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堞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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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堞残阳-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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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师爷两番施放暗器,皆被截落,更是胆战心惊,他料定暗处必有高人,若取他性命,易如翻掌,故不敢耽搁,向邢越虚晃一刀,便回身往城关奔去。
邢越也不追杀,纵身跃上轿车,一声厉喝,轿车便飞也似地往桥头冲来。
这下可让楼上的董大全、伍云起为难了,是截住他,还是放了他?
“既已出手,索性就管一管这桩闲事吧。”伍云起说着,腾身跃起,从酒楼上飞身而下,正落在轿车顶上。
伍云起伸剑顶住了邢越的后心,喝道:“停车!”
邢越头也不回,伸脚在那驾辕的青骡子屁股上踢了一下,轿车跑得更快了,霎时间已上了芦沟桥,直向良乡方向而去。
这倒真令伍云起没了主意。
轿车在皓洁的月光下循着那漫长的黄土官道向西飞奔,渐渐南转,眼看离芦沟桥越来越远。
伍去起真有些沉不住气了,凭自己的一身武功,他倒不怕什么,只是为这后生的不理不睬,丝毫未把他放在心上,甚感气恼。
他立时有了主意,要对邢越的沉默报复一下,只见剑尖儿一挑,邢越的黑缎小瓜皮帽便飞上天去,飘飘悠悠落在路旁空旷的雪野里。
邢越回头怒视了他一眼,愤愤地骂了句:“混帐。你敢欺负人,难道吴掌门管不得你吗?回山再与你算账。”
伍云起啼笑皆非,暗思道:“敢情这人是个绿林响马,他把我当了山寨小喽罗了?”不由大笑一声,说:“就跟你回山,看你那什么吴掌门能把我怎么样,他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邢越吃了一惊,急回头看时,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指着自己的咽喉:“你这是怎么……”抬眼一看,又笑道:“福庆师兄,你与兄弟开什么玩笑?”
“福庆?”伍云起心中一动。
“难道你不是吴掌门的胞弟,清茶门的二师兄福庆吗?”邢越看看对方并非玩笑之意,不由颇感诧异。
伍云起默默地摇了摇头,说:“仁兄,你认错人了,在下并不知道什么清茶门。”
“嗯?”邢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暗想:分明是二师兄,却为何这般态度?
虽然我上山才不到一个月,和这福庆也只相处了几天,后来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据说是往河南联络张宗禹所率的捻军去了,但毕竟是相处过,而且还印证武艺,莫非此人竟这般健忘?
再者说,自己潜入京师,搭救苏小姐,也是清茶门掌门吴素梅策划的,福庆从河南赶回来到这芦沟桥接应,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他为何反倒不认得我呢?可是……
他只好无可奈何地问道:“那么,你是何人,为什么方才出手助了兄弟一把,现在却又盘问个无止无休?”
“见仁兄武功地道,想交个朋友。”伍云起收剑抱拳,微微一笑。
刑越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越看越觉得与吴福庆模样一般,只见他稳稳当当地立在颠簸起伏的轿车顶上,身子随着地面的高低起伏而微微摇动,桩架极工,足见其功力深厚扎实,便也把剑用力插在轿车辕子上,拱手道:“承蒙错爱,敢问兄长尊姓大名?”
“在下伍云起。”
邢越深深一揖,道:“原来是伍仁兄,小弟邢越,这厢有礼了!”
“不敢当。”伍云起敛起笑容,抱拳道:“请问邢兄,车中所乘何人?”
“是在下未婚之妻。”邢越回答。声音里似带些苦味,同时目光也不由转向一边。
“噢?”伍云起微微一愣,顿感自己立足之处甚是不妥,便跃下轿厢,也立在车辕上。
这时,轿车仍在飞奔着,虽驾辕的大青骡子已是遍体生津、气喘吁吁,速度却仍未放慢。
两人面对面地站在车辕上,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汉,并且手边皆有利刃,如若其中一人有诈,先生歹意,那么对方将是很危险的。
但两人都是正当血气方刚之年,自持武艺高强,不肯示弱对方,因此,在皎洁的月光下看来,脸上的表情倒也都很坦然。
车轮飞转,两人都沉默了。
“方才那个老头儿为何与邢兄厮拚?又为何要加害……”伍云起膘了轿厢一眼,抬起一只脚轻轻踏在青骡子背上,问道。
邢越说:“那个老头儿姓马,是西太后胞弟桂祥府中的师爷。”
“西太后?”伍云起猛抬头道:“是慈禧皇太后?”
“正是!”
“噢。那么为何要与邢兄为难呢?”
“唉,一言难尽!”邢越深深叹了口气,拳头握得卡卡作响,脸上露出愤慨之色。
伍云起欲再问,忽听轿中传出那苏氏小姐呜呜咽咽的哭声,不由愣住了,继尔稍明端倪,便不再问下去。
后面响起了马蹄声,两人回头望去,只见十几骑人马追了上来,邢越仔细看了一会儿,道:“不慌,是吴掌门他们赶上来了。”
他这话,显然是安慰轿厢里面的苏小姐。
被邢越称为“吴掌门”的吴素梅,一身书生装束,率着她的亲兵小队接应了邢越后,突破官军的包围撤了回来。
“临溪。”吴素梅催马加鞭赶上来,叫着邢越的字问道:“苏小姐还好吧?”
邢越站在轿车上拱手道:“谢吴掌门救命之恩,她总算逃出来。”
“怎么没见赵大师兄他们?”吴素梅问邢越。
“进桂祥府里以后,赶巧儿他的胞兄恩承恩公照祥来串门,我们趁前面吃饭,弄了这辆轿车从后花园出来。赵大师兄说他另有公干,带人往朝阳门外去了,我师徒三人和两个小厮护着轿车打城里走,刚出广安门,桂祥就带人追了上来,幸亏……”
“另有公干?”吴素梅皱了下眉头,但没有往下说什么。
一抬头,见轿车上立着一个后生,眼睛不眨地望着自己,惊讶地问:“咦,庆儿,你啥时跑到我前边来了?”
“这……”伍云起看了邢越一眼,希望他替自己解释一下。
邢越虽然与伍云起是陌生人,并不知他的底细,但毕竟又比吴素梅早认识一会儿,并且他方才也在这个问题上闹了误会,这时见伍云起看着自己,便向吴素梅道:“吴掌门认错了人。这位仁兄姓伍讳云起,方才在酒楼上出手相助,救了苏小姐一命的。”
“噢?”吴素梅策马在轿车旁飞驰,一面上下打量伍云起,又回头高喊一声:“庆儿!”
“在,姐姐唤我吗?”后面有人答应一声,接着便有一个小伙儿催马赶上来。
呈素梅一看,弟弟果然还在后面,那么轿车上这个当然是另外一个人了,便笑道:“奇了,伍仁兄与俺二弟长得一般模样儿。”
说话时,眼光仍上下打量他,若有所思。
伍云起借着月光细看那后生,果然与自己相像,并且身材也十分魁梧,从他那娴熟的骑术上看,身上功夫也是不薄,便拱拱手道:“奇遇,奇遇!”
吴福庆也注意到车上的陌生人,十分纳闷儿,这人从哪儿来的?倒与我那一母同胞的兄长一般:“难道真是失散了十几年的哥哥吗?”
他对哥并没有什么印像了,但感觉如是,心中怦然而动。
吴素梅不等二弟发问,先开口了:“敢问伍兄仙乡贵籍?”
伍云起默默地答道:“江南常熟。”
他的心通通直跳,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啊!”吴素梅和福庆同时叫了一声,互视一眼,急问:“敢问仁兄……”
“在下本姓口天吴,十几年前流落河南,为避仇人耳目,替父母报得血海深仇,暂用母亲的姓氏人五伍。”
“你的小名儿……”吴素梅喉咙哽咽了一下,终于费力地问:“可是叫福生吗?”
“你们……真是……”伍云起几乎站立不稳了。
“大哥!”福庆忽然大叫一声,弃马跃车,一把抱住了伍云起。
伍云起热泪盈眶,兴奋地喊道:“姐姐,福庆,你们都在这儿!这……这不是做梦吧,啊?”
吴素梅抽出宝剑,高高举起,以剑身贴向伍云起的宝剑。
伍云起左手抱着福庆,右手的宝剑也贴过去,齐齐地合上了,不长不短,一雄一雌,正是一对。
三人不由一齐喊道:“正是家传的‘龙凤剑’。”
阔别十余载的同胞姐弟,终于在这京师郊外的漫漫古道上不期而遇。
十年生死两茫茫,乍一重逢,要讲的话太多了,也太长了,一时竟不知从何处说起才好。
这时,姐弟三人反倒默默无言,两个车上,一个马上,互相望着,看着,眼里含满了泪花。
邢越在一旁也早忘记了方才的厮杀和自己的遭遇,只是望着这三个久别重逢的姐弟,为他们感到幸福。
吴素梅的亲兵小队催马赶了上来,其中一个看到了方才情形的汉子,把经过讲给众人听,大家听说这轿车上的人原来是掌门那失散多年的大弟弟,都不胜惊喜,策马随轿车缓缓而行,望着伍云起悄悄议论着。
在倚月楼酒楼上把伍云起误认作福庆的那个小和尚伸伸舌头,低声道:“赶情是和咱二师兄一娘所生的双胞胎,模子刻似地象。”
另两个汉子,也是在酒楼上接应的,说道:“多亏他眼疾手快,掷酒杯击落了那把飞刀,不然,苏小姐今儿个还真悬了。”
旁边一个老者说:“你俩干嘛吃的,轿车都过来了还不动手,险些误了事。”
“咳。”那两个汉子中一个瘦点儿的说:“和我们同桌上那两个,都是他娘吃官粮的衙役,他们好象是盯着那三个从西边来的买卖人,又跟我们瞟上了,碍手碍脚的……”
老者问:“狄爷和柳姑娘在楼上?”
瘦汉道:“在。二次出手,也截落了暗器。”
“好!”吴素梅毕竟是一支义军的统帅,她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一摆手说道:“回山里给弟弟设酒接风,现在众兄弟们不可大意,紧防追兵!”
于是,扎了堆儿的亲兵们仍然散开,拉成一个长队,离了大道,走村过庄,向黑沉沉的西山丛中隐去。
第五章
    伍云起跃楼飞车走了以后,董大全和洪钧仍在楼上等他。
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轿车转来,大全有点坐不住了,起身向洪钧道:“文卿兄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往外走,要下楼去马厩里牵马,追上去看个究竟。
洪钧慌了,忙拦住道:“海明兄,你别去,伍仁兄过会儿自会转来,这儿可……”
董大全闻言,扫视了屋中一眼,只见那三个自称从乌里雅苏台来的商人,和屋角临窗桌上的两个彪形大汉都盯着他,而出手截落马师爷暗器的乡绅和姑娘早已不知去向,沉吟片刻,便走回桌前坐下,说道:“也罢。洪兄,咱们就在这儿坐等好了。”
洪钧不语。
这个文举人可真有点胆战心惊了。
楼下街上乱哄哄的,先是城关上那帮人冲下来,开了城门,由为首的一个书生带着,横冲直撞,抢上芦沟桥头,一溜烟跑了。
接着,那骑马的参将也提了把腰刀,带着二、三百兵勇咋咋呼呼地追过去。
董大全见那车夫被人背走了,不由暗暗纳闷儿:“这车夫定是那书生一伙儿无疑,可楼上的乡绅和姑娘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出手救轿车上的女子,却不管车夫?”
这时候,有从城里跑出来的人惊魂不定,悄悄向雅座间的人们说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国舅爷的小妾随野汉子私奔了,就是方才轿车里的那小娘子。国舅爷带家丁追出来,在拱极城里被人杀了。”
“听说还没死呢,他府里的一个师爷把弄到巡检司衙门里去了。”
“这国舅爷是皇上的哪个亲戚呀?”
“别嚷嚷。听说是慈禧皇太后的弟弟……”
“你没听那车夫自称是承恩公府的吗……”
“嗤!”
董大全和洪钧听了,都有些慌神儿,原来如此。
这下子可糟了,怎么裹进皇亲国戚的私事里面?
都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为伍云起担忧。
这时屋中一张桌子上的两个汉子站起来,一个黑黝黝的脸膛,五大三粗的,一副憨厚样子,另一个则身材瘦长,黄脸微髯,象个乡下的教书匠,两人走过来向董大全拱手,低声道:“董年兄,令师弟飞车而去,这可惹上麻烦了。”
董大全一愣,见对方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站起来回礼,问道:“二位是?”
那两人都笑了,其中黄脸的说道:“咱们是去年的乡试同年呀。”
董大全听他们口音都是河南老土儿,忙又抱拳道:“是吗?你看我这记性……”
“嗐。”这两人都不以为然,还是黑大汉直爽,说道:“咱这一科应考的人那么多,董年兄哪能个个都认得呢。倒是两位年兄,分坐头两把交椅,俺们岂有不认得的?”
说罢哈哈大笑。
“那么……,二位请坐,请坐。”董大全不大会场面上的客套话,只是热情地让座。
两位武举人又与洪钧见过礼,便在董大全他们这一张桌前坐下来,一面令小二添酒上菜。
大家细聊,董大全和洪钧方才知道,黑脸的大汉姓柳名良图,字正安;黄脸的瘦子姓赵名志申,字洛谷。
“二位仁兄,九月的场试,也这样赶早吗?”洪钧因他们在这种时候竟不避嫌,来与自己同桌,很有点感激之意,忙着给他们斟酒。
“想赶早进京来看看,没想到也这么乱。”河南人心直口快,那个叫柳良图的黑脸汉子说。
董大全坐下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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