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入水褪毛,姜片塞进掏空的肚子里,她手中没有精细的工具,只能简略再简略。十几道工序简化成五道,可做出来的酱鸭子丝毫没失水准。
皮肉酥香,酱香浓郁。
芳菲自己闻了都忍不住要流口水。
去掉两个大鸭腿。余下的鸭身正好切成一盘。
老道士早在屋子里摆下了碗筷,一口烧酒一口蒜香豆,吃的不亦乐乎。见芳菲端着盘子进来,立即眉开眼笑,夹了一块在嘴里,笑意更浓。
老道士忙的空不出嘴来说话。一口酒一口肉,津津有味。
芳菲也不急,端着托盘在旁边等着。
不大会儿,酱鸭去了大半,老道士这才长叹:“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你那俩师弟做饭,只是饿不死我而已。”
芳菲觑着老道:“您老觉着我一定会答应?”
老道士“嘶”的抽了口气,将筷子往紫檀桌上一放,斜眼瞧她:“你要是个聪明的丫头,不用等到明早,一准现在就应下来。要知道,贫道从不轻易收徒,千载难逢的机会,失之便不可再来。”
芳菲没有立即做决断,老道士也不催,优哉游哉喝着酒吃着肉。
外面传来吵杂声,芳菲精神一震,赶忙跑了出去,果然见佟鹤轩等狼狈至极的进了正殿。芳菲打眼一扫,心中松了口气,人虽然狼狈,可至少都还在。
“那是谁?”她突然看见安师傅身后按这个人影,不由得开口去问。
佟鹤轩将身形一闪,安师傅也跟着往旁边避,芳菲与闵云泽这才瞧清楚被五花大绑捆进来的是个夜行衣打扮的姑娘。
芳菲正觉着这女孩子好生眼熟,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闵云泽挣扎着要起身。
佟鹤轩抢先一步按下他,低声斥着。
芳菲一听,讶然的看向被捆绑女子:“你就是胭脂?”
芳菲上下打量,一身黑色夜行衣,未施脂粉的女子实在看不出哪里特别。许是经历的多,胭脂即便不说话,身上也带着一股子风尘气。
芳菲打量她的时候,胭脂也在回望:“你就是云泽满口称赞的四姑娘?哼,也不怎么样!用暗器伤人,有本事就单打独斗,看你们是不是姑奶奶的对手!”
胭脂在这里叫嚣,芳菲疑惑的回头看佟鹤轩。
还没等佟鹤轩开口,那小道士便一脸笑嘻嘻:“师妹叫我去找人,我顺着脚印往山上寻,正好捉到这死丫头尾随安师傅。所以。。。。。。嘿嘿。”
小道士从袖口里抽出一细长匣子:“这是师傅送我的巡天针。七十二根银钉,每一射出,必定见血。可惜,这小东西平日里也没用武之地,至多猎杀个野兽活禽,我在巡天针上淬了药,射中者浑身麻痹,除了嘴巴无一能用。”
芳菲细瞧,果然是真。
胭脂姑娘肩膀僵硬,被捆绑后一动不动。见大伙儿听了小道士的话后,更紧紧盯着她瞧,越发的恼羞成怒,可她越想动,越想挣扎,肢体越是不能动弹。
小道士借机讨好,将巡天针七寸长的小匣子递给芳菲:“今后咱们就是师兄妹,我转送了师妹这件小礼物以作防身用,师妹千万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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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强词夺理,分毫不让
胭脂的身子虽然不能动,可眼睛却明净。
她一看见那七寸长的匣子就阵阵后怕,听小道士的意思,针尖上淬的是麻药,若换了剧毒。。。。。。胭脂不敢想象自己的后果。
须眉山果然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屁大点的小道士,一出手就叫人瞠目,这样一件可以做镇派之宝的暗器,随随便便送人,胭脂都忍不住想要嫉妒。
凭什么就给她呀!
胭脂用不满的目光盯着芳菲瞧,小道士一转眼便瞄见这股轻视的目光,于是嗤声笑道:“看什么看?这东西也是你觊觎的?”
胭脂身为阶下囚,却还没有自觉,听闻小道士的话,立即反驳道:“我为什么不可以?她一个小毛丫头,什么功夫也不会,根本不配用这样好的兵器。你送它,简直是糟蹋了这好东西。”
“哼,好大的口气,我的东西,送给谁还要你多嘴?惹的本小爷心里不痛苦,一怒之下,我剪了你的舌头。”
胭脂脸色一慌,却还是强壮镇定:“就事论事,宝剑赠英雄。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你不按常理出牌,只为讨好这个丑八怪,小心。。。。。。”
还没等说完,醉书大步走上近前,冲着胭脂白嫩的脸颊就是“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
打的胭脂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众人都被醉书的举动惊在当场。镖局这些镖师们和闵家人相处数日,对这主仆几个也略有了解,照顾大少爷的醉书姑娘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少有人见她生气,反倒是大少爷时而发些脾气,醉书姑娘都闷不吭声的受了。
而今,这两巴掌打在胭脂脸上,却震撼着每个人的心。
尤其是闵云泽。
别人的心思且不说,这之中唯独闵云泽见了胭脂后。心绪难平。
害自己至此的仇人就在眼前,可闵云泽却发现自己连面对胭脂的勇气都没有。
作为一个断腿的男人,他只觉得自卑。
当初在心爱女子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早不存在,剩下来的。是没有本事,没有前途的闵家大少爷。
要靠着自己亲妹妹为人奴婢换来活的希望。
这样的他,还有什么涌起面对曾经的爱人,今日的仇人?
就在闵云泽惶恐不自知的时候,醉书的两巴掌打醒了梦中痴人。
“醉书。。。。。。”
醉书没有回头,只是肩膀绷了更紧。小姑娘脸蛋严肃,看着胭脂的时候一丝笑意也没有,她的声音清冷,可细听听,似乎又透着颤抖。
“胭脂姑娘。我原以为你是少爷的红颜知己,我敬你,怕你,可如今少爷被你害的至此,我。我只告诉你一句话。”醉书用瘦弱的肩膀挡在闵云泽面前,虎视眈眈看着胭脂,半步不肯退让:“只要我在,我绝不叫你伤我们少爷一下。”
胭脂心中的醋意开始翻江倒海。
她自害了闵云泽以后就一直处在愧疚之中,这次瞒着帮主夫人来须眉山寻他,就是希望看到闵云泽平安无事。胭脂以为自己的心思会被闵云泽原谅,可不想闵云泽根本不等她发话。就纵容了一帮人来对她进行羞辱。
胭脂咬着牙,瞪眼看向闵云泽:“好没良心,我若存心害你,你焉能留下一条性命?若非我当初恳求少主,今日的你早化作了一具白骨。我救你性命,你却任人羞辱我!”
佟鹤轩在一旁听了冷笑:“胭脂姑娘。我们也算有过数面之缘。当初云泽兄痴恋你时,我悉数看在眼里。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抱怨他,唯独你不能,为了你,他得罪了闵家老太太。受到一干同窗嘲笑,被恩师逐出师门。没有你,他现在恐怕早成了富春中的应试举子。”
胭脂轻哼:“你一个穷酸书生,当初就看我不顺眼,处处与我为难,硬是想要拆散我和云泽。如今出了事儿,就想将责任一味的推卸到我身上?”
胭脂斜眼看向芳菲,不怀好意道:“四姑娘,咱们初次相见,可我对你早就是久仰大名。”
芳菲站在佟鹤轩身后,冷淡的看着这个一脸阴笑的女子:“哦?能叫天水帮的胭脂姑娘敬仰,莫非是我的荣幸?”
大伙儿均是一怔,其中闵云泽与胭脂的脸色最为怪异。
“四妹妹,你说什么帮?”
芳菲淡淡道:“甘肃天水帮。。。。。。小师傅,你可听过此名?”
小道士不满意的瞪着芳菲:“什么小师傅,你要叫我师兄!”他不满归不满,可还是耐心的给大家解释:“这天水帮乃是甘肃第一大帮,可惜这二三年没落了,没什么了得的人物出现,比二十余年前可差远了。自从前任帮主逝世,天水帮无人能扛起大旗。”
胭脂见自家被人嫌弃,当即骂道:“小贼,你也敢口出狂言?”
芳菲却微笑颔首:“小师傅说的不错。我原也不知道这里面的讲究,还是安师傅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家几个兄妹也太倒霉了些,一个接一个的遭难,胭脂姑娘的出现又这么赶巧。。。。。。我只是随便一说,便诈出了你的实话。天水帮,果然叫人好奇。我们闵家兄妹是哪里得罪了你们,叫你们一甘肃帮派,千里迢迢,从西北辗转东南,从富春又到通州。害我兄长一条腿,害我尽毁容颜。”
芳菲越说话越冷,越说身子越往前逼近,一股阴鸷气息萦绕在她周身。
刚刚还强词夺理,分毫不让的胭脂姑娘,此刻身子却僵硬不能动,她的呼吸越发减缓微弱,警惕的盯着闵芳菲。
芳菲手里还拿着小道士刚刚送的巡天针,七寸长的匣子在手中把玩,大小刚刚正好,只比戒尺略短些。
七十二根银针,一共分九排,飞出时呈扇面形,叫人防不胜防。
这会儿看见芳菲的动作,胭脂身后看押她的安师傅等人忙散开,不敢直接面冲这匣子。
“你,你要干什么?”胭脂一瞧,就知道闵芳菲不怀好意。
芳菲笑着却不回答,只是扭头看向小道士:“巡天针虽好,可惜上面淬的东西不够毒辣,你瞧,有的人心里根本不怕呢!”
小道士一听这话,当即乐开花:“我当师妹为什么发愁呢!这还不好办?你等着。”
说完,蹭蹭蹭跑进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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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见棺材,绝不落泪(二更)
转眼的功夫,就见小道士捧着大木盒出来,献宝似的往芳菲和佟鹤轩眼前一放:“叫你们开开眼,这都是我师傅的独门好药。”
小道士掀开盒子,将小瓷瓶一件一件摆在地上:“这是穿心丸,这是夺命丹,这是催魂散。还有呢!”
他抽拉开第二层,但见里面的瓶瓶罐罐更多,封裹也更严密:“这是钩吻,我师傅的独家秘制,里面单胡蔓草就能叫一头牛死的无声无息。雪上一枝蒿比寻常药量强了十倍不止,还有。。。。。。”
小道士慎重的托起一不起眼儿的小瓶:“师妹若要逼供,这个最妥帖不过。粟玉散!”
芳菲心一动,忙问:“我只听过粟玉丸,难道那不是治病的奇药吗?”
小道士嗤笑:“师妹听谁说的这哄人的谎话?粟玉丸只会叫人欲罢不能,可若是没了后续的药,服用之人就和一滩烂泥没什么区别。我这粟玉散比粟玉丸药性更烈,只一次便可上瘾,此生难戒。”
小道士不舍的将瓶子再放回去:“师傅一共就送我这些,师妹若没大事儿,还是不用它的好。”
芳菲不忙着去追问,只是撇头看向目光闪躲的胭脂:“胭脂姑娘,你倒是愿用哪种?”
胭脂惊骇的目光,夹杂着恳求望向闵云泽:“公子。。。。。。”
闵云泽冷着脸不去看,胭脂泫然欲滴:“你如何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呢?你只知道被逐出师门,只知道自己的不幸!可我 又何其无辜?我为你违拗帮中意愿,为你得罪了少帮主。为你和你这个庶出妹妹,我得罪了水粉那死丫头。”
芳菲听着陌生的名字,不由蹙眉:“胭脂。。。。。。水粉?你们是姐妹?”
她看向安师傅:“说起来,胭脂和当日挟持我之人确有几分相似。”
安师傅凝神去看胭脂打扮,点头道:“四姑娘说的不错,当日我也误以为此女便是那魔头。唯独身量高矮上有些不符,想必。她口中所说的水粉就是咱们要寻的仇家。”
一直沉默没有吭声的闵云泽在闻听二人交谈后,忽然开口,目光直逼胭脂:“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妹妹的脸可是这个水粉划伤的?”
胭脂片刻怔忪。
她以为。。。。。。
如果闵云泽只和自己留下一句话。也会问当日自己是否真心爱过他。
胭脂甚至已经想好了答案,她会说出真心话,即便当着这些人的面,即便说出的话会叫自己处于劣势地位。
可闵云泽根本不屑于一问。
这个混蛋关心的只有他那庶出的妹妹。
胭脂妒火中烧,想也不想便脱口道:“和水粉无关,都是我一人所为。你想怎么样?杀了我?还是在我的脸蛋上也来一刀,为你妹妹报仇?”
胭脂赌气这番话,料定闵云泽心软,绝不会拿自己为难。
可她早忘了当日伤闵云泽多重,也忘了与之相恋时。其实她还偷偷使了些暗地里的卑劣小手段。
如今越说“实话”,越不能叫闵云泽释怀。
“胭脂,你我情分已尽。当日你伤我多深,来日我会一并还到你们天水帮身上。天水帮亏欠我的,你胭脂亏欠我的。总有一天还清算。”
“你果然这样绝情?”
闵云泽冷笑:“究竟是谁绝情,究竟是何人无情?咱们先分辨清楚再说不迟。”
眼看这二人还要吵起来,芳菲连忙叫轿夫将闵云泽抬去后面,醉书扭头狠瞪了胭脂一眼,这才抬脚跟上去。
胭脂满心酸醋,她一向是男人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都是闵云泽这混蛋。叫自己屡屡受委屈。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胭脂再也忍不住,一行清泪从眼角往下轻轻淌。
芳菲两臂交叉,挺身站在她面前,佟鹤轩,小道士。安师傅,这四个人把胭脂半包在一个小圈儿里。
余下镖师们也是虎视眈眈。
胭脂这才惊觉不妥。
“你们想要干嘛?”
芳菲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