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报纸,值班室内中年男子接过555香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宋镇长到底是大城市来的人,抽烟也上档次。”
话音未落,站在宋逸闻身后的刘海妮已经张嘴嘀咕了一句,“现在是宋书记了。”
“是嘛,升官了。”
瞪了身边多嘴的女人一眼,宋逸闻笑着询问道:“苟局长在没,我找他有点事?”
“在局长前面最好别加那个苟字,否则小心他翻脸。”
民政局长苟来福五十多岁,性格开朗平时见谁都是一脸笑容,便仿佛一尊庙宇里供奉的弥乐佛。
可就是这样一个成天乐呵呵的家伙,却有一个让人很是无语的大忌讳,那便是讨厌别人叫局长时,在前面把自己的姓氏也一起加进来。
苟局长,对于这个称呼知道内情的只会一笑了知,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平时干了什么亏心事,以至于被大家这样指着鼻子骂!
翻过当天的行程安排,老王回答道:“局长今天早上不在,下午应该会回来。”
得到这样一个答复,宋逸闻也不由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来之前怎么也没想到打电话联系一下,结果扑了一个空。
可既然来了,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再坐车打道回府,只好转头向身边小刘询问道:“市区什么地方比较有特色,咱们去转一转?”
来双河已经一年,不过平时都呆在红杨镇那种小地方,偶尔来市区也是为了要钱或者汇报工作,到现在对这座城市还十分莫生。
八十年代的双河,说实话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刘海妮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灵光一闪冒出一句,“离这里不远,有一座明代时修建的李家祠堂,听说很有历史价值。”
“明代的李家祠堂?”
在脑子里将明代李姓著名人士搜索一遍,却发现几乎没有祖籍双河的大官,于是便点了点头,“既然没事,那咱们就去看看那座李家祠堂,供奉得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同刘海妮嘴中描述一样,那所明代祠堂离民政局确实不远,步行五分钟便能远远看到一座富有明代特色的八角屋檐,灰青色的墙面给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祠堂并不大,从外面看大概也就是一个标准的内外三进建筑,可进出人流却是络绎不绝,这让宋逸闻不由有点好奇。
一个破祠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参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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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跑部进钱(2)
更新时间2010124 19:35:27 字数:4143
做为一个经济欠发达,在抗日战争中曾经被炮火夷为平地的城市,双河市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旅游资源,也绝对不是一个旅游胜地。
奇怪的是,这个外表看上去没什么特色的普通祠堂,人流却始终是络绎不绝,光是宋逸闻步行到达门口几分钟之内,便起码有十多人进出。
难道,这个祠堂主人还是什么爱国人士,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前往瞻仰?
可紧接着,他便推翻了脑子里浮现出的这个念头。
理由很简单,出入这座祠堂基本都是中老年妇女,如果讲这是一座观音庙还能让人相信,却绝对不可能供奉着什么爱国人士的牌位。
带着疑问,宋逸闻走进了这座祠堂,入眼便看着祠堂内供奉得不是普通牌位,而是一城巨大的青色石碑,上面用宋体工整雕刻着一段铭文;
李氏出自嬴姓,为颛顼帝高阳氏之后裔。尧时,皋陶曾担任大理(掌管刑狱的官)的职务,其子伯益被赐为嬴姓,后子孙历三代世袭大理的职务,其子孙按照当时的习惯,以官为氏,称理氏(李氏)。
原来,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私人祠堂,而是供奉着整个李氏的祠堂。
“李氏这个姓,居然起源于双河!”
注视着那块石碑,宋逸闻脑子里隐约捕捉到什么,可又无法将那一串串杂乱无章信息重新组织起来,变成自己能够读懂的东西。
“宋书记,想什么呢?”发现身边书记大人一脸深思,刘海妮询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双河既然是李氏的起源地,那么为什么现在李这个姓氏却很少。”
想了想,刘海妮回答道:“听爷爷讲以前双河李是大姓,不过后来日本鬼子跟国民党军队在这里反复拉剧,大家活不下去只好逃到南方去生活,现在的居民基本都是解放之后,从外地迁移而来。”
“原来,是这样子。”
了解过这段历史,宋逸闻脑子里那一串信息愈发清晰,似乎已经组织成为一串具体文字信号。
“李氏,清明扫墓,寻根问祖……”将这几个词串连起来,脑子里顿时变得豁然开朗。
在前世,经常看电视里报道某某香港家族花费巨资,集体回内地进行寻根问祖。只是不知道,在八十年代这种信息相对闭塞的年代,港、澳那些富豪会不会吃这一套。
修一座祠堂,再编一段真真假假的故事来糊弄人,然后便可以坐着收钱。
这种生意,还真是一本万利。
正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声音,“小兄弟,算个卦吧?”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没有半点思想准备的宋逸闻心中一惊,脑子里那些念头顿时如潮水似的快速退去,转眼间便消息得无影无踪。
“不好意思,我从来不信这种神鬼之说。”转过身,看着跟前一名童颜白须道人,一抹怒气在脸上一闪而过。
改革开放才多久,这些算命先生又开始出来招摇撞骗宣扬迷信,真是让人痛心疾首。却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琢磨修祠堂‘骗钱’的事情,其实跟对方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只不过,对方只是利用迷信活动挣点小钱,而他却想利用迷信活动去吃大户罢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是无缘,施主请便。”
听着老道士嘴中吐出话语,已经走到祠堂门口的宋逸闻又停了下来,一脸微笑转过身来注视着对方,道:“如果算不准,我可是不会给钱的?”
道士指了指一张放在祠堂门口桌子,“施主,这边请。”
在一张椅子坐下,宋逸闻双手向两边一摊,“怎么样,是准备看手纹、面相,还是测字?”
老道士拿出纸笔,“面相已经看过,现在测字。”
接过纸笔,宋逸闻没有多想便在上面写了一个‘汩’字。
在现代中文字典中,这个‘汩’字单独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只有配合文字才能形成词汇,属于那种平时很少会被用到的字型。
“汩,左水,右火,古语中又可以称之为‘埋’……”
老道士一脸深沉,过了好半响才喃喃说道:“男左主吉,右主凶,这位小兄弟命格中遇水则大吉,遇火则大凶,以后会经常跟土打交道。”
在宋逸闻看来,这种算命的把戏纯粹是在胡扯,于是耸耸肩一脸笑意转头对身边小刘说了一句,“看来,我以后只能做种地的农民了?”
刘海妮从小在红杨镇那种公社下地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这种东西还是有几分相信,于是张嘴道:“宋书记,还是先听道长讲完。”
这时,那位老道士又接着说道:“面相方面,小兄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为官之像;不过眼角上冲犯桃花,以后怕是会有无尽烦恼。”
听过老道士对自己面相的评判,压根不信这种东西的某人嘴角向上翘了翘,并且一脸笑意嘀咕了一句,“如果你真这样神,那么能不能再仔细算一下,我接下来会给你多少钱?”
老道士微微一笑,道:“一块三毛六分。”
“错,是一分钱都没有。”语毕,他已经起身走出了祠堂。
“宋书记,等等我。”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零钱放在桌上,刘海妮匆匆跟了出去。
而此时,那名老道士已经将那些零钱整理好,正好是一块三毛六分。
“这小子,脾气跟他爷爷当年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
再次走进民政局时,墙上那陈旧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位置。
“宋书记,局长刚才已经回来了,现在办公室。”发现宋逸闻两人走进民政局,值班室内的老王立即伸出头来提醒了一句。
“老王谢了,下次请你吃饭。”说话间,他将口袋里那包还余下大半555香烟放在桌子上,这才跟刘海妮一起顺着楼梯来到三层局长办公室。
“小宋书记,升官也不请老哥吃顿饭,太不够意思了吧?”
走进办公室,看着笑眯眯走过来的苟局长,宋逸闻连忙伸手跟对方握了握,道:“局长平时工作忙,我也不好来打扰。”
语毕,他接下来又补上了一句,“要不,那天有时间去咱们红杨镇,尝点平时在城里吃不到的农家土菜?”
八十年代干部不敢贪钱,不过平时用公款互相宴请吃喝却是家常便饭,而像苟局长这样手握实权的干部更是每餐必有宴,时间一长看见餐桌上的大鱼大肉便想吐。
现在,听闻对方邀请自己去吃农家菜顿时来了兴趣,于是微笑着点点头,“那便这样讲好了,这个周日我再叫上局里几位领导,一起去红杨镇忆苦思甜。”
“什么忆苦思甜,说得自己跟五、六十年代廉政干部似的。”注视着对方那凸起小腹,某人便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谤诽了一句。
只不过,他今天还需要这位局长大人高抬贵手,只得继续保持着一脸灿烂笑容,道:“今天来民政局,其实是有一件小事要来麻烦局长。”
给自己点上一根香烟,苟局长脸上表情一正,“什么事?”
“上次安主席回家公社调研,曾经承诺会拨一笔五十万的专项扶贫款,以帮助红杨镇兴建水果罐头加工厂,不知道……”
话还没讲完,那位局长大人便已经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小宋书记,看来你还是第一次办这种专项扶贫款吧?”
宋逸闻点了点头。
“那就难怪了!”
微微一笑,苟局长接着说道:“一般来讲,这种专项扶贫款手续办理起来相对比较复杂。通常要先通过县民政局向市民政局递交相关申请资料,再由市民政局派专人下去进行核实,再将核实报告与相关申请资料一起递交省民政局办公室审批……”
听过对方的讲解,原本还打算指望这笔款子办厂的宋逸闻顿时一阵头晕脑胀,以至于那位局长大人后来双讲了什么,也没注意再去听。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那便是这笔所谓领导承诺的专项扶贫款,如果不在红杨镇到省民政局一路关卡之间走两个来回,那么就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红杨镇政府帐上。
至于时间方面,如果能够派专人在各级民政局之间多跑跑,乐观估计三、四个月可以办下来。
浑浑噩噩从民政局出来,情绪有点低落的宋逸闻一言不发回到红杨镇,刚准备走进镇政府发现一群村民正围堵在镇政府门口,也不知道又为了什么事情。
自从来到红杨镇工作,镇政府门口便基本上三天一小堵、五天一大堵,下面那些村民只要有什么事情就会招集亲朋好友,然后一窝蜂涌到镇政府门口要求领导解决问题。
“看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说得真是一点没错。”
趁那些围在镇政府门口村民没有发现自己,宋逸闻连忙转身围着镇政府绕了一圈,从政府大院后面一扇小门溜了进去。
上楼时,正好碰上刘镇长从办公室出来,想到今天在民政局遭遇的宋逸闻不由叹了一口气。
在楼梯口碰上正在叹气地小宋书记,刘智笑眯眯地询问了一句:“怎么,民政局那边的人不肯放款?”
“什么不肯放款,那笔款子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一脸无奈摇摇头,宋逸闻突然冒出一句,“刘镇长在安桂省工作多年,在省民政局那边有没有什么路子?”
“熟人是有,不过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刘智在安桂省干了三十年,也算是一位基层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同志,于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俗话讲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宋书记如果想兑现落实这笔资金,最好还是直接去找上面的领导。”
宋逸闻闻言,也觉得如果按照正常手续去走民政局这条线,估计这笔专项扶贫款便是真正拨下来,那肯定也是猴年马月以后的事情,只有直接去找安子桂才是正途。
有了这种觉悟,他也懒得再去跟民政局那些官僚纠缠,隔天处理完工作便带着刘海妮登上北上列车来到省城,并且在省政协办公室找到了安子桂。
注视着跟在秘书身后走进办公室的小宋书记,正在喝功夫茶的安子桂微微一笑,“今天怎么这么有空,专程跑省城来陪老头子喝茶。”
一脸恭敬在沙发坐下,宋逸闻回答道:“刚好到省城办事,所以顺道来看望一下安主席。”
活了快九十年,安子桂那里会看不出对方嘴中“顺道”纯属扯淡,于是又笑着嘀咕了一句,“小宋是办实事的人,主动找上门只会是为了红杨镇的发展,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帮忙的地方,直讲好了?”
虽然对方这样讲,可宋逸闻也不会笨得直接找对方伸手要钱,于是很委婉地表达了镇上正准备兴建水果饮料、罐头加工厂,想请安主席抽空再回家公社指导一下工作。
听闻对方想请自己再次回家公社指导工作,安子桂脑子一转便明白了对方来汇报工作是假,想让自己帮忙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