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招牌、玻璃门面,与人间无二,招牌上写着:“好好又多多得庄火锅城”,挺气派的名字。
走进饭馆,我有点小小的惊讶,这个火锅城总共就只有三张桌子,一个柜台,而且可能是太晚的缘故,已经没有一个客人了。看来是座“空城”啊!
一位慈眉善目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招呼:“这么晚了还来吃牛巴粉哈?”
“今天不吃牛巴粉,吃水煮鱼,还有吗?”
“有!那还要牛巴粉吗?”
“要一碗吧!给这个小妹妹尝尝鲜。”
我们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等着吃的东西上来,然后我听李海涛语重心长地说:“等会老板拿牛巴粉来,不管好吃不好吃你都要说好吃!”
“为什么?”
“老板以前是广西人,牛巴粉是广西的特产。以前呢她就是卖牛巴粉的,她为了让客人更喜欢吃她的粉,习惯在粉里放点鸦片,你也知道,习惯嘛,改不了的,等会你就将就将就哈!你要是说不好吃,老板会伤心的!”
“放心,我死都不怕!一点点鸦片怕什么!”(窃笑中,等会我先吃水煮鱼,吃饱了就说吃不了那个什么粉了,嘿嘿,逃过一劫!)
说时迟那时快,菜终于上桌了!一个大锅,摆着红艳艳油灿灿的水煮鱼。一个小碗,装着白白的粉丝和一点牛肉干。
我把筷子伸向了大锅:“先吃吃你们家乡的特色菜!以此表示对你崇高的感谢和敬意!”
“谢谢,慢慢吃哈!”
我夹了一块鱼肉塞进饥饿的嘴巴里,呃……刹那间,一种异样的感觉腾空而起……
“好吃吗?”
“……好吃!好吃!我再尝尝牛巴粉吧!”
我把角落里的牛巴粉吃了个精光。
他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鱼:“你真的不怕鸦片哈?”
“我怕,可是我更怕麻,你刚才不是说水煮鱼是辣而已吗?”
“不麻不辣哪里是重庆菜?你吃不了就算了。老板,再来一碗牛巴粉!这个小妹妹很喜欢吃!”
Vol 08。 原来我是被毒死的
酒足粉饱,我和李海涛离开饭店,来到了街头。
夜很黑,奈何桥的黑夜和人间的黑夜不同——在人间, 即使夜深了,也是霓虹璀璨,满目繁华;可是在这里,只有如水般的安静与凄凉。
我看着这漆黑的夜空,想起我和刘刘快乐的从前,又想到自己一个鬼孤苦伶仃地飘流在陌生的异乡(如果奈何桥也算异乡的话),还得去吃两碗虽然很好吃,可还有鸦片的牛巴粉,可怜的小鬼我,不禁悲从天降,忍不住要哭了。
可是,李海涛不给我哭的机会。
他在旁边抽了一根烟,很舒服地说:“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
我没好气地回敬他:“你吃的不是饭,是鱼,满满一锅鱼都被你吃了。还有,你是鬼,不是神仙。”
“是吗?”他看了我一下,目光忽然变得很迷离:“你知道吗?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你能不能看在我请你吃饭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要求呢?”
哎呦,人变成了鬼,怎么就这么直接呢?嘿嘿,看来我虽然死了,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魅力滴。
我假装羞答答地回答:“这样不好吧?我可不是个随便的人……”
“……小姐,别那么自恋撒,我只是对你的衣服有兴趣,对你没有兴趣。”
第5节:头七
我愣了一下,心想:姐姐我又被你小子耍了。
“你有恋物癖啊?我这就一件普通的T恤,虽然是九成新,可是不值多少钱的,不是名牌。”
“我不是要你的衣服,是想闻一下、摸一下。”
我彻底崩溃,准备走人(鬼):“你有问题,去找个好的心理医生看看哈!我不奉陪了!”
“别走,你不知道你的衣服上面有毒吗?”
“什么毒?”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暂时不想走了。
他却故意转圈圈:“喜欢看漫画吗?”
“不喜欢。”
“知道《名侦探柯南》吗?”
“不知道。”
“唉,无知的女人,难怪被毒死了都不知道。”
“你再说一句试试?”
“别动手,你打不过我。你知道吗?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嘴里有一股杏仁味,你的皮肤很好,很有光泽,这个不是因为你保养得好,而是中毒的迹象。”
“乱讲,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大学化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你要相信专业、相信权威。”
“哼!权威啊权威,那你为什么要闻我的衣服呢?”
“因为你的衣服上也有杏仁味,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有人在你的衣服上放了一种叫氰化钾的东西。只要看过《名侦探柯南》的人都知道这种毒药的药性和特征,它会让人迅速窒息死亡,而且几乎不留任何痕迹。然后,等你出了汗,氰化钾渗入你的皮肤,你就死了,跑到我这里来混吃混喝了。”
我呆住,我清楚地记得我死那天的确是出了很多汗。那天刘刘说要带我去打羽毛球,我们打得很激烈,很开心。
许久,我蹲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因为我忽然想起:刘刘也喜欢看漫画,这件T恤——是他帮我买的。
Vol 09。 头七
一个鬼如果遭遇极度悲伤的境况,会怎样呢?
我活在世上时,虽不是一帆风顺,却也未大起大落。出生、童年、读书、毕业、工作、遇到刘刘,以为可以和他过一辈子,于是心满意足、死心塌地。却不知,那个自己最爱的人,用一种不留痕迹的毒药,要了我的命。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如果死了,她还有灵魂,如果她的灵魂也死了,那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那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东西值得我留恋。
我站了起来,假装轻松地对李海涛说:“好啦,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谢谢你的款待,有机会我回请你哈!我走啦!”
“你去哪里?”
“过桥,投胎。”
“现在是半夜啊,大姐!孟婆休息啦,不在桥上的。”
“哦?她不担心晚上有人死吗?万一有人偷偷过了桥,她不是犯了玩忽职守之罪吗?如果在人间,可是要被‘双规’的!”
“人死了也要等孟婆上班了才能过桥,桥上这个时候有万道屏障,就算厉鬼也过不去啊!”
“这样啊,那我等等吧!”
我飘到了桥边,看着桥下的镜子,一片茫然。
李海涛在我身边坐下。
“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鬼,被自己的男朋友害死了,凭我对你的初步了解,你应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对啊!怎么会忽然想着要过桥?”
“唉,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火热的外表下有一颗冷静的心啊!希望下辈子我能成为一头小猪,吃了又睡睡了又吃,长大了奉献到人类的饮食业中去。哈哈,多幸福的一辈子啊!”
李海涛在一边做晕倒状:“你的志向可真特别,小生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客气客气,承让承让了。对了,我昨天给了孟婆一个月的滞留费,明天就走太便宜她了,我转给你吧,这样你可以多呆一个月,发票在这里。”
“不用了,我已经一次性交清十年的滞留费了,你真的要走吗?”
“当然。”
“你连你男朋友为什么杀死你都没有弄清楚,就走了?”
“我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我对他那么好,那么爱他。可是,我都已经死了,他还在上面快活,我怎么去问他呢?难道在这里等他六十年?算了算了,唉。”
第6节:孟婆居然怕李海涛
“你不用等六十年,明天就可以知道了。”
“此话怎讲?”
“你没有听说过鬼可以托梦的传说吗?这个传说是真实的!问题是你得交一笔钱给孟婆,她才会给你《托梦许可证》。”
“托梦也要许可证?”
“废话,要不鬼们到处托梦,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
“这样孟婆不是又赚了一笔?我没有钱啊兄弟,咋办?”
“我借给你。”他说。
Vol 10。 孟婆居然怕李海涛
俗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已经吃了李海涛一顿晚餐,这厮与我非亲非故,居然不求回报,还主动要求借钱给我……居心叵测乎?图谋不轨乎?
“别发呆了大小姐,我借钱给你是因为我有一颗正义的心,不想让你含冤蒙恨地去投胎。”
“少啰唆了,我又没有说怀疑你那‘纯洁’的动机,办个《托梦许可证》要多少钱?”——不借白不借,不想那么多了。
“一分钟一万,你就上去问几句话而已,不会要多少时间。我们先交三万,到时多退少补。”
“三万?!我现在连三毛都没有,到时候怎么还你?”
“傻瓜,你可以问你的爱人刘刘要啊!叫他多烧点纸钱给你就好了。这里RMB和纸钱是一样通用的。”
“是哦!他杀了我,是应该多烧点钱来弥补他的罪过。”
钱借好了,我也不想再理他,继续坐在桥边发呆;他则坐在一边,若无其事地哼着歌,不时看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怕我想不开而跳河自杀?哈哈!
天空,由黑转白,孟婆上班了。
我走上那座孤独的桥,看到了孟婆,孟婆美丽如故。也许,见证过太多生死,已让她心如止水,于是波澜不惊,修身养性,成了一道精致的风景。可惜,这道美丽风景很快被李海涛破坏了。
孟婆抬头看到我时,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变脸之快着实吓了我一跳,心想莫不是昨天一夜没睡,心力憔悴,让我白了少年头,所以把孟美女吓坏了?于是我赶紧看看自己的长发——没有啊!那是怎么啦?
孟婆很快帮我解出了疑惑,她必恭必敬地站起来,用一种很甜美很滋润的声音说:“李校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李海涛嘿嘿一笑,说:“我帮这位妹妹来办《托梦许可证》。”
“啊?这种小事也要李校长亲自劳驾?来来来,坐坐坐!小妹妹,昨天的发票是通用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登记好你的名字和年纪,你就可以托梦去了”
“她叫杨珊,24岁。”
我愣住,脑子一直在转,可是还是转不过来,因为,疑惑太多了:第一,我清楚地记得我没有告诉过李海涛我的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连我多大都一清二楚?第二,孟婆说话明显有发抖的迹象,她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为什么会这么怕李海涛?
第三,李海涛是校长?难道他是老师?
我还在转啊转,他们已经在催我了:“杨珊,现在你可以去刘刘的梦里了。”
唉……刘刘,这个才是我最大的疑惑。
Vol 11。 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
孟婆说:“跟我来吧!”
她带着我,七拐八弯地走到了一道门前。
“好了杨珊,过了这道门,就可以到你想去的人的梦里了。”
我谢过她,准备出发。
一直在我身后的李海涛忽然说话了。
“杨珊,早点回来。”
我转身,又看到了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迈过门,然后发现自己在不断地下降、下降……往事,却慢慢地浮了上来。
我和刘刘的相识,不是偶然,却是缘分。我妈是一家医院的医生,她的工作很忙,顾不了家,于是我便经常去医院,送饭、和她聊天、或者撒娇。
遇见刘刘那天,我正在休息室帮妈妈按摩肩膀,他推门进来,准备顶她的班。那时他刚分配到我妈的单位,年轻而有锐气,是我喜欢的类型。
然后我们约会、旅游、唱K、做饭、散步、打羽毛球,偶尔吵架,却不激烈。
第7节:重庆苏州爱情往事
也曾有过浪漫,有一次我去外地出差,他耐不住思念,坐了两天的车去看我,呆了一晚上,又坐了两天的车回去,结果被领导批评。还有一次,和朋友一起去山上看日出,我的脚在半路被扭伤,他背我上山,抱着我看日出,然后又背着我下山。中途我提出自己走,也有朋友要来帮忙,都被他强硬地拒绝。
我终于见到了刘刘,在他的梦境中。
还是那张让我心动的脸。
他在医院的过道上徘徊,看见我时,竟没有惊吓的表情,只是流泪。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飘过去,直接问他。
他低头不语,许久才抬起头来:“珊珊,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可是最近半年来,经常有一个人跑到我的梦中,不断地要求我、命令我,叫我把你杀死。有一天,他带着我去了药房,把氰化钾交给我,然后我就……珊珊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他们告诉我你死了……”
我冷笑:“这么说不是你杀死我的?是你的梦中人杀死我的?”这样的笑话我怎么会信?!
“珊珊,我知道你会不相信,可是这个是真的、是真的!”
“哼,你对一个死人都说慌,就不怕遭报应吗?刘刘,我那么爱你,我真的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杀了你,我一点都不想让你死啊!珊珊,你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珊珊你等着我,等我侍侯了父母,尽了孝道,我就随你而去!”
看着他悲痛的表情,我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忽然,我想到一个问题:“你那个梦中人,是什么样子的?”
“高高大大的,他说他叫李海涛。他说你死了就会看到他的,珊珊,你看到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