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忙乱的戴假发和手套以及穿鞋的声音之中.我看见女巫大王本人伸手拿起面具戴到她那叫人恶心的脸上。真惊人,面具一下子使她变了样。她一下子又变成一个十分漂亮的娇滴滴的小姐。
“让我进去!”门外传来那男孩的叫声,“你答应我的巧克力在哪里?我来拿了!把它们给我!”
“他不但臭,而且馋。”女巫大王说,“拿掉门上的铁链放他进来。”要说她那面具的特别之处,是她说话时其嘴唇动得很自然,根本看不出是个面具。一个女巫跳起来去摘掉铁链。她打开两扇门。接着我听见她说:“你好,小朋友。看见你真高兴。你是来拿巧克力的吧?给你预备好了。进来吧。”
一个穿白T 恤、灰短裤、运动鞋的小男孩走进房间。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叫布鲁诺?唐金斯,和父母一起住在旅馆里。他这个人我可不在平常。他这种孩子,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他总在那里吃东西。在旅馆前厅里见到他,他正往嘴里塞蛋糕。
在走廊里碰到他,他正从袋子里大把抓土豆片。在旅馆花园里看到他,他正在大嚼一条牛奶巧克力,裤袋里还露出了两条。而且布鲁诺没完没了地夸耀他爸爸赚钱比我爸爸多,他们有三辆小汽车。更叫人生气的是,昨天早晨我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跪在旅馆平台的石板上。有一行蚂蚁爬过石板,布鲁诺?詹金斯正用放大镜把太阳光聚起来,要将蚂蚁一只一只烧死。‘我爱看着它们被烧死。’他说。“那太残忍了!”我叫道,“别这样做!”“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阻止我!”他说。我一下子使出全身力气去把他推开。他侧身倒在石板上,放大镜跌碎了。他跳起来大叫:“我爸爸要找你算账的!”接着他跑了,大概是去找他的阔佬爸爸。这以后我就没有见过他。我十分怀疑他真的这就要变成一只老鼠,虽然我必须坦白承认,我暗暗希望这事情会发生。反正他来到这些女巫面前,我一点儿也不羡慕。
“小宝贝,”女巫大王从讲坛上哄他说,“我已经给你预备好巧克力了。先过来对所有这些可爱的太太小姐们问声好吧。”她的声音现在完全变了样,又温柔又甜,像满着糖浆一样。
布鲁诺看上去有点傻了,但他让人牵到讲坛上去,站在女巫大王身边,说:
“好了,我的六块巧克力呢?”
我看见把他带上讲坛的女巫回到门边,轻轻地用铁链把门把手重新拴好。布鲁诺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只顾着讨他的巧克力。
“现在的时间是差一分三点半!”女巫大王宣布。
“这是怎么回事?”布鲁诺问道,他并不害怕,但也不能说舒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把巧克力给我!”
“还有三十秒!”女巫大王抓住布鲁诺的胳臂。布鲁诺挣脱了,看着她。她用她面具上的嘴唇微笑着,两眼盯着他。每个女巫都盯着布鲁诺看。
“二十秒!”女巫大王叫道。
“给我巧克力!”布鲁诺也叫,他突然怀疑起来,“给我巧克力,放我出去!”
“十五秒!”女巫大王叫道。
“你们这些疯女人,请哪一位告诉我好不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布鲁诺叫道。
“十秒!”女巫大王叫道,“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我可以发誓我听到
我可以发誓我听到了闹钟的响声。我看尿布鲁诺跳起来,就像谁用帽针在他的屁股上刺了一下。他大叫一声:“噢!”他跳得那么高,然后落到了讲坛上的一张小桌子上。他在桌子上手舞足蹈,哇哇大叫。接着他忽然册声不响,全身僵住不动了。
“闹钟已经响过!”女巫大王尖叫,“变鼠药开始起作用了!”她在讲坛上开始蹦蹦跳,拍着戴手套的手,接着叫道:“这个臭小鬼,这个服东西,这个讨厌的小虱子,马上变啊变,变成一只可爱的小耗子!”
就在这一秒钟,布鲁诺越变越小。我看到他一直小下去……
现在他的衣服好像不见了,浑身开始长满棕色的毛……
忽然他有了一条尾巴……
接着长出了胡子……
现在他有了四条腿……
一切变化得那么快……
总共只有几秒钟……
一下子。他这个人再也没有了……
桌子上是一只棕色的小老鼠在跑来跑去……
“棒极了!”听众大叫,“她成功了!变成引真奇妙!真了不起!伟大之至!你是个奇迹,噢,足智多谋的大王!”她们全都站起来鼓掌欢呼。女巫大王从她的衣服兜里拿出一个老鼠夹,动手布置它。
噢,不!我想。我不愿看到这个!布鲁诺?詹金斯也许坏了点,但我如果竟想看到他被杀头,那我真是该死了!
“他在哪里?”女巫大王厉声说着在讲坛上找,“那老鼠跑到哪里去了?”
她找不到它。聪明的布鲁诺一定已经跳下桌子,溜到了哪一个角落,甚至钻进了小洞。为了这个,真要谢谢老天爷。
“没关系!”女巫大王叫道,“大家肃静,坐下!”
第十一章 老女巫们
女巫大王站在讲坛正中央,那双危险的眼睛慢慢地巡视乖乖地坐在她面前的女巫们。“所有七十岁以上的举手!”她忽然大叫一声。七八只手举了起来。
“我想到,”女巫大王说,“你们太老了,爬不上高树去弄猪嘴鸟的蛋。”
“我们爬不上去,大王!恐怕爬不上去!”老女巫们说。
“你们也捉不到住在高高的山岩上的蟹脚鸟,”女巫大王说下去,“我看你们也追不上飞快的猫跳兽,也无法潜到深水里去抓多嘴鱼,或者带着枪跋涉过荒野去打喷气兽。做这种事你们太衰老了。”
“我们太衰老了,”老女巫们重复说,“我们太衰老了!我们太衰老了!”
“你们这些老人家为我工作了多年,”女巫大王说,“我不想使你们只是因为衰老,就失去消灭几千个孩子的乐趣。因此我亲手准备了一定数量的‘慢性变鼠药’,在你们离开旅馆前分发给你们。”
“噢,谢谢你,谢谢你!”老女巫们叫道,“你对我们实在太好了,大王!你太仁慈,太关心我们了!”
“这是一个样品,我将要给你们的就是这种药。”女巫大王叫着人一个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她举起它叫道:“在这个小瓶子里有五百剂变鼠药!可以把五百个小孩子变成老鼠!”我看到,那是个深蓝色的玻璃瓶,很小,和从药房买回来的眼药水瓶一样大。“你们老女巫一人可以拿到两瓶!”她叫道。
“谢谢你,谢谢你,噢,最仁慈最关心我们的大王!”老女巫们同声说,“我们一滴也不会浪费!我们保证每一个人消灭一千个孩子!”
女巫大王宣布:“会议到此结束!这是你们在这个旅馆逗留的时间表。
“现在我们必须全体都到阳光园去同那个可笑的经理共进茶点。
“然后在今晚六点,老得不能爬树弄猪嘴鸟蛋的女巫到我的房间来,各领取两瓶变鼠药。我的房间号码是 454。 不要忘记了。
“然后在八点,你们全体都到餐厅集合,共进晚餐。我们是‘防止虐待儿童王家协会’可敬的太太小姐。他们将专门为我们摆两排长桌。但不要忘记在你们的鼻子里塞进棉花。那餐厅里将挤满肮脏的小孩,不塞鼻子,那臭气将叫你们受不了。除此以外,记住要时刻举止正常。一切清楚了吗?有问题没有?”
“我有一个问题,大王。”听众中有一个声音说,“我们糖果店的巧克力万一被大人吃了会怎么样?”
“那大人是活该倒霉。”女巫大王说,“会议已经结束!”她叫道,“你们出去吧!”
女巫们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我通过夹缝看着她们,求上帝保佑她们快点走,我好终于平安无事。
“等一等!”后排一个女巫猛地叫起来,“别动!”她的叫声像喇叭声一样响彻舞厅。所有的女巫一下子停下来,回头看着说话的那个女巫。她比较高,我可以看到她站在那里,头向后颁,鼻子仰起,用她那粉红色的、呈贝壳形的鼻孔长长地吸着气。
“等一等!”她又叫道。
“什么事?”其他女巫大声问她。
“狗屎!”她叫道,“刚才我闻到了狗屎气味!”
“不可能!”其他女巫叫道,“绝对不可能!”
“是的是的!”那个女巫又叫,“又来了!不太厉害,不过是狗屎气味!我说的是这里!肯定不太远!”
“下面怎么啦?”女巫大王从讲坛上向下看着叫道。
“米尔德丽德闻到了狗屎气味,大王!”有人回答她。
“胡说八道什么?”女巫大王叫道,“是她的脑子里有狗屎!这房间里没有孩子!”
“别动!”名叫米尔德而德的女巫叫道,大家别动!我又闻到了!“她的两个弯曲的大鼻孔像一对鱼尾巴那样来回摆动着,“更强烈了,闻得更清楚了!你们闻不到吗?”
房间里所有女巫的鼻子都抬起来,所有的鼻孔开始闻了又闻。
“她没说错!”另一个声音说,“她一点儿也没说错!是狗屎,臭得厉害!”
几秒钟工夫,全体女巫都可怕地大叫狗屎。“狗屎!”她们叫道,“房间里满是狗屎气味!呸!呸——!为什么我们先前没闻到呢?它臭得像阴沟!不远处一定躲着只臭小猪!”
“找到他!”女巫大王叫道,“找出来!把他挖出来!跟着你们的鼻子走,直到找到他为止!”
我的头发都像指甲刷子的硬毛那样直竖起来,浑身冒冷汗。
“把这堆狗屎找出来!”女巫大王尖叫,“不要让他逃走了!如果他就在这里,他已经偷听到了最秘密的东西!必须马上除掉他!”
第十二章 变形
我记得我当时想:现在我逃不掉了!即使我能够摆脱掉她们跑过去,但我还是出不去,因为门用铁链拴上了!我完啦!我没命了!噢,姥姥,她们要把我怎么样啊?
我环顾四周,看见一个女巫画得很丑、涂满了粉的脸低下来看着我,脸上的那张嘴张开来,得意地大喊:“他在这里!在屏风后面!快来捉他!”这女巫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一把抓住我的头发,但我挣脱后逃走了。我跑,噢,我是怎样跑的啊!对这一切的恐惧使我的脚添上了翅膀!我绕着舞厅外围跑,没有人能捉住我。
跑到门过时我停了一下,想要打开它,可是上面拴着铁链,它动也不动。女巫们不急于追我,只是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看着我,心里很清楚我是逃不掉的。有几个女巫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鼻子,还有人叫:“呸!多臭!我们再也受不住了!”
“那么捉住他,你们这些白痴!”女巫大王在讲坛上向下叫着,“在整个房间里排成一行,向他靠近,抓住他!把这个肮脏的小脓包逼到角落里,把他抓住带到我这里来!”
女巫们照她吩咐的一字排开。她们有人从这头,有人从那头,有人从一排排空椅子之间向我逼近。她们现在准要捉住我了。她们把我逼到了墙角。
我吓得把头对着门大叫救命,希望外面有人能够听到。“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捉住他!”女巫大王叫道,“抓住他!别让他叫!”
她们向我猛扑过来,约有五个女巫抓住我的胳臂和腿,把我提起来离开地面。我继续大喊大叫,但其中一个女巫用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掩住我的嘴,使我叫不出来。 “把他带到这里来!”女巫大王叫道,“把这偷听的小虫子带到我这里!”
我被许多只手抓住胳臂和腿,带到了讲坛那里,悬空横躺着,面对天花板。我看到女巫大王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我,用最可怕的样子对我狞笑。她拿着那装着变鼠药的蓝色小瓶,说:“现在给他吃点药!捏他的鼻子让他把嘴张开!”
有力的手指捏住了我的鼻子。我紧闭着嘴,屏住了气。但我挺不了很久。我的胸口在爆裂,我张开嘴要赶紧大大地吸一口气。可就在我这样做的时候,女巫大王把整瓶药水倒进了我的喉咙!
噢,像给火烧一样痛苦!像整整一壶滚水倒进了我的嘴里。我的喉咙像火在烧!接着火烧的可怕感觉很快地扩展到我的胸口、我的肚子、我的双臂和双腿,一直扩展到我全身!我叫了又叫,但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又一次掩住我的嘴唇。接下来我感到我的皮肤开始收缩。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描述呢?从头顶到手指尖和脚趾尖,我全身的皮肤都一点不假地在收缩!我觉得我像个气球,有人在绞气球的顶部,绞了又绞,气球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的皮肤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快要爆炸了。
然后便开始压榨。这一回我像是在一个铁质的压榨机里,有人在转螺丝,每转一下,压榨机就紧缩一些。我像一个橙子在榨汁器里被榨汁,汁水从我全身四面八方流了出来。
接下来是全身皮肤(或者说原来是皮肤的地方)有一种火辣辣的刺痛感觉,像是针从里面硬要钻到皮肤表面上来。我现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