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芳华正眼看向她:“妹妹似乎话里有话?”
“大姐姐别误会,就是真心实意为你高兴而已。想来,姐姐这一去京城,宫门高墙,我们姊妹再见机会渺茫。”
闵芳华心中暗暗斟酌着对方话里的真假,刚刚大太太要将她许给一个小小县令之子,闵芳菲不偏向自己,反而处处帮衬着大太太,全不顾姊妹之情。就为这一点,闵芳华便微微不喜。
但那都是一个时辰之前的恩怨了。
这一个时辰的流逝对闵芳华来说,形同百年时光穿梭。
人生从大起到大落,从大悲到大喜,也不过就是这样一种感触。
闵芳华看着庶妹满脸真诚的模样,决定摒弃前嫌,于是笑道:“来日姐姐荣华富贵,绝不会忘记咱们手足之情。”
闵芳华信心满满,似乎已经断定了自己会被皇帝选中。不过针对这一点,芳菲倒是不怀疑。
闵芳华生的标致,只要她肯,那双柔情似水的大眼睛勾魂的很。据芳菲所知,当今圣上四十出头,继位多年来,宫中美人不断,但四妃之位早由潜邸出身的几位老人儿占据。
闵芳华的出路不是当下,而是未来。
芳菲有心卖这个好给闵芳华,遂笑道:“我听说,宫中除皇后,四妃都是名门之后?姐姐也是世家出身,想必这四位娘娘对姐姐一定多加照拂。不过照此看来,新人想在皇上跟前出人头地,怕要艰难些。”
闵芳华忙追问:“妹妹这话是何意?”
“姐姐想啊,四妃地位稳固,其中淑妃育有大皇子,德妃娘娘生了三皇子,贵妃更是连生三子,曾一度独宠后宫。姐姐要想越过这几位。。。。。。妹妹有些担心。”
芳菲的话正是闵芳华担忧之处,她也明白,做皇上的女人并非易事。
“妹妹有什么好主意?”
芳菲往床榻前凑了凑,轻笑道:“好主意倒称不上。但姐姐不妨听听,左右是我胡思乱想的。”
闵芳华连忙摆手:“妹妹只管说。”
“妹妹见识浅薄,只听老太太偶然提起过,这次选秀不仅是为充实后宫,更因为几位皇子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大皇子虽然已经娶了王妃,但侧妃之位还空着,更别提德妃与贵妃娘娘所出的几位殿下,据说都是年轻有为,而且并没开府成家立业。”
闵芳华心思一动,对于芳菲所说之事,她其实早有思虑。但父亲已经悄悄暗示过她,京城里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次无不盯着王妃和侧王妃的位置,根本轮不到闵家。
闵芳华要想出人头地,靠的不是家世,而是出类拔萃的相貌和品行。四妃之中若有娘娘赏识,闵芳华将来前途无量,可万一错过这个机会,就只能挤破头去给皇帝当小美人。
一个是金尊玉贵的王妃侧王妃,一个是昙花乍现的低级妃嫔。
闵芳华当然属意前者。
她笑望着芳菲:“有时我就好奇,四妹妹年纪也不大。整日和我一样闷在府里,哪里就知道哪些外头的消息?四妹妹不但做一手好针线,而且脂粉调的好,连文采也比寻常女子强。我时而就跟丫鬟惋惜。可惜四妹妹不是大太太肚子爬出来的。不然。。。。。。这次进宫的名额,怕也轮不到我头上。”
芳菲忙露出委屈的神情:“大姐姐若还是疑心妹妹,今后我可不敢再与姐姐说这样贴心的话了。”
闵芳华咯咯的笑道:“怪我,怪我!今后咱们再不说这样生分的话。”
门外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大姑娘。四姑娘,老爷吩咐,叫两位姑娘院中候旨。”
芳菲忙搀扶了闵芳华起身,又亲自帮长姐整理衣角,这才要往院中去。
刚走到小抱厦门口,闵芳华忽然止住步子,愀然回头看了看芳菲:“外面风大,四妹妹还是留在这儿等消息吧!我去去就回。”
芳菲神情自若,莞尔道:“那妹妹就在这里等候大姐姐的佳音!”
闵芳华十分满意的点头。扯着大礼服的裙角出了小抱厦。
文鸢从外面闪身钻了进来。面带怒色:“姑娘这样示弱。可大姑娘还是处处提防着您,奴婢瞧了,心中很是不平。”
芳菲歪着头娇嗔:“我都不气。你哪里来的不平?小小年纪,说句话就憋一肚子火。难道不怕像脆瓜似的一拍就炸?”
文鸢见四姑娘打趣自己,哼哼的磨牙。
芳菲轻戳了戳丫鬟的脸蛋:“脸鼓的比肉团子还胖。好了好了,大姑娘不叫去,却正合我意。我可不耐烦随随便便给人下跪。”
芳菲拉了文鸢来到小抱厦的窗户前,如今这个时节,窗户早换了厚密的窓纸。阳光能洒进来,冷风却被隔绝在了外面。
她悄悄掀开窗扉一小缝,就见院子里站了满满全是人。
头三排是闵老太君领着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后面有周夫人和闵芳华。
然后便是闵云泽、闵云海等公子少爷。
府中有些地位的丫鬟婆子,管事娘子整整齐齐缀在其后。
芳菲环视一圈,悄声与文鸢道:“你瞧!三代子孙中,除了闵芳华是女孩儿,还有谁站出来了?恐怕这不仅仅是闵芳华的意思,更是老太太的主见。”
她点了点周夫人的方向,低笑:“姑妈的脸色可着实难看了些。”
芳菲已经猜到周夫人来富春的用意,避开婚事还在其次,听说闵家有了进宫选秀的名额,惦记才是真。
不过以老太太的精明干练,察觉女儿的非分之想并不是难事。周夫人脸色难看,芳菲猜想,恐怕和周粟乔的不能露面有很大关系。
当下,院子外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芳菲忙打起精神,不多时,就见一名穿平金绣褐色太监服的公公大踏步进了院子。
老太太忙躬身施礼,“公公光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
这位公公笑容和蔼,因他面皮儿白净,一时倒也瞧不出年纪。
此人笑道:“老太太快请起,这可叫咱家当不住。”
闵朝宗忙为众人引荐:“这位是宫里的严公公,万岁身边的红人。”
严公公摆手笑道:“什么红人!只是万岁爷看得起,叫了在身边当差。我与闵大人有些交情,知道这次是闵家千载难逢的好事,所以托了个情分,求了皇上准咱家带着圣旨来富春。”
众人情难自禁的瞄向严公公手中捧的漆木匣。
严公公心领神会,忙开口:“既然府里已经预备下了香案,咱们也别叫万岁爷的心意久候了?”他将漆木匣交给身后的小太监,小心翼翼从匣子中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来。
“闵氏接旨!”
老太太赶忙率领一干人,齐刷刷跪在当院,个个心头像是擂着一面花纹鼓,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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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同仇敌忾,不满长兄
严公公手持着圣旨居高临下,耷拉着眼皮子一面读圣旨上的内容,一面不动声色的打量跪在地上盛装打扮的少女。
早听平南郡王说,闵家的小姐国色天香,气度不凡,今日一见,倒果然是名不虚传。如今几位皇子正是选妃之际,若他为闵家美言几句。。。。。。或许这位闽小姐飞上枝头,当个侧王妃也说不准。
严公公往人群里瞟了两眼,心中略显不悦,待念过圣旨后,严公公便道:“闵大人,怎么府里不是四位小姐嘛?而今却只请出来一位?”
闵朝宗忙赔笑:“公公有所不知,那几个女孩儿病的病,弱的弱,实在不堪接旨。所以。。。。。。”
严公公拖着低沉的嗓音道:“大人忠君爱国,应该听出了万岁圣旨里的意思。选闵家年满十五,且容貌秀美女子进京参加选秀。大人家虽只有一个名额,但究竟派了哪一个,还是要叫咱家瞧过再说。”
闵朝宗当即尴尬的站在原地。
二老爷闵朝峰一听严公公这话,心中就觉得不对。他忙走上前拱手:“敢问严公公,难道不是已经内定下了我们家大姑娘?怎么听这意思。。。。。。倒像是要先遴选一次不成?”
严公公好笑起来:“这是自然,闵大人报选的时候,并没有制定姓名。皇后娘娘的意思,这些世家小姐几年难得碰上一次选秀。不妨多瞧看些,也免得明珠蒙尘。”
闵朝峰大喜过望,忙要开口。闵老太君却适时的轻咳了一声:“严公公长途奔波。不如先进屋喝杯茶,润润喉,再慢慢与我们细讲朝廷的意思,可好?”
严公公笑着应下。抬脚随闵老太君进了正堂。
主客一番叙谈,细聊之下才发现,闵老太君和这位严公公竟还是同乡,大家不免更加熟稔了些。加上闵家私下孝敬的银票起了大作用。严公公心花怒放,几乎是知无不尽。
二老爷在一旁干着急,但他与严公公没有半分关系,插不上话。好容易等闵朝宗去送严公公,二老爷觑了个空子折返回焦恩堂来见闵老太君。
“娘,你听严公公那话,大哥做事太不地道,怎么好欺骗您和我,说朝廷已经选定好了大丫头?”二老爷愤愤不平道:“他分明是一开始就不想我们家二丫头入选。娘。这件事你可一定要为我们二房做主。”
周夫人不知几时走了进来。刚好听见二老爷这份愤慨之词。于是笑道:“二哥先别急着生气。听娘怎么说!”
周夫人大小就多于这个二哥亲近,闵朝峰听了妹子的话,也渐渐压下怒火。坐在老太太侧首位。
闵老太君看向一双儿女,心中冉起淡淡的无奈。
她何尝不知道二儿子的打算。又何尝不清楚小女儿的算盘?
可那又如何?僧多粥少,平南郡王与长子是挚友,就算朝中没有明说一定要闵芳华去选秀,可家中的女儿里,又有谁能堪当这个重任呢?
粟乔倒是好,可惜不姓闵。
老太太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这一次就依你大哥哥的意思。先送芳华进京。”
“娘!”二老爷和周夫人异口同声,不满的看向生母。
老太太板着脸:“难道我的话也不好使了?”
见闵老太君有动怒的先兆,二人这才不敢乱开腔,只好讪讪的结伴出了正堂,沿着抄手长廊,经过小抱厦窗前时,周夫人叫住了闵朝峰。
“二哥,这件事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周夫人不停的煽风点火,“大哥摆明了是做了个套儿叫你钻,要不是严公公有今日这话,你还被蒙在鼓里呢!大丫头只是占了个嫡出,可我瞧着,二丫头更适合进宫争宠。”
二老爷闻听此言,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妹妹:“妹妹今儿怎么像是变了性情似的?我听你嫂子说,前两日粟乔丫头的事,你把我们二丫头恨得生吞了。今日。。。。。。却百般为她说话。难道不成,妹妹心里也有些想法?”
周夫人尴尬的笑起来:“瞧二哥说的,我当时不是糊涂了嘛!现在想想,和自己的侄女置气,真是不应该。不过,说到芳蕤那孩子,虽然性子暴躁了些,但起码不会受气!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有几个好相与的?闵芳华一味装大气,可咱们家又不是侯门公府,托不起她那样的主子!倒是二丫头,该争抢的时候当仁不让,或许就叫皇上另眼相看。”
二老爷不自觉的点头,周夫人的话正对他的心意。但是,怎么才能叫老太太回心转意?又怎么过了严公公那关呢?
要紧的是,京城里还有一个为大哥撑腰的平南郡王。
这些都是麻烦。
二老爷和周夫人相携出了焦恩堂,小抱厦中,一窗之隔的芳菲、文鸢将这兄妹俩的对话听的是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姑娘,咱们可要偷偷告诉给大太太?”
芳菲背手在小抱厦中踱步,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文鸢瞧出姑娘有心事,暗暗后悔刚才多话,所以并不敢再出声。
恰这时,闵芳华被丫鬟们簇拥进小抱厦内。
刚刚卸下大礼服的闵芳华又是兴奋又是疲惫,眼神却依旧明亮的很,看着芳菲的时候,态度尤为亲热:“我就猜到四妹妹还在这儿。”
闵芳华扭头与心腹丫鬟素茶道:“偏你还不叫我来,瞧瞧,我若不来找四妹妹,四妹妹怕是要在这儿枯坐到天黑。”
文鸢的脸顿时就难看起来。
大姑娘这话不是在羞辱人吗?
丫鬟素茶生的肌肤微丰,是个个子挺拔的小姑娘,站在她主子闵芳华身边时,就略显得几分彪悍。
素茶就像是没瞧见文鸢的小眼神儿似的,咯咯娇笑:“大姑娘数落的是,奴婢可没想到四姑娘这样听话!”
“你!”文鸢就算再好的脾气,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当即举起指头就戳向了素茶的鼻梁。
素茶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了文鸢的手指,口中含笑:“文鸢妹妹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只管好好说,动手动脚,实在给你们主子丢人。”
素茶看向面色如常的芳菲,一副替你着想的表情:“哎,四姑娘真该好好教教文鸢这丫头,哪有在主子面前胡乱动武的?可惜她不在我们隽秀楼当差,不然肯定叫我们大姑娘调教的服服贴贴,玲珑人儿似的一个。”
素茶说完,讨好似的瞅向闵芳华:“姑娘,不如。。。。。。咱们把文鸢讨了来,帮四姑娘调教些时日?”
芳菲心一沉,才明白这主仆俩闹的是什么诡计。
趁闵芳华没开口之前,芳菲笑道:“哪里敢惊动姐姐?姐姐如今是贵人,要进京,自己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岂有分心调教丫鬟的时间?况且,文鸢从小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