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老太君听人说女儿的日子过的惬意,心里也跟着开心,只是听这媳妇有刻薄四姑娘生母的意思,略微泛起不喜。
可谁叫这女人是自己亲生闺女的心腹呢?
闵老太君虽然讨厌对方说话,却也没开口为芳菲辩驳什么。
不多时,余下几位姑娘也前后脚进来请安。屋子里一时间热闹非常。
那妇人与刚才待芳菲的冷淡不同,见了大姑娘闵芳华后,一张嘴就从没合上过。
偏她说话十分动听,逗得闵老太君前仰后合,连素来在人前自恃端庄稳重的闵芳华也是眉开眼笑,桃花一般的娇颜含着无限春意。
闵芳蕤见姑母家的媳妇只围着闵芳华转,心里十分别扭,干巴巴坐了片刻,便悄悄打手势给闵芳苓。
闵芳苓往日与她交好,觑着闵老太君不曾关注这里,便顺势起身,预备跟闵芳蕤一并出了套间,往外面花厅小坐。
闵芳蕤走到半路,见芳菲闷不吭声还在原处坐着,心中腾一股恼意,恶狠狠的瞪了芳菲一眼。
这时不防备闵老太君回身问小丫头要茶,正看见闵芳蕤歹毒的目光。
“四丫头,既然你二姐姐唤你,就跟着一并出去玩儿吧!”
闵老太君说的轻巧,闵芳蕤此刻早吓得六神无主。
她哪里就能想到,自己的小动作悉数都进了祖母的眼里!
第四章 、姐妹陷害,泰然自若
闵老太君的这间外花厅不大,但摆设却十分不俗。
正面设了两张贵妃椅,上面铺了锦椅垫,墙壁悬了一副前朝大家所做的《瑶池宴》。这屋中间的地上摆了一洋漆花桌,底下转圈儿四张南漆面斑竹杌子。
闵老太君的心肝宝贝疙瘩,一只浑身毛色纯白的哈巴狗儿正慵懒的窝在古铜炉子旁边,听见珠帘窸窸窣窣抖动的声音,便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睛,见是家里的几个小姑娘,略打了个小哈欠,预备翻身再睡。
闵芳蕤心里正不痛快,见这死狗装模作样的挡路,想也不想,一脚就踢在了哈巴狗儿的狗肚子上。
痛的那小家伙陡然一声哀嚎,蹿出去一丈有余。
闵芳苓吓得大惊失色,赶忙拉住闵芳蕤。
“二姐姐!”
闵芳蕤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鲁莽,忙扭头偷瞧里间屋。
“几位姑娘,老太太发话来问,刚才这是闹腾什么呢?动静怪大的!”不大会儿,果然从屋子里走出一人,恰是闵老太君身边的一等大丫头飞画。
飞画的目光落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哈巴狗儿身上,渐渐收敛了笑意。
闵芳蕤心虚,忙笑道:“没什么,原是芳菲妹妹出门的时候没瞧见,冷不防踩着了小乖乖的尾巴。”
小乖乖就是那哈巴狗儿的名字。
谁人不知小乖乖是老太君的宝贝,往日吃的用的,就是寻常的主子也不过如此,现一听二姑娘说这话,飞画忙变了脸色。
“四姑娘你怎么……”飞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芳菲,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才徐徐道:“老太太若是知道,怕要心疼死!”
闵芳蕤忙来到飞画身边,千般好似的挽着飞画的胳膊,娇滴滴道:“好姐姐,老太太身边这些姐姐里,你最知道疼人,千万帮四妹妹圆过这个谎才好。你也知道,大太太多厉害的人物,万一为这个叫大太太数落四妹妹一通,我们都于心不忍呢!”
飞画看了芳菲半晌,才道:“也罢,只是……四姑娘今后千万小心些。”
飞画说话,也不理会芳菲,快走两步来至墙角,抱起瑟瑟发抖的小乖乖,转身回了里屋。
闵芳苓长舒一口气,与闵芳蕤道:“差点没吓死我!”
闵芳蕤冷笑:“瞧你这点胆子!”
她顿了顿,看见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开口辩驳一句的闵芳菲,语带不屑道:“今儿是我承了你的情,不过你可别自以为是,认准了我会报恩与你。说起来……倒是你该谢谢我。”
闵芳苓忙笑道:“正是,若非二姐姐仗义执言,飞画姐姐一定不会出面维护四妹妹。”
芳菲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说着,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都是无耻之谈,她心里升起一阵阵讥笑之意。
这样两个笨蛋,也敢妄想扳倒闵芳华!
怪不得闵芳华从未将她们放在眼里,视为对手。
原来不是闵芳华太过大度,太多聪明,而是她的敌人生来就蠢笨异常,别说谋划什么大计策,就是构陷这种小手段,也破绽百出。
飞画那样的人精,若连闵芳蕤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亦或分不清,她也不配在闵老太君身边做一等大丫头了。
而闵芳蕤最无知的就是……
她以为自己的小恩小惠就能打动飞画,以为飞画真会为了她而欺瞒闵老太君。
殊不知,飞画的前程都拴在闵老太君身上。
只有全心全意侍奉闵老太君,飞画才能熬出头。
小乖乖是闵老太君的心头宝,小乖乖究竟是被谁伤了,这种答案不言而喻,飞画一定会如实禀告。
就在闵芳蕤与闵芳苓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芳菲的时候,老太太身边另一得宠丫鬟墨棋巧步走了出来。
“四姑娘……”
墨棋欠了欠身,闵芳蕤与闵芳苓立即安静下来。
“老太太叫奴婢出来告诉姑娘,小乖乖虽然是她的宠物,可终究也不过就是个畜生。四姑娘没吓到就好,是那小畜生没开眼,挡了四姑娘的路。姑娘千万别想不开,和畜生赌气。”
墨棋的话虽然是说给芳菲听,但眼神始终落在闵芳蕤身上。
闵芳苓早吓得不敢抬头看人,瑟缩着肩膀,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儿里。
闵芳蕤脸色难看,此时再傻也该明白,老太太八成是都清楚了。
闵芳蕤红着眼睛看向芳菲。
墨棋笑道:“老太太说了,此刻正忙,就不留三位姑娘吃吃茶了。”
闵老太君下了逐客令,这事儿若传出去,她们三人都没好处。
闵芳蕤顾不得与芳菲纠缠,讪讪的先逃了出去。
闵芳苓紧随其后,不忘在出门的时候冲芳菲翻个白眼。
“四姑娘略站站。”墨棋来至将要踏出门口的芳菲身边。
“老太太已经知道四姑娘受了委屈,有心补偿,便叫奴婢悄悄私下问四姑娘一句,姑娘或是想要些什么?不妨开口直说。”
芳菲心思一动,觉得墨棋这话里有话。
待凝视墨棋的双眼时,大丫头的眼睛里尽是疏远的笑意。
芳菲立即叩响警钟。
近来府里已经有了流言传出,说族中决定推选大姑娘闵芳华参加明年的选秀。
难道老太太是为这个试探自己的心意?
她可不想无缘无故卷进这场风波中。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在闵芳华和闵芳蕤眼中势在必得的妃子之位,在她眼里,根本毫无价值可言。
闵芳菲想到此便笑道:“我刚刚还担心小乖乖的伤势,只要它平安无事,我便心满意足了,并没有什么可求的。”
墨棋心有不甘,又追问道:“四姑娘可想好了?但凡不过分的请求,老太太多半都会准的。”
可见芳菲决心坚定,墨棋便不好再强求,只能送她出了大门,独自返回里屋。
闵老太君停下与妇人的交谈,瞥眼看墨棋:“她求了什么?”
大姑娘闵芳华也盯着墨棋瞧。
墨棋笑道:“四姑娘真真是个实在心肠,竟只求小乖乖平安无事。”
“祖母,四妹妹在诸位姊妹里素来无欲无求,这次明摆着是她受了委屈,虽然不肯开口为自己辩驳,可孙女心里有心弥补一二。”
闵老太君见嫡长孙女开口,兴致盎然的看向她:“哦?那你预备怎么补偿?”
“后天便是知府夫人寿日,母亲预备带我去做客。四妹妹将至及笄之年,也该见见外面的世面……”
闵老太君意味深长笑道:“你有这份胸襟,不枉费祖母对你一番教导。”
小杌子上的妇人忙陪笑道:“老太太真是好福气!依奴婢看,大姑娘是有后福的人,今后指不定闵家的前程都要寄托在大姑娘身上呢!”
闵芳华被奉承的心中舒坦,却不敢过多的表现出来,只待瞧见祖母也面带喜色,她这才稍微流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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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前人后,双面娇娃
陪着闵老太君用过午饭,见丫鬟们铺好枕褥,预备伺候闵老太君午睡,闵芳华这才出了上院,径直往自己的隽秀楼走。
“姑娘,今儿真叫人解气。老太太早该收拾收拾二姑娘,看她今后还敢不敢和姑娘争风头!”
闵芳华的大丫鬟素茶挽着自家主子,一面走一面喋喋不休的说着。
闵芳华不觉想起老太太叫墨棋转达给闵芳蕤的那些话,嘴角跟着上翘。
“二妹妹闹的太不像样子了些。”她低声道:“往日在自家姐妹们面前没规矩也就罢了,偏今儿是姑妈派了心腹来,叫外人瞧见这些,还当我们几个都一样不成体统呢!”
素茶忙道:“姑娘别这样想!您是什么人品,整个富春城里没有不知道的。您何必与二姑娘那样的人一般见识!再者说,老太太心里最在意的是谁,府里的人眼睛都精着呢!”
“话虽这样说,可好歹我和二妹妹都是闵家的姑娘,无论哪一个出了丑,外面人只会说是闵家没有规矩,教导无方,可不会单论是哪一房的姑娘。”
素茶想了想,迟疑道:“姑娘的意思是……”
闵芳华轻笑:“她不是一门心思想要和我争吗?我偏不叫她称心如意。原本还没察觉到,原来我这个四妹妹也不是个小觑的人物。用她来牵制闵芳蕤,比咱们亲自动手强百倍。”
“可是,四姑娘会听姑娘您的吗?”
闵芳华瞥了素茶一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我出的起价码,不怕闵芳菲不动心。对了,叫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
素茶忙露出恭敬的肃容:“四姑娘原本要送的寿礼单单就是一双绣鞋,用的还是姑娘您赏她的料子。可谁知昨儿大太太身边的宝莲去了一趟红叶阁,四姑娘就收起了那双没完工的鞋面子。眼下究竟还打算送什么……奴婢还没打听到。”
闵芳华略挺住了脚步。
“大太太打发的宝莲?”
“是,叫宝莲送了些新鲜果子去红叶阁。”
闵芳华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才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
闵芳华小时候就被老太太抱去身边养活,对亲生母亲的感情不深,只觉得恭敬有加,却疏远不亲。待大了些,她为自己的前程想和大太太融洽关系的时候,却似乎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外人瞧着不明白,但闵芳华自己清楚,大太太待她,和待闵芳菲没有什么过多区别。
念及此,闵芳华不痛快道:“四妹妹骨子里也是傻的。她难道不明白?太太心里最忌讳父亲身边的姨娘。四妹妹的生母就是绣娘出身,她一味炫耀自己绣工技艺高超,只会叫太太觉得这是讽刺。”
素茶恍然道:“这么说,宝莲这是在暗暗帮四姑娘?”
闵芳华轻轻颔首,想了片刻,又开口道:“她这会儿多半捉襟见肘,为老太太的寿礼烦心。这样,待回去后,你将那枚开了光的古玉送去红叶阁。”
素茶连忙答应下来,等回到隽秀楼便找出古玉,刻意用了只巴掌大的金丝楠木盒子装了,纯白色的古玉不见半点瑕疵,上面雕绘的观自在满眼慈悲之色。
真是一块难得的好玉。
芳菲将其擎在手心儿里端详了半天,这才道:“这样好的东西,只怕我不配用。”
她将古玉小心翼翼放进匣子,再把匣子往前推了推。
素茶见状,忙笑:“这是大姑娘一心为四姑娘准备的,四姑娘若不收,奴婢回去一定没法子交差。”
“虽说是大姐姐的心意,可未免太贵重了些。”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素茶的目光落在两侧侍奉的文鸢和靖童身上。
两个丫头极有眼色,忙找了个借口躲出门外。
“素茶姐姐但讲无妨。”
“奴婢听说四姑娘正为老太太寿礼的事儿焦灼烦恼。其实,我们姑娘送四姑娘这块古玉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四姑娘要是真拂了这番好意,只怕会叫我们姑娘伤心。”
素茶说到这番话的时候,不免带着几分得意。
在闵家,丫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老太太和几位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总比别人高一等。再来就是她们这些小主子身边伺候的一等丫头。
不过主子也有主子的区别,像四姑娘,就算再怎么努力,生来就比自家大姑娘矮一等。
“四姑娘生来腼腆,小的时候也就罢了,这二三年却不大愿意往我们隽秀楼走动。大姑娘每每提及这个就慨叹,好好的姐妹情谊,到底疏远了。”
芳菲忙笑道:“骨肉亲情,怎么会疏远?我是个无事闲人,每日不过在家里玩闹淘气,大姐姐却不同,唯恐去多了打搅了姐姐用功。”
素茶的目光落在窗前的大梳妆台前,上面摆着一个个鸡蛋大小的敞口罐子,里面不知熬了什么汁儿,香喷喷好闻极了。
素茶听人说过,四姑娘时常自己制作脂粉、熏香,只可惜剂量太少,红叶阁自己用还嫌不够,竟也没多余的送人。
唯有那年四姑娘做了一份唇脂给大姑娘。
她们大姑娘从来只用京城老字号的胭脂水粉,四姑娘所送之物便便宜了她。
素茶开始尚不以为意,谁知用过才知好。
可究竟东西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