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曼很神秘的告诉他,今天要来的人中间有一位贵客,奥兰德一定会大吃一惊。“不,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天使寂寞第四节
奥兰德来到朋友的家刚好是九点整,莱曼看到他就走了过来。“很准时啊,奥兰德。”莱曼惯于用夸张的语气。“到这边来。”
奥兰德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坐在钢琴前面的那个女孩。“就是她了。”
她弹奏的是高赛克的《加沃特舞曲》,纤长的手指有力的落在琴键上。她的背影很优美,脖子弯出很圆润的弧度,金发微微的晃动着,蓝色的晚礼服看起来很华贵,像潮水一样铺散在她的周围。
一曲终了,那个女孩子转过身来,优雅的行了个屈膝礼。掌声顿时热烈的响了起来。
莱曼凑到他的耳边悄悄的说:“我没有骗你吧?真是个北欧美女。”他疾步走了过去,对她说:“太精彩了…请到这边来一下好吗?我想为您介绍我的朋友。”
她站在奥兰德的面前,他忽然有种惊艳的感觉,很久都没有任何人给他这种感觉了。
“您好,朗斯代尔勋爵。我是莫妮卡&;;#8226;布拉顿。”
奥兰德弯下腰吻了吻莫妮卡伸出的手。“很高兴认识您,女士。”
(六)
莫妮卡早就厌倦了这种贵族生活,偏偏还得装出符合身份的所谓优雅风度,好象她多么乐意板着面孔或是露出淡漠的笑容,每一次聚会都要换不同的晚礼服,挑剔任何一盘摆在自己面前的甜品,像小鸟一样娇柔,还要称赞身边那些呆板的骑士以维护他们容易受伤的自尊心,好让他们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她喜欢旅行,一年中几乎有半年出门在外,以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生活。她的足迹差不多踏遍了整个欧洲。她喜欢阿尔卑斯山的白雪,有时候几个星期住在山脚下的木屋旅馆里。没有人认识她,这一点对她来说却是真正的安全感。她可以轻松的爬上险峻的山峰,这在她那个圈子里的人看来简直是惊世骇俗的行为。在他们的观念中,女性应该柔弱,多愁善感。这样勇敢的行径简直是对习俗的藐视。
莫妮卡是个你想象不到的女孩,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想要挑战的是什么。
她唯一佩服的人是她的父亲,他是一个红脸膛,性格乐天的大胖子,在他眼中,世界上没有让人害怕的事情,也没有能持续一天的忧愁,他宠爱莫妮卡,甚至有些溺爱,所以任由她过她想过的生活。她的母亲是个冷冰冰的美人,除了面对自己的女儿,很少有温柔的时候。他们的结合是冰与火的典型,性格没有丝毫共同之处,除了一点,他们都很爱自己的女儿,更想用自己的方式把她教育成理想中的那种人。
莫妮卡并不喜欢英国。这个国家太多阴霾的天气,人又过于循规蹈矩,和她的个性相去甚远。但英国人对于远道而来的人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尤其是美丽的女人,莫妮卡能够过的很愉快。所以当她想逃避寂寞时,她就会来到这里。
莫妮卡不愿承认,很多时候她是个忧郁的人,这是唯一能击败她的情绪。她太过孤独,因为与生俱来的骄傲,她不愿迁就自己的感情。所以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独自去往陌生地方的旅途上。她不想承认自己会有脆弱的时候,她要别人眼里的自己永远都坚强。
她在法国呆了一个社交季,忽然想去英国了。这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象有一种预感,牵动着她一定要改变自己的计划,来到英国,而且目的地是伦敦。
来到伦敦时,天气很奇异的晴朗,这个城市也比她任何一次印象都要来得美丽。她的心情也奇迹般的好转了,在法国时郁郁寡欢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对自己说:莫妮卡,让这座城市拜倒在你的脚下吧!
七)
这个夜晚对莫妮卡来说只是过去的无数个平静的夜晚中很平常的一个,与奥兰德的初遇并没有激起她什么别样的感受。在她眼中,奥兰德是个漂亮的年轻人,但仅此而已,莫尼卡不喜欢让眼睛影响自己的头脑。
既然没有什么别样的感受,莫妮卡不愿多浪费自己的时间。
“请恕我失陪了。”莫妮卡浅浅的一笑,牵起裙裾走开了。
奥兰德拿起一杯白兰地走到莱曼的身边,:“为你的北欧美女干杯吧!她真是个很有性格的女孩。”
“性格?当然,很多时候她会让你下不了台。她的眼睛很犀利的,别让她抓到什么把柄。呵呵,不过很直爽,不会装腔作势。这一点要强过你们伦敦的姑娘们,她们绝对不会说你做错了事情,永远都礼貌周全坐的直挺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和雕像调情呢!”
“看来我让她不舒服了,莱曼,她就这么客气的说:“失陪了先生,然后仪态万方的走了,呵呵。弥尔曼怎么形容这种女孩?荆棘中的玫瑰,芬芳而危险。”
莱曼满脸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正确,千万别爱上她,会让你遍体鳞伤的。”
奥兰德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整个晚上奥兰德差不多都坐在屋角的沙发上,望着光彩夺目的莫妮卡。这样一个女子,美丽而倔强。她的甜蜜中有种危险的因素。她可以用一个笑魇捕获你的心,你却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可以迁就你的谈话,但没多久你会发现你的思路在跟着她走。她静静的望着你,让你沉醉,但永远无法靠近。
不可否认,奥兰德有种一眼把人看穿的敏锐。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掏出一支雪茄。窗外夜色苍茫,他忽然想起了詹妮,巴里莫尔应该已经回来了,也许会带来一个让她高兴的消息。
奥兰德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他打铃把巴里莫尔叫来。
“情况怎么样?她的母亲好吗?”
巴里莫尔捋了捋胡子:“我不知道怎么说,先生…那位女士…我的意思是她…您知道伤寒这种病,不是很快痊愈,就是一下子要人命…”
天使寂寞第五节
奥兰德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她已经…”
“不,先生,还没有,但没救了。”
“告诉詹尼了吗?”
“没有,您说她很虚弱,我怕她受不了这个消息。”
“你做的很对,巴里莫尔…她还说什么?”
“她希望能见见您。”
奥兰德从没见过真正的贫民窟里的房子,这座勉强可以称的上是房子的建筑给了他太多震惊。很难想象这样的屋子会有人居住。
幽暗的光线奥兰德一下子不适应,眼前一片模糊。但床上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别走太近了,先生,这病是会传染的。”
奥兰德总算看清了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憔悴的女人,她的脸被病痛折磨的走了样。
“您就是救了詹尼的好心人吧?”
奥兰德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巴里莫尔显然隐瞒了一些事实。
他不及解释,她又说话了:“您看到了,先生…我已经不行了,我之所以还在撑着…是想见您…为了詹尼…可怜的孩子…她还那么小…”
奥兰德望着她:“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事吗?”
她盯着奥兰德,看了很久,仿佛下了决心一样:“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您看在上帝份上,照顾詹妮好吗?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父亲酗酒,脾气很坏。我知道…您心地善良,我看的出…让她做您的女仆,她很勤快…她不是坏孩子,她之所以偷东西都是因为我…”
她的声音哽咽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答应我好吗?”
奥兰德望着这个受了一辈子苦的善良女人,点了点头。她脸上浮现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长长的喘了口气。
“谢谢您…先生。”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从詹尼家里出来奥兰德心情很复杂,沉重,又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他不知道在潜意识里,他总担心这个闯入他生活的陌生的小女孩像她奇异的出现一样奇异的消失,而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理由可以长久的把她留在身边了。
(八)
我看着奥兰德,许久才明白他要表示的意思。
他的声音变的很遥远,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神色异常担心,一言不发的盯着我。
“你走好吗?我要一个人呆着。”
奥兰德马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我的眼睛追随着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门砰的关上。现在我是单独的一个人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妈妈死了,那个忧郁的善良的有些懦弱的妈妈,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无比的疲惫。疲惫,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黑暗,我看不到方向,我想起了那个噩梦,那个不幸言中的噩梦。我狠狠的咬自己的手指。我想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以后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了。
我在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奥兰德。我终于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流了出来。
他默默的把手帕递给我。
我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哭泣,在我成长的十五年中,我其实很少哭。我想它是懦弱的产物,无济于事,却会瓦解一个人的勇气。
因此我不哭,即使生活是如此的残酷。
可我在他面前,却哭的像个孩子。
“詹妮,不要哭…”
他的声音很柔和,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抬起头,他的脸上不是我习惯的同情的神色,而是另一种,好象我的悲伤刺痛了他。
“詹妮,像个大人一样。她死的没有痛苦,上帝保佑善良的人。你唯一能做的是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的妈妈希望看到你坚强。”
我摇摇头:“我知道,但…”
“先别想了,你很虚弱。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看到明天早上的阳光你就会心情好很多。”
我躺了下去,奥兰德拿起我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
“我就在你身边,你不会孤独的。”
我不知道奥兰德一夜都没睡,就这样静静的在我床边守着,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我。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站在窗边,神情抑郁。
就这样,我最失落的时候,奥兰德一直都陪着我。
我的妈妈埋葬在一个小教堂的墓地,那是个宁静的地方,有茂盛的山榉树和鲜艳的石楠。后来的我常常在某一个温暖的午后来到这里,坐在墓碑前面,对她倾诉。我想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她常常在天空的深处,用一种悲悯的目光望着我。
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我的父亲。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奥兰德竭尽所能的帮助我。但唯一的结果,是我在警署见到的一份文件,关于一场车祸。死者是个醉汉,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记录。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父亲,但直觉却奇异的肯定了这一点。我用手捂着脸,泪水从指间流了出来。
我就这么戏剧性的变成了一个孤儿,变成了伦敦的赤贫者,一无所有。下一步该做什么呢?我想只有去做女佣了,如果不想做乞丐的话。我正暗暗计划怎么向奥兰德辞行,感谢他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毕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所做的已经远远超出安慰良心所需要的,我不应该再打扰他。可我心里对这种理智的想法却奇怪的排斥着,只要奥兰德不提,我就尽量的用各种理由让自己多呆一天。不是我留恋这样奢华的生活,而是,我也不愿承认,我只是不想离开他。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走进了奥兰德的书房。
他正拿着鹅毛笔写着什么,抬起头来,看到了我,一个愉快的微笑立即浮现在他的脸上。
“詹妮,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
天使寂寞第六节
我不自然的笑了笑,坐在他面前的一把椅子上。“你看起来健康多了,气色很好。下一步你该有点事情做了。”我垂下了眼睛,心蓦地一沉。原来我和奥兰德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他也想我该离开了。“是的,先生。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今天来就是…”
“那太好了,你看看这个吧!”他把桌上正在写着的文件递给我。我的脸顿时通红:“先生,事实上…我不认识。”
我不是第一次为我的无知感到羞耻了。毕竟,在我贫寒的家庭里,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奔忙,谁会有工夫教我读报纸呢?但这并不是理由,可以让我原谅自己。
奥兰德扬了扬眉毛:“是这样…恩,没关系,你不久就可以看懂了,我知道你很聪明。”我抬起头,用不解的目光望着他。他解释说:“我要为你请家庭教师,这个就是你将要学的课程:法语,绘画,音乐…。”
我的眼睛瞪的老大:“学习?先生。你的意思不是让我走吗?”轮到奥兰德惊讶了:“走?你要去那儿?你在这里不开心吗?”“不,先生,我过的很好,但我应该做我应该做的人,先生,我是穷人。”
奥兰德像是刚认识我一样,仔细的看着我。“詹妮…我才发现…你以为我一直都只把你当作一个穷人而已?你是不是以为,我为了自己的善心才这样帮助你?…不,你想错了,善心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博爱青年的,不。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