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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瑜看向秦夫人:“等你们女儿真得宠了,下一步该是什么呢?是要联合群臣说我这个皇后不堪为天子之配,还是说太子懦弱,不能为人君,好让出皇后宝座。这样你们家族就可长长久久。秦夫人,我有说错吗?”
秦夫人抬头看向清瑜,殿内已经点起烛,烛光之下,素服的清瑜站在案前,头微微抬起,有一种俾睨天下的傲气。这是当朝皇后,她能成为皇后就已占尽先机,什么算计,什么打算,都敌不过一句,她是这后宫实实在在的主人。
秦夫人颓然低头:“妾,妾不敢说娘娘说的全是错的,也不敢说妾送女入宫并不是毫无打算。只是妾……”清瑜走到秦夫人面前蹲下,看着秦夫人道:“此时你们觉得不对头,所以想罢手想认输想结束了吗?可是你难道忘了我方才说的,你当这后宫是什么地方,由你们想送女儿就送女儿,想让女儿走就让女儿走吗?你们当初送女入宫,为的是家族,现在想让她出宫,为的也是怕出什么事连累家族,好好的女儿家,就被你们当做棋子送来送去。好好的女儿家,就被你们教的一肚皮算计,其心,”
清瑜看着秦夫人,缓缓吐出两个字:“可诛。”秦夫人跌坐在地上,冷汗已经沁透了里衣,清瑜站起身:“回去吧。”秦夫人茫然地爬起来,走了一步突然道:“娘娘方才所说之话虽对,只是做天子的,总是要有人扶持的。此时朝廷在外用兵,娘娘您……”
清瑜看向秦夫人的眼里全是轻蔑:“我既无外家襄助,儿子又小,自然不能得罪世家,免得不稳是吗?夫人您做了秦家三十多年的主母,难道眼界还只在四方宅院里?我虽无外家襄助,却有凉州旧臣,太子年纪虽幼,夫人难道不知孩童早慧不是什么稀罕事吗?夫人以为女子在这深宫立足,只能靠外家襄助陛下宠爱?我所靠的,从头到尾都不是陛下的宠爱外家的襄助,而是能替陛下守住这万里河山。不然夫人以为,陛下凭什么安然在外征战,而对此不操半点心?”
秦夫人颓然地垂下头,脚步已经有些不稳,清瑜缓缓地又道:“夫人方才说我不能得罪世家,那我想问夫人一句,世家可怕得罪我这个皇后?”秦夫人的脚被门槛一绊,差点绊倒在地,回头看着清瑜,烛光之下清瑜容颜竟有种不可侵犯之感,话很短,一字字却像敲在秦夫人心上:“夫人,世家们其实全都忘了,在皇朝之中,皇权最高。”
皇权最高,秦夫人定定地看着清瑜,怎么就忘了皇权最高?世家们送女入宫,所谋的自然不是宠妃之位,而是那最高的后位。世家们对这位皇后确实是轻视了,没有外家襄助,举动不合规矩又如何,她已是皇朝地位最高的女人,地位也不像世家们所想的那样岌岌可危,而是牢不可破。
秦夫人叹了声转身走进殿内,重新给清瑜行礼:“娘娘一番话,让妾有如醍醐灌顶。妾承认妾等糊涂,生出不该生的念头。还望娘娘望在妾一家对大雍功劳份上,”
清瑜看着秦夫人,秦夫人说了两句就停下口,这样的话怎么听着感觉不对。清瑜已经笑了:“秦夫人请起,本朝初建,正是百废待兴之时,陛下也不会屠戮功臣寒众人的心。只要众臣子都为本朝好,襄助陛下,君臣自然是和睦的。”
如果反过来,对皇朝有威胁,那么就会走上另一条路。秦夫人怎么听不出清瑜话外的意思,看着清瑜的笑容秦夫人那如同一团乱麻的心已经沉静下来,俯首认输:“娘娘所言极是,妾回府之后,自会把娘娘的意思对妾的夫君讲。”
清瑜微微一笑:“还有句话,秦夫人身为宰相夫人,当为众命妇之首,空闲时候可请凉州旧臣的夫人们过府相聚。将相和了这朝廷也才安稳。”凉州旧臣们的圈子和世家们的圈子是不一样的,清瑜此话,是要世家们把圈子打开,接纳凉州旧臣,而不是依旧高高在上,看不上凉州旧臣们。
秦夫人到的此时,只有应是而已,清瑜挥下袖子:“夜深了,你出宫回府不便,我让人持我的诏令送你出宫回府吧。赵将军的长子,今年十四小了令千金一岁,男小女一岁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们两家就做个亲家吧。”
赵将军?他的夫人不过是个歌姬出身,若在平日秦夫人定当自家受了无尽的羞辱,可在此时,秦夫人只有躬身应道:“妾谨遵娘娘旨意。”清瑜勾唇一笑:“赵将军和秦宰相同朝为官,这门婚事也算不上不般配。”
灵柩
警告还是警告,秦夫人到了此刻已经有些麻木,只有应是的份,清瑜唤来宫女,让她们领着秦夫人出去。秦夫人再次恭敬谢过清瑜跟随宫女们走出去,两边宫灯高挂,照着秦夫人的去路,秦夫人沉默地走出昭阳殿,当走完台阶时候,秦夫人回头去看昭阳殿,灯光辉映之下,昭阳殿显得十分壮丽。
这样的宫殿已经有了足够配得上的女主人,此时唯有臣服,心甘情愿的臣服。秦夫人轻叹一声,转过身往外走去,除了臣服,还能再做别的什么?
这一夜,注定秦府的人彻夜难眠,而京城有些人家同样彻夜难眠。第二日一大早,月娘就被召入宫,秦夫人得到消息时候知道大概等月娘出宫时候,就该有媒人上门了。下手坐着的妇人看着秦夫人的面色,叹了一声不说话。
秦夫人望着这个妇人道:“说起来,赵将军也是陛下重臣,这门亲事并不算他家高攀,等鸾儿从宫里回家待嫁,要多教她好的。”那妇人低低应了声是:“奴是夫人的人,自然是夫人怎么说就怎么听。只是八姑娘虽说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从小到大都养在夫人身边,千般伶俐百般聪明,赵将军虽说是陛下重臣,但他那位夫人……”
秦夫人冷冷地看着这妇人:“噤声,你难道不晓得今非昔比?况且今日赵夫人已受过朝廷诰封,纵我见了还要口称一声赵夫人。日后结了亲,也是我去称她为亲家母,我尚未说话,你在这委屈什么?”那妇人抱怨的话全被压进肚里,起身道:“夫人说的是,是奴见识不够。”
秦夫人的眼神依旧很冷:“知道就好,老爷一向宠你,可也不能失了分寸,等鸾儿从宫里回来,你和她住一日,你们好好说说话。”妇人面上露出喜色:“奴谢夫人大恩。”秦夫人摆手:“下去吧,到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个心里有数。”
妇人行礼退下,秦夫人望向皇宫的方向,也不知赵家出宫之后什么时候派媒人过来?不管怎样这边都该准备起来,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此时月娘正和清瑜两人坐在太液池边,看着宫女们在湖上荡舟采莲,笑声不时传到岸上。月娘不由笑了:“这情形,倒有些江南风味,在凉州哪能看到这样的?”清瑜点头:“说到江南,樾妹妹是最向往江南的,只可惜到现在都没到过江南。”
月娘眼里有追忆:“太妃下个月也要到京了,说起来,太妃养了个好女儿。”陈枚登基之后,尊远在凉州的琴娘为太妃,余达翰殉国之后,琴娘决定回京到先帝陵前守陵,陈枚他们劝阻不成只有随她,琴娘是跟余达翰的灵柩一起回来的,而陈樾,还在凉州和陈枚并肩作战。
清瑜轻轻一叹才道:“太妃有好女儿,夫人你不也有好儿子?记得你和赵将军的长子将要十四了?”清瑜从不是无缘无故说这话的人,月娘瞧着清瑜:“难道娘娘想做媒?”清瑜指向湖上采莲的少女:“那个着红的姑娘,是秦相最幼女,秦夫人昨日进宫,把婚事托付给我,我就想起你长子来了,虽然大了一岁,两家都还般配。”
月娘顺着清瑜所指方向看去,虽然离的远,也能看出秦家千金长的出挑,月娘收回眼对清瑜道:“娘娘这话,是旨意呢还是建议?”清瑜的眉微微一挑:“娶妻娶贤,虽然这些世家们都有些骄傲,但我不得不说,他们的家教都不错。”葉。涵。莎。購。买
月娘当年跟了陈节度使十来年,再后来又被嫁给赵将军,眼界自然不止这四方天地。清瑜只说了一句她就明白过来:“要打破世家们的骄傲,最快的就是联姻。只是秦宰相夫妇那里,会不会?”清瑜笑的很笃定:“结亲不是结仇,都是亲家,谁还能因出身什么骄傲于你?”
月娘垂下眼盈盈下拜:“如此,妾多谢娘娘,为妾物色这么个好儿媳。”清瑜扶起她:“有什么可谢的,到时让我得杯喜酒吃就成。”月娘抬头笑了:“这是自然。”清瑜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通透人,记得我那句话,结亲不是结仇。”
月娘再次应了,此时宫女们已划着小舟回到岸边,几位千金手里抱着荷花说笑着往清瑜她们这边走来。清瑜让宫女们给她们设了椅子,评点着谁摘的荷花最多最艳,秦家千金不出所料得了头彩。
清瑜笑着道:“得了头彩孰为不易,我今儿又没带东西,竟不知道赏什么好?”秦家千金轻声道:“娘娘慈爱,妾能在娘娘身边得沾化雨已大欢喜,哪还敢望着什么赏。”清瑜拊掌笑道:“这巧嘴,倒不舍得把你放出宫去,不过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赵夫人,这姑娘做你媳妇可好?”
秦千金面上的笑容被清瑜这突然的说话给惊的全部消失,竟忘了宫规抬头直直看向清瑜,当听到月娘含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不晓得秦宰相可看得上我们这样人家?”这绝不是戏言,秦千金听到这句就明白了,这话半点戏言的意思都没有。
王珍容眼里不由露出幸灾乐祸眼神,这个最大的对手去掉,自己的路就更好走一些。不过很快王珍容就让眼神变的很平日一样,低垂着头站在那里。
清瑜也笑了:“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让人请秦夫人进来,若能做了这门亲事,倒也算我有做媒的潜质。”月娘抿唇一笑,清瑜已让宫女去请秦夫人进来,少女们坐在那里,这样的话题她们是不好插口的,只有默默听着的份。
清瑜说完才像想起这些少女们一样,哎呀了一声就道:“这些话你们年轻人定不爱听,先下去吧。”少女们行礼退下,秦千金此时已回神过来,但面色还是有些恍惚。赵夫人?一个歌姬,不过是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人,竟要做自己的婆婆?王珍容见秦千金频频回头看向月娘,掩口一笑道:“还没恭喜秦姊姊呢,怎么也没想到你是我们中间最先定亲的人。”
徐家女儿和秦千金历来交好,听到王珍容这话未免有些不悦,唇一嘟就道:“皇后亲自为媒,这样的体面又有几个有?还不知道王姊姊定亲时候有没有这样的体面呢?”这话提醒了秦千金,皇后为媒,自然容不得自己拒绝,而看在别人眼里也是莫大的恩宠,秦千金深吸一口气这才勾唇一笑:“多谢王妹妹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姻缘又落在何处?”
王珍容的欢喜被这一句话完全打破,陛下久久不归宫,再得皇后的青眼又如何,终究还是白搭。秦千金说完这句话就往自己住处走去,此时她心中明镜一般,这门亲事已是板上钉钉,何不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免得到时被人讥笑恋栈宫廷。
秦夫人被召入宫,清瑜的问话不过是例行公事,话刚说完,秦夫人就已对月娘福下去,口称亲家:“还望亲家休嫌小女娇痴。”月娘倒没想到秦夫人答应的这么爽快毫无芥蒂,急忙还礼:“小儿得娶贵府女儿,怎敢轻慢。”
清瑜见她们互相行礼,抿唇一笑:“倒是我做个现成媒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谢媒酒吃?”月娘也笑着道:“本该还要请媒人去秦府下聘的,只是娘娘这尊大佛请不动。”秦夫人也含笑帮衬两句,场面顿时和乐融融,清瑜已让人去请秦千金:“那些都是你们按礼去做的,我先让秦家千金出来,赵夫人你这个做婆婆的下了定,这亲事就算成了。”
说笑之间,秦千金已被请过来,她远远就看到秦赵两位夫人和清瑜在那说笑,知道自己的婚事已成,微微叹了声面上就带上笑容上前依次行礼。
方才只是惊鸿一瞥,此时月娘才得细细瞧她,见她行动大方、姿容俏丽,心里也点一下头,从发上拔下一支钗送到秦千金手里:“这支钗是当年我嫁给你公公时候,你公公说是你祖婆婆留给他,要他给自己媳妇的。今日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以后再传给你儿媳。”
这支钗不过鎏金而已,做工还有些粗糙,一看就是那种乡下匠人手艺,但秦千金怎敢轻视这支钗,跪下再拜道:“媳妇谨遵婆婆的话。”月娘把秦千金扶起,到得此时,秦千金也只有含羞带怯,做一个标准的闺秀初定亲了。
谈笑了一会儿,秦夫人就带秦千金告退,月娘也要回府去预备请媒人等各项事。太液池边只剩下清瑜一个,她起身走到水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