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新君还小,只七八岁的年纪,圣懿皇太后垂帘听政的阻力也会小些。她现在只恨先帝走的太晚。若早几年。。。。。。朝中一定是另一番气象。
“哎,这种事切莫再提。”圣懿皇太后神情黯淡的将叶子牌往桌上一丢,顿时失去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咱们的皇帝呦,除了圣母皇太后,恐怕谁人的话也不肯往耳朵里进。哀家那位妹妹,又是个闷葫芦的脾气,口冷心更冷。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咱们这些姐妹们,以后要看她脸色过日子的苦头还在后面呢!”
影太嫔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这一个是皇帝嫡母。一个是皇帝生母,得罪谁都不明智。
一时,慈宁宫散了牌局,影太嫔携了心腹宫女秀柔辗转往春熙宫来。
这一路上,秀柔百思不得其解:“主子。您说,咱们万岁爷出宫干嘛呢?还偏偏只带了几个侍卫。万一遇上前一次的刺客,皇帝可凶多吉少啊!”
影太嫔忙瞪了一眼:“掌嘴,什么话也敢往外胡说!万岁爷洪福齐天,什么凶啊吉啊的,这种掉脑袋的话,叫人听进去。咱们主仆都是死罪。”
秀柔吓的赶紧挥掌,满脸只顾着赔笑:“主子别生气,奴婢可不是有心的。”
影太嫔面色稍缓:“本宫并非吓你,而是咱们如今的初进,谨小慎微更好。对了,刚刚听张公公那意思。。。。。。皇帝是跟闵朝宗走的?”
秀柔身为影太嫔心腹。多少知道一些但年旧事。她听自家主子说的越是风轻云淡,心里那跟弦绷得越是紧:“主子要是心存疑惑的话,咱们不妨去闵婕妤处坐坐?”
影太嫔觑着秀柔,笑骂道:“还真是本宫肚子里的虫儿,本宫想什么。都能叫你说出来。”
“所以娘娘可不能不护着奴婢。”秀柔献媚道:“奴婢知道,凭主子的才华,总有一日要在这后宫里闯出一番事业,届时奴婢跟着您,只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主子此一时低迷些不打紧,要紧的是,您看中了闵婕妤,提拔起她,主子就能获利,前朝的官老爷们常说,官海沉浮,奴婢却以为,后宫亦是如此。假以时日,慈宁宫谁当家还未必呢!”
影太嫔被捧的心花怒放。
虽然从未奢想过慈宁宫太后的宝座,但影太嫔也早有自己的一番算计。
二人抄小路,顶着风雪来至闵婕妤的宫外。
宫门半开半合,两个小太监在此看守。透过微微敞开的门扉,可见院子里人影绰绰。
“呦,这么冷的天儿,闵婕妤忙什么呢?”
守门小太监见是影太嫔,忙上前请安问好,其中一人嬉笑回道:“我们娘娘说天气正好,所以叫了人去做冰灯,预备晚上万岁来的时候赏灯。”
影太嫔微微颔首:“这想法好,本宫记得银作局的劳公公最擅制冰灯。先帝在时,内侍监年年请他出面做压轴冰灯,只可惜,后来他身子不好,总也不见当年的场景。”
守门小太监得意笑道:“劳公公确实不好请,不过,那也要看是谁想看冰灯。我们婕妤只说了一声,那劳公公就屁颠屁颠领着徒弟和家伙事儿来了。影太嫔也许多年没见冰灯了吧,您先在这儿稍后,奴才们这就给你去通传。”
俩小太监一前一后进了院子,秀柔在后面跺脚低声咒骂道:“狗眼看人低,小小婕妤身边的太监,都敢对娘娘您说风凉话。什么破烂冰灯,咱们又不是没见过!”
影太嫔挺着脊背,冷声一笑:“你也瞧见了,有了皇上的疼爱,连劳公公那样自命清高的太监也要涎着脸往前凑。当年本宫只是请他帮忙做个灯盏,哼,结果却推三阻四。世态炎凉。。。。。。”
主仆俩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见其中一个小太监姗姗来迟:“真是对不住太嫔娘娘,奴才见婕妤正和劳公公说话儿,不敢贸然去打搅,所以等了片刻。太嫔娘娘不会怪奴才吧?”
小太监拿绿豆眼儿觑着影太嫔。
影太嫔将冻僵的手指在袖口里紧紧捏成拳头,良久后再松开,通红的脸挂着笑:“怎么会。这天气正好。我也顺便看看外面的雪景。”
小太监如释重负般,忙领着影太嫔主仆进了院子。
院中果然是热闹非凡。几个小宫女,小太监或是忙着拎水浇冰,或是奔走打扫。忙的团团转,不亦乐乎。
围着院子一圈儿摆满了各种小动物造型的冰灯。个头都不大,但颜色多变,造型各异,十分惹人喜爱。
小宫女们见了影太嫔,多数都小心的躲在一边,小太监们却不同,仍旧嘻嘻哈哈不管不顾。
影太嫔强忍着不舒服进了大殿。
当下,闵芳华正与劳公公说话,见了影太嫔。象征性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欠了欠腰身:“臣妾见过太嫔娘娘,不知太嫔娘娘来是为。。。。。。”
影太嫔瞄了瞄劳公公,劳公公忙说着恭谨的话请辞。
“素茶帮本宫送送劳公公。”
素茶往前迈了两步,一伸手。引着劳公公出了大殿。
闵芳华那日被皇帝撞见她与沅公公说话,一直有些计较,总怀疑沅公公的求见是影太嫔事先商量好,就为了让皇帝猜忌自己。
因为这个,闵芳华总是避着影太嫔,两个人的交往远不如以前多。
“眼下没了外人,太嫔娘娘有什么不妨直说。”
影太嫔坐了下首位。淡淡一笑:“本宫也是从太后娘娘那儿刚回来,听说一件有趣的事儿,心里着实好奇。也赶巧是顺路,所以过来问候一声。”
春熙宫和这里根本就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一个靠近冷宫,一个靠近养心殿。影太嫔这“自谦”的话,听起来却像是“自满”。
闵芳华并不点破,只是笑道:“不知太嫔娘娘口中的趣事是。。。。。。”
“张公公来传话,说万岁轻装简行出了宫。你也知道,外面刺客的风波还未停。外面又乱,太后娘娘气的不得了,然而一打听才知道,挑唆着万岁出宫的不是别人,却是婕妤的父亲闵大人!本宫就好奇了,闵大人无缘无故,干嘛明知道危险,却还是拉着万岁跑了出去?”
闵芳华的惊讶根本难以遮掩:“我父亲?”
“是啊!”
闵芳华心中一团乱,父亲究竟与万岁说了什么话?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家里从她小产后就一直没有好脸色,总觉得没保住皇上的子嗣都是她的不对。连皇上下旨命大太太进宫来劝慰她,大太太都托病推辞了。
倒是父亲还常常托人送进来些银子供自己花销打点。
父亲要与万岁说什么,总该先跟自己通个气儿。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声不响的就把人给哄骗了出去?
影太嫔瞄着闵芳华的表情,试探问道:“怎么。。。。。。婕妤也不知?”
闵芳华苦笑:“毫不知情。”
“哎呦,这可就难办了。太后那边气的不轻,觉得万岁冒失,说不定等会儿还要宣了你去问话。”影太嫔声音透着关切:“若一问三不知。。。。。。太后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闵芳华心思一乱:“还请太嫔娘娘指点。”
“指点称不上。不过,本宫知道你在这儿还有些人脉通往宫外。若是方便,不如赶紧去打听打听,看万岁此行与你有无瓜葛,与闵大人又有几分原因!”
影太嫔一直都知道,闵朝宗在宫里有几根钉子,只是潜藏的深,从没露出过行迹。
她就是要借闵芳华的手把这几根钉子找出来,化为己用!
☆、第二百零七章 、道长盛怒,先斩后奏
山中岁月频更替,寒来暑往俱无情。
没有了参照过日子,总觉得生活少了些滋味。
上山这几个月来,每日两顿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几时起床,几时做饭,几时功课,几时休息。。。。。。时间被规划的严整有序,几乎没有片刻的闲暇。
芳菲本就聪明伶俐,学东西上手极快,老道士不知是否为倾囊相授,但每天学习的东西足够充斥芳菲的小脑瓜儿。
从一开始简单的医理知识,到渐渐地负责病情,老道士的传授越来越精深,速度也越来越快。 芳菲每日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由佟鹤轩陪伴着去外面找草药。
须眉山是个神奇的地方,尽管早已经是大雪皑皑,可在天晴之时,有些草药的根须还是可以在积雪中寻找到踪迹。他俩结伴同游,小童奉师傅之名,总背着个小竹篓,甚是无奈的跟在二人身后,唯恐将人弄丢在大雪之中。
这日天气放晴,芳菲穿了件粗棉褐色小短袄,下身围着提花裙,远远一瞧,很容易被误会是山脚下猎户家的小女儿。这身棉布衣裳确实来自山下,老道士叫小童用了半只野猪换了许多年货,其中就有这套衣裳。
芳菲从出生起就没穿过这样粗糙的布料,颜色也显得土气。可她一双巧手,用了简单的针线就在短袄上绣了几朵白玉兰,在褐色映衬下格外显眼,似乎还透着几丝香氛。芳菲又别出心裁,将提花裙的裙角穿织起来,看起来更加贴身漂亮。
“小师妹,佟大哥和师傅说话儿呢,叫咱们在院子里等等。”小童蹦蹦跳跳进了西厢。
如今西厢成了芳菲的闺房,小童搬去与师傅同住。老道士又在东厢旁边加盖了一间小屋,算作佟鹤轩的临时居所。
芳菲点点头,把怀里的帕子打开。冲小童招招手。小童立即眉开眼笑,涎着脸凑到芳菲身边,大眼睛盯着帕子里的红薯干瞧:“师妹的这一份还没吃?”
前一日,小道士下山。小童跟着往附近猎户家交换东西,碰巧淘换了些红薯。芳菲就用了宫妈妈教的法子,将这些红薯去皮儿,切条儿,晒干,洒上细细的白砂糖,就是一道最解馋的小食。
不过红薯有限,芳菲一共分了五份,每人一份。
小童那份早在得手的时候就全吃了,老道士也爱。配着小酒做了下酒菜。
芳菲笑道:“佟大哥那份给了我吃,这是剩下的。”
小童欢欢喜喜抓在手,还没等来得及吃,院子就传来一阵叫嚷声。小童侧耳,脸色难掩惊讶:“是师兄的声音?他回来了?”
芳菲也是一愣。等明白过来,忙起身出去看。
果然,院子里小道士像个负重的乌龟,身后的大包裹压弯了他的脊背,从芳菲站的地方瞧,几乎看不见小道士的脸,只能看见比他身体还庞大的包裹。
“师傅。我回来啦!”
小道士把大包裹甩在地上,累的一屁股压在上面,呼呼大口喘气:“师妹,快,快舀些水来。”
芳菲转身去了厨房,不多时就用大水瓢盛来凉白开。半个西瓜大的水瓢。小道士咕嘟咕嘟一口气儿,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灌了进去。
“好过瘾,有吃的没有!”
“有,你等着。”芳菲又拿了些野猪肉干,两个还带着余温的贴饼子。
小道士将两样东西夹在一处。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大伙儿就围着他看。足足将东西都吃进去,小道士这才得空说话。
彼时,老道已经宣了诸人进正房,小道士笑嘻嘻道:“师傅,师妹家真是阔气,一连送了咱们那些好东西。我听师妹的母亲说,有几样是天下难得的宝贝。还有送了师傅您一瓶子好酒,也在里面。”
老道笑着点头:“不错,你这一路上没有给师傅惹事吧?”
“师傅也太小瞧了徒弟!”小道士挺胸道:“闵家客气着呢!徒弟还做了一件极露脸的大事!”
众人好奇,就听小道士笑嘻嘻开口:“我用师傅教导的五行之术给闵家所有人算了一卦。她们一个个对此深信不疑,还引来了宫里的皇帝陛下。师傅。。。。。。”
小道士两眼盯着老道士冒金光:“徒弟幸不辱命,皇上看中了徒弟的才能,一定要收徒弟去做国师。不过徒弟有什么本事,心里还是清楚的,况且也没理由绕过师傅您。皇上听说以后,对师傅您是推崇备至,想要山上与您见上一面,求师傅运用卦爻之术为他占卜吉凶。”
老道士的脸慢慢沉了下来。
小童着急道:“师兄,你怎么如此糊涂,师傅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最不耐烦与这种红尘世俗之中的名利沾边。你这么做,不吝于将师傅扛到火架子上去烤。”
小道士委屈道:“师弟,你怎么这样想我,何况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须眉山至今香火不盛,弄的神神秘秘,其实半点好处没有。依着我的意思,师傅就该趁机运用自己的本事。那皇帝说了,只要师傅真能为他解决心疑,愿封师傅为国师。这是何等的体面,何等的荣耀!”
这种荣耀,不要也罢!
老道士冷笑:“我一把年纪,半入土的岁数,什么国师,什么名利,难道你看我还在乎?”
“师傅您不在乎,那我们这三个当徒弟呢?总不能一辈子浑浑噩噩吧!师傅您这样疼我们,就不想为徒儿们求个好前程!”小道士委屈至极:“我家一辈子落草为寇,从没出头一日。师傅,就算是为了后人。。。。。。我也不该错失这样的良机。”
小道士的执拗叫老道长伤心痛心,他转身就进了正房,将三个徒弟和佟鹤轩晾在院子里不闻不问。
小童觑着正房里的动静,等再也听不见动静,这才低声道:“师兄,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好歹先与我们商量商量才对。”
“我如何商量?千载难逢的机会,若非师妹父亲引荐,凭我的身份,如何能见到皇帝陛下?”
芳菲诧异:“怎么还与我们家老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