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芙的命令一样,纷纷化成流动的白色光影,四下飞掠。瞬间,他们就纷纷占据了洞穴的各个角落和穹顶位置。他们仿佛撒在黑色夜空上的白色星芒,然后,几十个人动作整齐划一.朝自己身后的虚空里伸出了手,然后用力握紧了拳头朝胸前用力地拉扯.仿佛在拉紧一张看不见的网。
“他们在干什么?”幽冥站在特雷娅的身后,刚刚天地间咆哮翻滚的密集气刃已经随着雪狼的隐匿而消失了,然而,那几十个白色幽灵般的风津猎人此刻分散在整个洞穴空间的内壁上,却不知道在干嘛。但随即,幽冥发现特雷娅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刚刚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突然感觉到耳膜一阵刺痛,他伸出手摸了一下,手指缝隙里,沾染着殷红的血迹。
“他们在随着吉尔伽美什一起,收缩这个洞穴……”特蕾娅的声音发出微徽的颤抖,“不过,吉尔伽美什收缩的是空间,而他们收缩的是空气。”
幽冥耳朵里传来的刺痛越来越强,他的胸口被一阵奠名的重压持续撞击着,他忍不住问特蕾娅:“他们不是最害怕密闭空间么?那他们干吗还帮助吉尔伽美什一起收缩呢?”
“因为吉尔伽美什在收缩整个洞穴的时候,这里面的空气,其实是从石壁或者地面的缝隙里逃逸了出去的,所以我们整个空间里的压强是正常的。但是,现在,西鲁芙让所有的风津猎人占据了洞穴的内壁,他们联手将洞穴内壁上的所有缝隙都用气壁封死,空气没有出口,他们将所有空气全部抓紧在了一起,因此,没有丝毫的气流可以逃逸到这个空间之外。也就是说,吉尔伽美什将这个洞穴收缩得越小,这里面的空气压力就会越大,对吉尔伽美什的反抗力就会越大,他收缩洞穴的难度也就越大。”特蕾娅转过头来看着幽冥,她的双眼里全部是赤红的血丝。她睁着眼睛,忍受着眼球上空气中越来越大的看不见的压力,对幽冥说:“而更可怕的是,风源的人,可以控制他们周围的气压,但我们却不行,我们会在这种巨大的气压之下,最终粉身碎骨……”
洞穴剧烈地收缩着,几十个风津猎人更是全部进入了隐形模式,仿佛消失了一样,然而,空气里持续猛烈增加着的气压.意味着他们正在竭尽全力地压缩着洞穴内的空气。
幽冥双膝跪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撑住地面。他的鼻孔和耳洞里,正在一滴一滴地掉下血珠子来,他的五官挣扎在一起,显然在对抗着空气里看不见、又躲不掉的千钧重压。特雷娅抬起头,看见西鲁芙和伊赫洛斯索迩,仿佛安静的隐士一般,站立在洞穴的一角,漠然地观望着眼前这场无声的杀戮,而洞穴中央,艾欧斯已经倒在了地上,他全身漆黑的龙鳞,此刻仿佛活物一般,汩汩地蠕动着,他的脸上是痛苦的神色。而旁边的漆拉,已经单膝跪地,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吉尔伽美什的银尘——
此刻,银尘脖子上的金黄色刻纹已经蔓延到了脸上,他太阳穴上的血管因为用力而清晰可见,一丝淡淡的血迹从银尘的嘴角流了下来。而吉尔伽美什,依然五指贴近地面,加速地收缩着地底的空间。
“吉尔伽美什!你停手!”漆拉张开口大喊,他的牙齿已经被喉咙里涌出的血液染红,“吉尔伽美什!!”
特蕾娅终于忍不住弯下了她的膝盖,巨大的压力仿佛干斤巨石砸在胸口;又像是沉到了几千米深的海底,耳膜快要被撕碎般痛苦。她艰难地爬到幽冥身边,伸出手,握住幽冥的手掌。幽冥喉咙里持续发出痛苦的低沉嘶吼,他闭着眼睛,伸出手反握住特蕾娅小巧的手掌。他艰难地把特蕾娅拉到自己的身下,然后伸开他修长的双臂,将她拥抱在他的怀里,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混沌一片,口里不断涌出鲜血……”
“幽冥……幽冥,”特蕾娅将口里涌起的鲜血用力地咽下去,“吉尔伽美什他……他并不是害怕我们走了,他打不过西鲁芙……他留下我们,是想杀了我们……他想杀的不仅仅是西鲁芙,他想杀所有的人……。这个洞穴里,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
幽冥的双眼已经迷蒙一片,他的眼皮半睁着.特蕾娅知道,他已经在意识昏迷的边缘,但是他依然紧紧地用力握着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特蕾娅的脸上滚下两行热泪来,她挣扎着爬过去,趴在幽冥的耳朵边上,用另外一只手抱着幽冥的脸,用涌满鲜血的口,含混地说:“幽冥,你听我说,你听着!等一下,我需要你将你所有的魂力注入到我的身体里……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你相信我……”
幽冥闭着眼睛,点点头,艰难地伸出那只宽大而有力的手掌,撩进特蕾娅的裙摆,轻轻地放在特营娅大腿内侧的爵印上。
特蕾娅翻过身。面朝上方,她眼里所有混浊的白色风暴瞬间消失了,她身体上翻涌不息的金黄色刻纹也突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皮肤表面浮现出的另外一套截然不同的纹路,更扭曲,更复杂,也更诡异,她瞳孔里金色光芒大放——
汪洋般排山倒海的恶心感,仿佛最黑暗也最黏稠的浆液沿着喉咙往外喷涌的感觉,幽冥突然弓起身子不断地呕吐起来,但他依然没有松开持续往特蕾娅身体里注入魂力的那只手。
一种听不见的声音在洞穴里来回震荡穿梭,仿佛无数有尖锐触角的昆虫在耳膜上爬行尖叫,有一双冰冷无形的手在胸膛里搅动,用力揉挤着胃里的酸液。
无数风津猎人从穹顶上现形,然后捂着耳朵挣扎着不断簌簌地往下跌落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他们仿佛一颗一颗白色的雪球一样从上空坠落下来,随着他们的陨落,空气里的气压也逐渐减弱。
艾欧斯和漆拉、索迩和伊赫洛斯,甚至连西鲁芙,也没有逃出这股突如其来的冰冷恶心之感,仿佛整个人被突然丢进了起伏着巨浪的海面,脑内所有的平衡都打得支离破碎,理智被一团漆黑的浆液团团包裹住一样。
就连银尘和吉尔伽美什,也停了下来。
这么多年之后,特蕾娅终于再一次发动了“精神浸染”。
“银尘,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吉尔伽美什睁开他那双天神般迷人的眼睛,他忍住脑海里剧烈的恶心恐惧之感,镇定地对银尘说,“不要理会任何其他的人,集中全力,优先杀掉特雷娅。”
“是,王爵。”银尘艰难地挣扎而起,身影闪动,飞掠而出。
洞穴的另一面,西鲁芙在伊赫洛斯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立着,她捂着自己的耳朵,转头对索迩说:“索迩!杀了特雷娅!”
“是!陛下!”黑雾般的披风瞬间包裹住了索迩的全身,下一个瞬间,他整个人在空气里消失了。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外密林】
天束幽花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厚厚的积雪里。周围的参天大树,笼罩在一片毛茸茸的白雪中。大雪将所有的枝丫都压得弯向大地。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小腹,然而,那个血洞没有了,只摸到衣服上已经凝固的血迹,而自己腹部的那个伤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愈合了。她转过脸,看到了身边正靠在一根横倒在地面上的粗树上休息的阿克琉克,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在周围茫茫大雪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孱弱,他胸口的箭矢也已经消失不见了。胸膛上的那个血洞,此刻已经愈合,虽然还能看到新生长出的鲜红嫩肉,但是至少已经不再流血。
“你又救了我?”天束幽花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阿克琉克瘦削的面容。
“不是,”阿克琉克目光转向天束幽花身后,“是她救了我们两个。”
天束幽花转过身,看见了自己身后安静站立着的鬼山莲泉。天束幽花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在救我自己。你知道的。”鬼山莲泉看着天束幽花,轻轻地笑了。
“你怎么做到的?”阿克琉克抬起头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们身上的那些看起来像是光又不像是光的箭矢,非常让入伤脑筋,我想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将它们拔出你们的身体。只要它们依然插在你们身体上,就等于始终有一根管子在往外面放血,而且你们中箭的位置又是在如此要害的位置,不拔出来根本没办法恢复。”鬼山莲泉回答着。
“那你怎么知道,要带我们逃离出足够的距离.才能让箭矢因为超过射程而失效呢?”天束幽花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带你们离开那里,只是因为我怕伤害你们的人就在附近,能够将你们伤得这么厉害的人,我一个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还是先带你们离开比较好。结果没想到,刚刚跑到这里,你们身上的箭矢就消失了。于是我把周围的环境改造了一下,以方便我施展‘永生之阵’,你们的伤都太严重了,如果再耽误一会儿,恐怕……”鬼山莲泉淡淡地说道。
“伤害我们的人,并不在附近。他们在约瑟芬河对岸的山崖上。”天束幽花说。
“对岸山崖?”鬼山莲泉有些动容,“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够……”她停了停,“你到底惹到了什么人?他又是谁?”鬼山莲泉指了指阿克琉克,问道。
“他是阿克琉克。”天束幽花虚弱地站起来,看着鬼山蓬泉的眼睛,仿佛特别疲惫地说,“他是真正的阿克琉克。”
“你说什……”鬼山莲泉的话刚说一半,就突然停住了话语。她愣住了。
愣住的人不仅仅是她一个。就连受伤虚弱到极致的天束幽花和阿克琉克,这两个根本没办法仔细感知魂力变化的人,也都感受到了离这里非常遥远的约瑟芬河岸的位置,惊人的魂力爆炸。
鬼山莲泉的脸色一片死灰,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魂力,这种程度的魂力,简直像是……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幽冥的‘诸神黄昏’和魂冢里的‘祝福’同时觉醒一样……”天束幽花痴痴地望着远方,像是吓傻了。
有一个极其巨大的东西觉醒了……”鬼山莲泉扶起天束幽花,转过头对阿克琉克凝重地说,“赶紧走吧,马上,连同我们脚下的这整片大地,都要被‘那个东西’吞噬了。”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对面山崖】
仿佛是沉睡已久的巨怪醒来,一阵一阵汹涌的魂力穿透厚厚的地壳从地底传荡出来,像是一声一声浑厚的钟鸣,天地间泛起一波一波透明的涟漪,强大的魂力爆炸甚至扭曲了空间。山崖岩层中似乎有一头正在觉醒的怪兽,整个山体乃至方圆数里的地面都在剧烈的震动。
山崖边的两人勉强在地震般的颠簸中勉强站立。
“这么强大的魂力从地底冲出来……不会是西鲁芙【暗化】了吧?”小古尔克的身体在不停的摇晃,无数庞大的魂力从地底汹涌而出,如果滴入【希斯雅果实】便会看见,整个河岸已然成为一片魂力的海洋,仿佛风暴来临一般,汹涌澎湃,似乎能够毁掉一切。而现在,由于魂力的浓度太高,河岸的地面有些地方已经可以看见由魂力液化而成的水泊。山崖被狂暴的力量撕裂开一道一道裂口。在他险些跌倒的时候,山崩地裂的震动与魂力释放却在此刻戛然而止,像被人突然掐断一般。
“咦?怎么停下来了?”小古尔克一脸迷惑,清澈的眼睛仿佛是两颗纯净的浅红色宝石,镶嵌在他那张如同雕塑一般完美的脸上。
“这是索迩的魂力。他大概是将身上的【缚魂】完全释放了。”古尔克看向河岸的空地,之前如同湖面一般不停起伏变化的地面在震动。
结束的一瞬间也平静了下来,似乎波澜已经过去,原先好像是囚住了一只猛兽的不停挣扎凹凸然后缩小的地表恢复成了之前的一马平川。但是,在前面那阵地心的不断收缩中,他所在的这片山崖已向河岸方向移动了不少距离,一面断崖与其他山崖簇拥成一道峡谷,另一面断崖下则是西鲁芙一行人跌落入地底的地方,此时已恢复成原貌,丝毫看不出之前有过大面积坍塌的痕迹。古尔克的眉毛慢慢的拥挤到了一起,紧蹙的眉头仿佛是座沉睡在月光下的山脉,“奇怪的是,索迩的魂力怎么会突然消失呢?”但凡是魂力,从魂术师或者魂兽体内释放出去之后,除了被吸收和消耗之外便不可能凭空蒸发,它会长存于自然。然而索迩爆发的那阵庞大的魂力却是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的,这显然违反了常理。而且在同一瞬间,魂力的释放也中断了,发生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魂术师死亡。只有魂术师被一击致命突然猝死魂力的释放才会立刻中断。古尔克不敢往下继续想。
因为在风源,魂力排行中,索迩位居第四,在他前面的除了一度王爵铂伊司之外,还有天之使徒帕德尔和风后西鲁芙。但是这位新晋的二度王爵隐藏得极深,据西鲁芙说,一旦索迩释放了【缚魂】成功的发动了天赋,再加上他的魂器的话估计【暗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