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起一脚,吴风激怒之下猛然飞起一脚将那宦官踹翻,同时,在暴怒之下,他自己也失去了平衡仰天摔倒。那宦官不知道一时间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爬转起来,飞快推开会客室门逃离了危险之地。在鼠窜狂奔之中,他还差点和在附近的一名少女相撞,不过此时的他,完全顾不上这些,甚至没来得及看一下差点被撞的人是谁,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离开自家府邸的时间要慢吴风一拍,但凭借着马快,冉惠几乎是紧跟着吴风的脚步来到此地的。相比吴风而言,她可算得上是宫中的常客,只要简单的几句话,她就可以轻易地通过宫中的守卫。
她在室外焦躁地徘徊,心烦意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出现在此?如果与吴风撞见时,自己又应该如何说辞?突然,她听见在屋内吴风的怒吼声,很快,一个宫里的老宦官,连滚带爬地撞开房门跑出来,并险些撞上她,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她满面狐疑地向屋内望去,她所等待着的他,慢慢地出现在了门内,面色疲惫之极。在他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一刹那的惊喜,因为在这一刹那,他的眼前,因为精神的迷茫变得有些模糊。而面对他的惊喜,她的感觉是欣喜,但,对方的神情迅速又归于寂寥,她的心上,如同是被钢针猛刺了一下。
吴风踉踉跄跄的步出屋子,在出门时,他的左脚被宫里高高的门槛拌了一下,突然间向前一个趔趄后半跪于地,埋藏心中多年的希望之火终熄灭于一瞬之间,此时的他,已是万念俱灰、五内俱焚,突然间只觉得喉头一甜,在冉惠赶上来扶住他之前,一大口鲜血,由喉咙喷射地面,紧接着,他的整个身体向前一仆,倒在了刚刚形成的那滩血迹上……
第十九章·;忘却回忆
“听说老师的罪名是借古讽今、抨击朝政,罪可灭门。”
那一年,吴风刚好十六岁,师从于史学大家司马陌的门下。司马陌因著作获罪的时候,吴风恰巧不在京城。但是,就算他在,又能如何,一个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努力,只能徒添更多烦忧。更何况,在大多数人眼中,作为罪人的弟子,能够不被株连问罪,就已经是万幸了。
邢台上仍然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手按着血迹,少年吴风发誓:今生不论付出如何的代价,他也一定要为先生报仇。同时,他还要从重重深宫之中,救回他的心中的至爱,先生唯一的爱女――司马宓。
相隔重重宫阙,皎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石虎时代的宫廷规模,正处于高速的成长期,从宫殿的数量、规模和宫女的人数方面,都是如此。新建造的宫殿,占据了原邺城旧城内的大片土地,将居民区驱赶到了原本旧城城墙之外的新城区,而新建造的宏伟宫殿群内,急需为数众多的美女来填充。在这种背景之下,作为本当连坐同斩的犯人之女,司马宓被收入宫中。这,也为刚刚经历了丧师之痛的吴风,带来了仅有的一丝希望。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从那一天起,直至今日,就带着这一丝的希望和复仇的誓言,吴风一直在努力。为了心中所爱,也为了复仇的正义,投身于他认为最有希望推翻石赵的冉闵麾下。对于吴风来说,就算是冉闵铁定了心要作“石闵”的话,他也会想方设法用哪怕是阴谋诡计的方式来进行改变……
“你醒了吗?小风你总是贪睡,不要偷懒,赶快把那一卷《项王本纪》刻完吧,不要总想着依赖我一个人。”这个熟悉的声音,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睡梦里,所以,不愿意醒来,醒来的时候,面前的就是真实,而梦中的那张希望重见的面容就会一次比一次模糊。
头痛欲裂当中,昏昏沉沉当中,吴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那一张俊俏的面庞未可阻挡的变得清晰。冉惠焦急的面容展现在渐渐清醒的吴风的眼中,而在冉惠的瞳孔里所映出的,是一张极端憔悴苍白,同时是表情极其失望的脸。
“啊,是你啊!”吴风略含歉意的苦笑了一下。
冉惠的泪花忍不住再次顺着脸上已有的泪痕滑落,“嗯,是我。我在宫里看见你了,你当时……当时很吓人,所以,我就找人帮忙把你带回来了。”
吴风向旁望了望,发现这里是自家的棋馆,自己的房间之内。
很快,石闵也知道了吴风在宫中吐血晕倒的消息,极为诧异。当时,他正和将军王泰在一起议事,得到消息之后,他很不相信的说了句:“怎么会?”而在他身边的王泰则问道:“为什么?难道……”然后,带上石闵府的私人医生,二人同至吴家的棋馆。对于这间棋馆的地点,石闵不知道,而王泰却是极熟,因为他与吴风交好多年,他当初学会奕棋,便也是在这间棋馆里。
“怎敢劳动主公大驾……”
石闵伸手轻轻按压了一下吴风的肩膀,不让他勉强起身。“怎么会这样?”石闵坐在吴风卧榻旁,伸手握住吴风的手,发现手温极凉,遂关切问道:“不是要你去办喜事的吗?搞什么名堂,反而搞成这副模样?”吴风迟疑了一下,道:“可能是这几日连续的鞍马奔波,休息得不好,再加上受了些风寒,所以……大概就是这样吧。”
“唉~真是的,我带了我府中最好的大夫过来,让他给你诊治、诊治。”
“多谢主公厚意,在下不过是小疾,不必劳师动众。”
“少胡说,我说要你好好治病,你就给我照办!”石闵对于吴风的客套感到见外,很不高兴,瞪了一眼,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同来的医生。而在站起来转过身的一刹那,他看到了正对卧榻的案几上摆放着的两副丹青仕女图,一副是临摹用的母本,略显破旧,而另一份是前一天刚刚临摹的副本。“好丹青,不愧为风林手笔!”石闵情不自禁的轻轻赞扬了一句,但在夸奖完之后,他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什么时候,曾经见过这副画上的女子。这人是谁呢?为什么会让我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石闵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下画中的人物,想起之前冉惠也曾经给自己看过一副一模一样的画,他向冉惠望去,此时,后者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病人的身上。他再转头看那画中人,始终觉得有一种异样,似乎,在很久之前,自己曾经见过画中人,而且曾经影响深刻。但是,此女姓甚名谁?在何处见过?却怎么想不出其它线索。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之前王泰的一些奇怪表现,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王泰,却发现,王泰也正在看着他,而当王泰发现石闵的目光扫向自己的时候,下意识的低头回避了一下。
石闵道:“王老三,我们别在这里打扰大夫诊疗了。”一把拉住王泰,轻轻一带,这两个来探病的人便走出了吴风的房间,把冉惠留在屋里。此时的冉惠,注意力全在医者和病人身上,你这时候就算是赶她,她也未必肯离开。
走到棋馆中的天井,两人停下,石闵边观察边问道:“王老三,刚才案几上的那两副画,你可曾看见?” 王泰神情确实有些不自然,“厄~?看见了,果然是只有军师本人才画得出的好丹青。”石闵再问:“那画中之人是谁?是吴风的女人吗?”
“嗯……”王泰显得有些犹豫,“我想,应该是吧?”
“哦,那你有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女人?”二个人在棋馆的天井里来回踱步。此时的石闵,内心里满是人类必有的好奇,而王泰的言语支吾,神情闪烁,明显是在掩饰着什么。终于,石闵再也忍不住地说道:“刚才,吴风已经欺骗过我了,莫非现在连你王泰,也打算这么做吗?你应该知道,我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对于石闵来说,王泰和吴风,既是自己的部下,也是自己的朋友。对于朋友,有的时候是宽容,而有的时候则是严苛的。
王泰回应道:“主公言重了,这并不是什么欺骗。有的时候,健忘是一种好品质。我想,主公也是因为想要忘记,所以才会记不清画中人的,既然已经忘记,又何必想起,重新翻开令人不悦的往昔?”
“我……也曾见过?”石闵不禁有些茫然,又在记忆的深海中搜索了一番,但却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但是,之前在看见那副画的时候,他又确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石闵问道:“这个画中人,究竟是什么人?”王泰答道:“你刚才不是为我说过一个故事吗?这自然便是故事中的女主角、风林的青梅竹马、风林已故恩师的独生女。”
“军师每每在宫中打探之人,便是此女?”石闵自言自语道,同时,“宫女”这个词,似乎开始唤醒某些记忆的碎片,但是,到底是什么呢?脑海之中还是模模糊糊。
王泰问:“主公,你还记得在下刚刚归入您麾下时的一些事情吗?”
“你?”石闵一愣,道:“当然记得。”王泰当年可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可能是性子太直的缘故,和上司总也相处不好,处处遭到排挤,最后到了石闵的手下。当时的石闵,还并未成名,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有潜力的年轻将领。
王泰又再问:“当时是哪一年?”石闵回忆了一下,道:“唔?好像是八年前、又或者是九年吧?不是很记得了。”王泰答:“我加入您麾下的那一年,正是石邃服法的那年、距离现在差不多有十年了。”提到“石邃”这个名字,石闵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远去的记忆中的碎片,似乎慢慢开始一片片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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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历晋成帝咸康元年(西元335年),在镇压了石勒子弟的反抗之后,石虎自立为王,称大赵王,年号建武,将国都从襄国迁到邺。同年,石虎将石勒亲属势力消灭殆尽。咸康三年(西元337年),石虎改称大赵天王,最终取代了石勒天王的后裔,正式夺取政权。石虎即帝位后,以太子石邃处理尚书上奏之类的一般事务,自己负责选派牧守、祀郊庙、决定征战、刑断等事项。
太子石邃掌管政务后,整日沉溺于酒色,行事荒淫、骄横无道。接手政务之后,因为处理的尚书奏事不合石虎心愿,常常受到石虎的责骂、杖捶,一月之内就有三次。石邃由此非常愤恨,秘谋杀死石虎,他曾对中庶子李颜说过要行冒顿之事,并且曾经借着酒醉,想要带人去杀死对他太子位威胁最大的石宣,结果走到中途,部众大多逃散,自己酒也醒了,这才作罢。此事,后来被石虎发觉。然而事情败露后,石邃并不改悔且态度十分顽劣,最终使石虎痛下杀手。全家二十六人,宫臣二百余人亦成为其的陪葬。此后,石虎将石宣立为太子。
石邃其人,也许是天生心里变态;又也许是在石虎这样一个强势父亲的阴影和重压之下,急切地需要一种极端的心理释放,其行事极其乖谬荒淫,是后来见诸于史册的、历史上有名的变态人士。对于这样的人,当时还年轻、势力单薄的石闵一向是采取敬避而远之的策略,即不与其交恶,也不与其靠近。但有的时候,却也有避之不及的相遇。
石闵这时候回忆起,在十年前的某天,他曾经与即将灭亡的石遂有过一次猝不及防的当街偶遇。石遂即将覆灭的命运,正在极速的酝酿当中,但此时还没有显现出来。而那一天,最少是从表面看来,石遂的心情是极佳的。“呦~!这不是棘奴吗?真是好久不见,既然见到了就一定要来家喝上几杯啊~!”酒色过度的脸上依然有着醉意,在太子的拳拳盛意之下,石闵实在是难以找到推脱的借口。而那一天,刚刚加入麾下的王泰正好也在石闵身边,于是随同赴会。
太子家的家宴,真是极尽奢华如同国宴。金铛、银楹、珠帘、玉壁,装饰穷极华丽的宴会大厅;大型齐备的御用乐队;尤其是令人迷醉的美丽歌舞妓和世间难得的琼浆玉液,这一切奢糜,让当时还没有见过大世面的王泰以为是在梦中。酒席间,石邃不仅安排下了歌舞,还安排下了一些特殊的助兴表演和游戏,内容极尽荒淫,看得石闵和王泰都是面红耳赤。而主人石邃显然是见多了,不但不会有什么兴奋感,反而感觉有些乏味无聊,中途借口如厕,丢下宾客们离开了很长的时间。
多年之后的石闵,甚至连石邃这个借口如厕离场的细节也能清晰的回忆起来。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会记住这个无聊的细节?那一次,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在石闵脑海中,一片片的记忆碎片,在慢慢的拼拢。
一顿饭加娱乐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当大家都是酒足饭饱之时,石邃再次的出现在了宴会厅中,脸上,带着惯有的诡异笑容。石闵和王泰此时都已是酒足饭饱,本正打算就此告辞,却听得石邃说道:“酒宴之间无什么游戏消遣,我特意准备了一场赌赛。”正说话间,就见一只巨大的金盆被两个力士小心的搬上厅来,石邃突然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