴很多。家里突然有两个人一起住进医院,这让她瞬间乱了手脚,如果有不是亨利和泰勒帮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克劳斯那边有护士和医生精心照料,她只需要照顾好戴纳就可以了,在医院里,很多人都以为她是威廉森夫人,所以在称呼上都很尊敬。马里亚纳没有去纠正他们的错误,一来没有那个心思,二来这个“威廉森夫人”的称谓,她很喜欢。
“你现在就要多休息,把伤养好,泰勒大叔很担心你,可惜却不能亲自来照顾你。”玛莉亚拧干毛巾为他擦手,“柏林依然查得很严,他没办法出来。”
戴纳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从1941年进攻苏联开始,盖世太保跟随德军进入苏联境内,对住在乡村地区的犹太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他们使用的手枪射杀,然后把尸体埋葬在万人坑里面。而在柏林,却想出了更为“人道”的方法,使用毒气。到1942年,大屠杀进行的更为疯狂。
德国国防军的全部机关,纳粹党和政府采取一致行为迫害犹太人。但其中也有不少军官反对这种毫无人道的野蛮行径,他们暗中以各种方式帮助犹太人,尤其是下级军官,这些血气方刚但很有主见的年轻人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阳奉阴违。
泰勒的母亲是犹太人,一位有着大眼睛的漂亮姑娘。在容貌上,他完全继承了母亲的优点,黑色的眼睛,黄色的头发,白皙皮肤是父亲的基因,这让他成为了一个美男子,才会把赫尔道夫局长迷得七荤八素。
自从柏林城内开始搜查逮捕犹太人,赫尔道夫就禁止他出门,最好在庄园有人拜访时,也要躲起来,不能露面,否则自己和克劳斯谁都保不住他。
如今戴纳受伤,克劳斯昏迷不醒,家里一下失去了主心骨,玛莉亚要留在医院照顾,家里就只能拜托泰勒和亨利了。
幸好施陶芬贝格庄园只被搜查过一次,就没有人再来过,但大家还是小心翼翼,就怕那群暴徒来个突然袭击,到时候连躲藏的时间都没有。
两天后,戴纳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克劳斯在中间醒了一次,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玛莉亚带着他来到那间单人病房,“在这之前,我想先跟你说说他的伤势。”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戴纳慢慢走到病床前,对玛莉亚说,“你先出去吧。”
看着浑身缠满绷带的人,鼻子又开始泛酸。握住他的右手手腕,宽厚的手掌和修长的手指都不见了。“如果为了救我,你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戴纳将他裹得像面包似的手腕贴在脸颊边,自责不已,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不敢想象克劳斯醒来之后看到自己成为残疾会有怎样的反应,他是那么的高傲,从小就被碰在手心里疼的孩子,怎么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