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道:“对,就是他,他牺牲了,今天我们举行仪式悼念他。”
小北道:“他怎么死的?”
“被日本飞机击落了。”
“为什么,他那么厉害,小日本不是他的对手啊。”小孩子心思单纯,想不通这个问题。
陈子锟摸着儿子的脑袋道:“咱们国家会开飞机的人太少了,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被小日本偷袭,他才牺牲的。”
小北认真的点了点头,望着肖特的遗像道:“我以后要学开飞机。”
陈子锟道:“开飞机和练武可不一样,不掌握科学知识,看不懂仪表是不能开飞机的。”
学习成绩一贯极差的小北顿时不吭声了。
这只是陈子锟带儿子参加的第一场葬礼,接下来是税警总团战死将士的集体葬礼,这支部队的前身是北洋江东军特务团,后来演变为禁烟执法总队、财政部税警团,现在的番号是中央军第五军87师独立旅,但不管怎么转变,都是陈子锟的兵。
鏖战月余,牺牲人数比以往八年还多,日军的战斗力远超国内对手,将士们打得很苦,经常被敌人的炮弹和空袭压着打,每天都有人阵亡,驻守的吴凇一带,全部房舍被毁,遍地尸体,恶臭难闻,惨烈至极。
薛斌的部队阵亡三百余人,轻伤重伤五百,伤亡率超过半数,基本上打残了,很多战友的尸首已经找不到了,因为吴凇被日军占领,营地再也回不去了。
这次葬礼是为军医院中不治而亡的十名士兵举行,十口薄皮棺材,一支仪仗队,枯死的树上蹲着一只乌鸦,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仪仗队举枪朝天射击,乌鸦抖开翅膀直冲云霄。
号兵鼓起腮帮,鼓起了熄灯号,十口棺材被放入坑中,战友们默默无语用铁锨铲着土,堆起十个坟头来。
在场军人,都举手敬礼,久久没有放下。
经过这两件事情之后,陈子锟觉得儿子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或许他能明白,生在这样一个苦难深重的国家的悲哀与责任。
停战了,就有时间处理耽搁下的事情了,燕忌南伤势严重,依然躺在医院,据洋人医生说这种烧伤起码恢复个一年半载,因为大面积重度烧伤,内脏也有损坏,右臂截肢,身体烧伤痕迹是没法复原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一张脸没被烧坏。
燕家把一个好端端的小伙子交到自己手上,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成了独臂残疾人,这让陈子锟很是内疚,一心想帮燕忌南找个老婆,实际上确实有不少热血女青年自告奋勇要嫁给他,可燕忌南说啥不愿意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唯一的心愿是回老家沧州去看看。
陈子锟答应了他,找了一个烧伤科的医生和两个护士陪他回去,并且让铁路局挂专车护送,自己没时间同去,就让燕青羽陪弟弟回去。
安排好了燕忌南的事情,陈子锟又想起战争爆发时唐嫣曾经找过自己求救,现在有空不妨过问一下,青锋说我这就去把唐记者找来,陈子锟想了一下说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找老情人这种事儿不能兴师动众,大张旗鼓,陈子锟轻车简从,只带了两个随从前往法租界唐嫣的寓所。
汽车开到唐嫣家门前,双喜和青锋留在车里,陈子锟下来敲门,一推门,竟然开了,门内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一只手藏在背后,微笑着说:“请问侬找谁?”
陈子锟道:“我找唐嫣,你是?”
男子道:“我是她报社同事,唐记者正在楼上整理资料,请进吧。”
陈子锟走了进来,男子随手关门,亮出藏在背后的勃朗宁撸子来,压低声音道:“不许动!”
陈子锟道:“你是巡捕房的还是党务调查科的?”
那人喝道:“少罗嗦,老实点。”很娴熟的在陈子锟身上搜了一下,从他腋下拽出一把柯尔特手枪来,顿时眼睛亮了,对楼上喊道:“副组长,抓到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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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五十五章 捣毁特工总部
楼上探出一颗大脑袋来,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粗声大嗓道:“带上来!”
陈子锟被押上了二楼,他从没来过唐嫣的新家,但感觉唐嫣绝不会把家搞成这副邋遢模样,本来光洁的地板上全是鞋印和烟头,甚至还有痰迹,四条大汉正围坐在小桌旁打牌,旁边丢着烟盒和酒瓶,窗帘拉上,密不透风,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的
不用问,这五个人是国府情报机关派来守株待兔的,而且素质不高,属于行动部门的人员。
“你们搞错了,我是军委会的陈子锟,唐嫣被你们弄哪去了?”陈子锟当即亮明身份,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特务可不比那些坐办公室的情报官,出手狠着呢。
副组长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被陈子锟迅疾抓住。
“身手不赖嘛,肯定是红队的!”副组长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拔出匕首:“按住他,先把大筋跳了。”
几条汉子上前爱按陈子锟,没按住,守门的年轻人举起枪柄朝他后脑勺砸了一下,钢质手枪柄如同敲在铁块上一样,陈子锟回头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一激灵:“副组长,这货练过。”
副组长正要掏枪,陈子锟却服软了:“几位,别动手,你们求财是吧,我给。”
“搜他身上。”副组长道。
年轻人上前摸陈子锟的西装内兜,掏出一个皮夹子,里面有一些纸钞,还有一个花旗银行的现金支票簿。
“好汉,需要多少钱,我直接开支票给你们。”陈子锟道。
副组长犹豫了一下,道:“开五万块!”
“五万太多了,账上没这么多钱,银行会退票的,三万可以吧,你们每人六千。”陈子锟讨价还价,反而让特务们觉得更放心了。
“少废话,快填,填完了让老二去银行领钱,领的出来就放了你,领不出来有你好看!”
看不出来这帮特务还是行家里手,想必绑票勒索的生意没少做。
陈子锟表示站着没法填支票,很自然的坐到了书桌后面,从笔筒里选了一支很秀气的派克牌女士自来水笔,这支笔还是当年送给唐嫣的,笔尖是白金的,价值不菲。
“快填!”副组长喝道,用枪筒敲打着桌子。
陈子锟笑笑,慢吞吞的拧开笔帽,突然发难,以笔为刀,插进了副组长的右眼框,顿时惨嚎一声,捂住眼睛,手枪被陈子锟抢到手中,顺势滑到桌子下面,椅子靠背上已经挨了三枪,特务们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陈子锟从桌底开枪,击中特务们的腿,人砰然倒地,紧跟着身上头上中弹,当即打死两个,剩下的两个靠门比较近,仓皇下楼逃窜。
楼下汽车里的双喜和青锋听到枪声,如同弹簧一般蹦起来,拔出手枪跳出汽车,双喜先冲过去,青锋掀开后备箱拿了一支汤普森紧随其后,踢开门就看见两个特务下楼来,举枪就是一顿狂扫,当场将前面一个打成马蜂窝,后面一个迅速退却,又被赶上来的陈子锟一枪托砸在脑后,昏死过去。
副组长还在地上哀号,双喜想给他一个了断,被陈子锟拦住:“带走,我有话问他们。”
当即打电话给李耀廷,不到五分钟,两辆汽车开到门口,下了一群劲装汉子,将尸体和伤员抬走,血迹擦干,动作麻利的很,等巡捕房的人赶到,一切如常,地上连子弹壳都没有。
仅存的两个人被押到了李公馆的地牢里,陈子锟亲自审问,那个在门口诱捕他的年轻人交代说,他们是党务调查科第八分组行动小组的特工,奉命捉拿所有和唐嫣接触的可疑人士。
“大哥,我只是调查组外围,你们放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年轻人苦着脸说道。
双喜上前一脚踹翻他:“放屁,合着你娘六十岁才生的你!”
陈子锟道:“唐嫣被关在哪里?”
“我真不知道……”
青锋上前将他放倒在桌上,脸上盖了一条毛巾,拿起水壶开始倒水,年轻人疯狂挣扎,无奈被绑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毛巾揭开,年轻人大口喘着粗气:“真不知道。”
“再来!”
“我说,我说。”
没用皮鞭,没用火筷子,一条毛巾一瓶清水,特务就招了。
原来唐嫣被抓到调查科的总部去了,位置在龙华附近,靠近警备司令部,人员众多,设施齐全,有审讯室有地牢。
陈子锟和调查科的积怨已深,通过正当途径已经无法解决,今天又闹出这种事来,差点把性命都丢了,若是一般官员肯定要找蒋委员长申诉,但陈子锟却不喜欢那样,他深知蒋委员长和国联一样,只会和稀泥,想报仇救人,还得指望自己。
税警总团现在调到苏北休整去了,暂时用不上,不过还有三枪会的人马。
一个电话把苏青彦叫来,让他组织一批精悍枪手。
苏青彦道:“早该对他们下手了,这帮狗特务!我建议夜间行动,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的老窝端了。”
陈子锟道:“名人不做暗事,要端老窝也是正大光明的端。”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一队汽车开到了龙华调查科总部门口,打头的是一辆插着将军旗的梅赛德斯防弹轿车,后面跟了五辆卡车,载满了穿军装和便衣的枪手,卡车顶棚上架着轻机枪,步枪都上了刺刀,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双喜带人上去砸门,咚咚敲的山响,门一开,一群人便涌了进去,二话不说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特工总部里都是一些情报分析人员,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哪经得起这份暴捶,被打得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徐庭戈正在审讯室和唐嫣聊天,唐记者是女流之辈,又是上海滩的名记者,用刑这种低级的招术是用不上的,只能慢慢撬开她的牙关。
正聊到马克思和列宁,忽然外面嘈杂不堪,徐庭戈脸色一沉,出门刚要质问,一枪托砸来,他门牙就飞了,眼前金星直冒,晃了晃瘫在地上。
一个便衣走进审讯室,问道:“贵姓?”
唐嫣迟疑道:“我……姓唐。”
“找到了!”便衣大喊一声,外面进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七手八脚将唐嫣架走,一路上狼藉不堪,特工总部被砸的稀巴烂,经过大门口的时候,唐嫣看见了那辆梅赛德斯防弹大轿车和车前的三星旗帜,心头便是一暖。
近在咫尺的警备司令部发现这边情况不对,一个上尉带了十几个士兵过来查看,被毫不客气的拦在外面,告知军事委员会陈上将正在办事,不得干扰。
碰巧有一支调查科行动组的人马赶回总部,看到这一幕都很自觉的绕道而行,假装不认识里面正在挨揍的伙计。
三枪会的弟兄们把特工总部彻底捣毁,地牢里关押的犯人也全放了,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去,等他们走远了,特务们才敢进去收拾残局,好在对方下手有分寸,都是些骨折之类的伤,没打死人,不过却有三具尸体摆在院子里,正是在唐嫣家蹲坑的特务。
徐庭戈从地上爬了起来,依然脑袋发昏,嘴里腥甜,一摸,**,门牙掉了,不过也好,正想镶一枚24k大金牙呢,这回倒是省了拔牙的钱。
总部被人彻底端了,文件资料付之一炬,人被打伤,电台也砸了,更惨的是费尽心思抓来的犯人全跑了,徐庭戈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带兵捣毁总部的正是陈子锟。
“丫挺的,肯定是冲着那娘们来的,姓陈的你别牛,你的老底子我清楚,不就是一臭拉洋车的么!”徐二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揉着头上的淤青不甘心的骂道,不过他心里明镜似得,自己的老底子对方也清楚,要是照了面,就露馅了。
上海总部的负责人叫李嘉文,是党务调查科副科长,徐恩曾的左右手,今天碰巧到租界去和英美方面的情报机构交流去了,等他回来看到这幅惨状,一张马脸拉的更长,阴鸷无比。
“备车,回南京,我要当面向陈部长汇报。”
……
公共租界,一处秘密的寓所内,门外有便衣在巡逻,挂着窗帘的室内,陈子锟和唐嫣相对无言。
“谢谢你。”唐嫣的声音有些干涩。
陈子锟拿出一张支票推过去:“这里有写钱,你先拿着,最好出国避一避风头。”
唐嫣没有去看支票上的数字,她知道陈子锟向来出手阔绰,这笔钱绝对够自己在国外生活一段时间,可是钱花光了自己又该向何处去?党组织已经被特务破坏,一直单线联系的代号one的领导已经被特务抓获解往南京,自己已经成了脱离党组织的孤雁。
“你好好休息吧,这里很安全。”陈子锟起身欲走,他并不想和唐嫣再续前缘,沾染上政治的女人,再美丽再妖娆也像是有毒的蘑菇。
“等等……”唐嫣低声道,咬了咬嘴唇,似乎在下决心,“我有一条情报给你,也算答谢你的解救之恩。”
“说。”
“这个月二十九日,上海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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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五十六章 日酋被炸案
陈子锟细细想了一下,想不出二十九日有什么重要事件,索性直接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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