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摆下晚饭,黄姨娘站在大老爷身后,帮忙布菜添酒,碧荷顶替了宝莲的差事,小心翼翼伺候在大太太左右。
“老爷今日可见到了皇上?”
大老爷有气无力道,“皇上日理万机,我的折子虽然递了上去,却也不是那么好见的。在听政殿坐了整一天,后来还是万岁爷身边的公公出来宣旨,说明日再去。”
坐了一天,自然是没东西吃。大老爷怕皇上临时召唤,更不敢多喝茶水,所以现在是又饥又渴,浑身也没劲儿和大太太斗气,就吆喝着黄姨娘布菜。
芳菲自己端着小瓷碗,看了一圈也没见有合口味的。她吃惯了宫妈妈的手艺,大太太进京时候想挖走宫妈妈,可惜走漏了风声,反叫老太太私底下抱怨了一通。大太太自然不敢再乱来,只将大厨房里手艺还算勉强的两人带来京城。
大老爷口味清淡,芳菲嗜咸辣,今日厨娘们自然不会按照她的口味来做,满桌子都是清汤寡水,也唯独大老爷吃的津津有味。
“对了,今日我碰见个人,”大老爷一碗米饭下去,肚子里也有了底气,这才开口说话:“圣懿皇太后有位娘家外甥,先帝在的时候封了赞军将军,叫做白门喜。我原和这人没什么交情,不想今日他也来面圣,在听政殿的时候对我颇为礼遇。”
大老爷慨叹道:“放在以前,他那种外戚子弟怎肯与我多生交际!不过是看我升做了户部侍郎,想从我这里讨些好处罢了。”
芳菲一听他说“白门喜”,不知怎么就自然而然想到了白天红绸的异样举动。小丫鬟当时说,是白将军叫人送来一篓樱桃。这个季节可不是吃樱桃的时候。礼物自然珍贵,但对红绸姐妹来说,却恨得咬牙切齿,更惹了红绫摔杯。
有个白将军对红绸姐姐献好。又有位白门喜将军礼遇大老爷,难道是一个人?
芳菲正狐疑,就见大太太将筷子放在桌上,冷声道:“老爷以后见了那人别理会。居心叵测,包藏祸心,和你套交情也是一肚子坏水。”
大老爷不悦道:“这是怎么说话呢!白将军好端端没招惹你,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家和白家有仇呢!”
大太太毫不留情打断大老爷的话:“就是有仇!圣懿皇太后的外甥,在京城里都是横着走的。一年前太后做主,将康翰林家的小姐聘他为妻。康翰林虽然穷了些。但是在士子之中清誉了得,也不算委屈了白门喜。可是。。。。。。”
说到这里,大太太就满脸的气愤:“半年前,白门喜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我嫂子家的红绸。这个白门喜坏透了顶,他自己不愿意退婚。就在外面造谣生事,说康家的小姐轻佻,最后害的康小姐山上吊自缢。红绸的婚事也被毁了,那白门喜放出话,谁敢娶红绸,就是和白家作对。”
大老爷和芳菲听的目瞪口呆。
“老爷说,我恨不恨!为这件事。家里几个侄女的婚事都耽搁了下来。红绸已经十九,去年就该嫁人,现在对方悔婚不肯娶,亏得红绸为了那家人还守孝三年。”
原来这才是李家几个小姐迟迟不嫁的原因。
芳菲下意识讨厌这个白门喜,也终于明白了李家四姐妹今天异样举动的缘由。
大老爷听后,讪笑道:“还有这么一层缘故。怪不得!”大老爷犹豫半天,试探的开口:“我还请了白门喜后天来家中做客,这。。。。。。夫人总不能叫我把人赶出去吧?”
芳菲赶紧按住桌子,就怕大太太翻桌。她刚刚都瞥见大太太的肩膀在微微颤动,大约是气的哆嗦。
“父亲。太太脸色不大好,早起就说心口疼,还叫了大夫来号脉。”芳菲忙叫来管家娘子,冲对方使个眼色:“我们走后,那大夫开了什么药方?”
管家娘子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把周粟乔的问病方子取来给大老爷看:“大夫说太太这是奔波操劳,气短引起的胸闷。”
大老爷一见,方子上果然写的明白,还只当妻子是真的生了病,立即心生愧疚:“夫人别恼,我明日找个借口推了他就是。”
“说的容易,那白门喜要是好打发的,我娘家也不至于忍气吞声,不敢将红绸嫁出去。”大太太落泪:“说到底,他是圣懿皇太后的外甥!”
大老爷不解:“你家小舅舅不是圣母皇太后的亲戚吗?难道也不能叫白门喜退步?”
大太太啐道:“白家恐怕两位皇太后斗的不狠呢!圣母皇太后又不愿意招惹是非,就算保李家,能力也是有限。”
大老爷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缘故,坐在位置上默不出声,也闹不清楚在胡乱琢磨什么。
大太太力倦神疲,叫芳菲搀着她进内室。大老爷赶紧起身:“我前面还有给陛下的奏折要写,夫人好生歇着。”说完便溜之大吉。
李氏半躺在床上,吃了一碗茶,这才与芳菲道:“你父亲能做到这个位置,真是老天爷护着他。不然,就凭他那脑子,早叫人啃得骨头也不剩。要我说,还不如就叫他老实呆在富春,总比现在我跟着提心吊胆的好。”
芳菲接过空碗,笑道:“老爷一向有福气,皇上身边或许不缺能吏,但一定少了位福将。”
傻人有傻福,芳菲不好意思直说自己的父亲是个笨蛋,只好婉转些喽。
大太太忍不住笑骂道:“叫你父亲听了,又没好果子给你。对了,晚饭时也没见粟乔丫头来,她的病还没好?”
芳菲叫了管家娘子进来,听太太问起表姑娘,管家娘子脸色怪异的很。
“说,又出了什么乱子!”大太太一瞧就知道没好事,管家娘子陪笑着上前:“上午太太一走,奴婢就请来了大夫。表姑娘不愿意瞧,只叫人家大夫开了方子就走。奴婢不敢违拗,只好答应。等午间时派人去送饭,小丫鬟们说没瞧见表姑娘。奴婢当时怕表姑娘的病情加重,要进去探病,却被明芳给撵出来。越想越不对,可又不敢硬闯。”
管家娘子拿眼睛去瞄芳菲,大太太撑起身子,厉声问:“你瞧她做什么?难道这里面还有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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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偷溜出府,败露被捉
管家娘子见大太太怒了,又是摆手又是摇脑袋,不敢和四姑娘牵扯上关系:“太太误会了,确实和四姑娘没关系,是奴婢想着早上姑娘叮嘱过,太太走后要看好门户。奴婢察觉表姑娘那里不对劲之后,立即就叫了守后门的婆子来问。她开始还不肯讲实话,后来叫奴婢等一吓才交代,原来表姑娘昨晚上叫明芳拿了一两碎银子与她,太太和四姑娘走后,表姑娘就扮成了小丫鬟的模样,与绿果儿偷偷溜出了金安街。”
大太太目瞪口呆:“这,这人呢!”
管家娘子忙道:“太太先别急,人已经找回来了,除了受点惊吓,并无大碍。”
大太太厉声厉气问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管家娘子迟疑片刻,轻声回着:“奴婢想,表姑娘在京城里也没什么亲戚,只有平南郡王府还算是熟悉,表姑娘在府里的时候就与那位世子关系亲密,或许会去那里。所以赶着与人去找,果然,就在平南郡王府门口撞见了表姑娘。那会儿,表姑娘正被门房轰出来,受点轻伤。”
大太太一阵阵冷笑:“丢人丢到了王府门口,这就是周家出来的好家教?我那小姑子处处彰显着要强劲,生出来的女儿却不识好歹。涎着脸贴上去,竟被门房轰了出来,明日还叫我怎么去郭家见人?芳菲,你立即去写信,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给老太太。”
芳菲见大太太真动了怒,便笑道:“太太息怒,天高水长,老太太就算知道,无非打发个婆子来训斥表姐几句。这一来一往,又是整月。与其处处提防,不如明天下个帖子将世子请来,大姐姐在王府住了这么久,一定想念母亲。”
管家娘子忙随声附和。宝莲等也称这样安排有理。大太太被她们一劝,心里这才有些松动。
且说周粟乔这边装病不成功,又叫管家娘子捉了个现形,早就是寝食难安。她在后院里足不出户。只叫明芳等去前面打探。听说大太太已经回来,用过晚饭后就叫管家娘子去问话,心知白天偷溜之事是瞒不住了。
“这可怎么好!依着大舅母的脾气,恐怕要送我回富春!”周粟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见明芳和绿果儿两个不说话,就恨道:“都是你们两个怂恿着我偷偷跑出去,现在还不快想办法度过这一关?”
绿果儿只知道哭,大太太走前说的那些话字字入耳。想也知道,大太太不敢拿姑娘怎么样,她们这些做丫鬟奴婢的却是贱骨头。杀了打了不值钱。若是杖责一顿也就罢了,就怕大太太心狠手辣,将她和明芳等都发卖出去。
“姑娘,”绿果儿抽抽嗒嗒道:“咱们去求求四姑娘吧,有她帮忙。大太太一定舍不得责罚您。”
周粟乔早想到了闵芳菲,可是,上一次在佟鹤轩那里,她和闵芳菲已有几分针锋相对,来京城这一路上,闵芳菲更是少言寡语,明着亲近自己。暗中疏远自己。
去求她,说不定还会被嘲笑。
周粟乔的脸上流露出不情愿之色,绿果儿赶紧将明芳推出来:“明芳妹妹,你服侍过四姑娘,多少还有些情分。我们都知道,你与紫英关系最好。不如先去探探风声,等知道太太怎么裁断,咱们再另作打算也好。”
明芳踉跄着往后退,忙摆手:“不妥不妥。姑娘也知道,如今不同往日。四姑娘身边的人都恨我入骨。我去了不但不告诉实话,反而会胡言乱语,到时候更害姑娘。”
周粟乔眼珠子转了转,柔声笑道:“好丫头,你往日总说要表忠心,今日才能看见这份忠心究竟在何处。”她拉着明芳来到房门口:“嘴巴甜一些,等事情办成回来,我重重赏你!”
明芳被强推出了门槛外,还想开口再求,房门却早已经紧锁。
明芳干瞪眼站了片刻,才垂头丧气的往垂花门的方向来。
屋中人等的煎熬,周粟乔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偷偷推开窗棂往外张望,一会儿坐在绣墩上大口大口喘粗气。
绿果儿哀求道:“再这样下去,还没听到消息,姑娘自己先病了。”
周粟乔不耐烦的甩手,根本不理会她。绿果儿哭丧着脸,心里觉得冤枉。明明是姑娘自己要去平南郡王府,她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也劝了。最后事情败露,里外不是人的反而成了自己。绿果儿要是一人担着责任也无所谓,可看刚刚那场面,要是明芳真打探出什么,自己这个大丫鬟的地方恐要不保。
绿果儿为了自己的利益,竟开始暗暗期盼明芳空手而归。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明芳才匆匆回来报信。周粟乔听说大太太明日要请郭潇来,先是喜出望外,又听说闵芳华也在被邀之列,方恍然明白大太太的用意。
“这一定是闵芳菲出的馊主意!”周粟乔断定是她在使坏,目的就为看自己出丑。周粟乔有心明日不露面,又有些不舍。进京就是为了来找郭潇,可见不到人又有什么用?
难道真的甘心被遣送回去,然后听从父亲的命令,嫁给当地小胥吏的儿子,然后了却残生?
不,与其那样,还不如轰轰烈烈拼一次,大舅母讨厌自己算什么,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她不敢拿自己怎样。
周粟乔吩咐明芳:“你亲自盯着前院,明天世子一来,你立即来回我。”
。。。。。。
第二日,管家娘子早早备好礼,将帖子一并送去平南郡王府,郡王妃爽快的就答应下来,还叫自己的贴身婢女亲自去请世子与闵芳菲。
“我早就想去请你们太太,只是不知道家里收拾的如何,也不敢贸然造次。”郡王妃叫人赏了管家娘子座位,和声细语道:“几个月没见你们家姑娘,大太太心里惦记的紧吧?”
管家娘子忙赔笑:“郡王妃待我们大姑娘像亲闺女似的,大太太不知道多放心。来的时候叫我一定给郡王妃磕个头,多谢郡王妃为我们大姑娘操劳。”
管家娘子嘴上像抹了蜜似的,一句句都是夸赞平南郡王府的好话。她正口若悬河,赞誉不绝,平南郡王妃忽然打断了她:“你的来巧,我有话问你。昨天门房进来回报,说有个姓周的小姐要见我们世子。我想来想去,好像府上有位表姑娘,似乎姓周?”
管家娘子心里咯噔一下,叫四姑娘说中了,人家郡王府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她赶紧赔笑:“确实有位表姑娘姓周,只是奴婢不敢妄论主子的闺名。昨天太太携了全家去平塘街李太爷家,倒没听说有人往郡王府来。。。。。。”
平南郡王妃看似满意的一点头:“我也这样想,你们家的小姐,单看大姑娘就可以知道,最守礼数规矩,怎么会跑出来个小姑娘,只领着丫鬟就到我们家来找人?一定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儿,这个世道啊,和以往不同喽,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没有长辈陪着,就敢出门乱逛。”
管家娘子一阵苦笑,知道平南郡王妃这是暗地奚落,却不敢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