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我的195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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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我的1957年-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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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队长对于给我们“抹帽子”的事十分关心,不仅私下和我谈,在全中队开会的时候,也常 说起。他在全中队讲话的时候,口气还是部队里首长对下级的态度,以表扬和鼓励为主,充 满了期望。他常说的口头禅是:“我们希望同志们在这里一个个很快地把帽子抹掉,你们都 是有单位的嘛,你们还会回到原单位去的嘛!”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全国对于给右派分子摘 帽子还毫无动静,右派分子们今后出路究竟如何,从中央的有关文件到新闻媒介,都还看不 出一点眉目。所以,尽管他言恳意切,侃侃而谈,这也是我们内心里最关心的大事,我们一 个个都是洗耳恭听的样子,内心里当时其实都画了个问号。而赵队长的这番话,真正是他的 心声。复转军人的他,同我们这些右派相处已一两年,他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是怎样把我们打 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阶级敌人的,但他相信我们这些人有文化有本事,对中国共产党对社会 主义并无反对仇视之心。他说这番话经过深思熟虑,并非脱口而出,这标志着一种社会的良 心。
我们这些右派通过一年多的劳动,处处听党的话,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战天斗地,着实也使 赵队长深受感动。他说上面那些话时诚恳激动的神态,滚烫的话语,是由于眼前他所熟悉的 我们这些右派,个个都向他提供了足够的生活依据,他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甚至有点想不 通,为什么把这些表现确实好的同志划成了右派。我们心里的委屈,他暗自也在心里琢磨过 ,有时竟不免和当右派的我们想到了一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把它说成是一种社会的良 心十分确当。他反反复复地向我们说这些滚烫的话,也有点情不自禁。 赵队长和我闲聊时,有一次,也来了点“忆苦思甜”。他说:“现在,个别的同志还嫌我们 这里苦,几年前,我们复员下来刚到十工的时候,哪里有个农场的影影子呢,面前只是一大 片荒滩,大风一刮起来,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连个避风的墙角角子都没有,趴在荒滩上, 我们中间好些人都哭开鼻子了!”说到这里,他笑出了声音。他一定是想起那些复员的战友 们哭鼻子的样子十分可笑,毕竟那已是几年前的事了,辛酸已成为过去。我心里暗想:“赵 队长,你哭鼻子了没有?”但终于没好意思问出口来。
赵队长笑了一阵,才不无自豪地又接着说:“那叫啥?那才叫艰苦哩!现在的这算啥苦!”
一年多来,我在劳动中备尝艰辛,也深深地体会到“劳动创造世界”的真理。劳动的艰辛, 曾使我想要躲避开这不堪承受的重负,甚至不惜走进另一个世界,永远躲开这可憎恨的一切 。
这时候,我听赵队长介绍他们当年创业的艰辛,内心里又增加了对当年创业者的尊敬。是的 ,他们作为开拓者,是吃了大苦,流了许多汗水的。农场有了如今的规模和局面,我 们不应忘记开拓者们曾经做出的奉献。
这里要提一笔的,是四大队也有十来户上海移民。这些移民文化层次都比较低,看来基本上 都属劳动人民。个别的上海移民还在这里喜结良缘,扎下了根。
这位喜结良缘的姑娘,苏北人,姓氏不详,大家都叫他“大毛”。当时在食堂当炊事员。同 她一起来到农场的还有她的母亲和一个妹妹。大毛皮肤很白,细皮嫩肉的,身体粗粗壮壮, 正是炊事员的那种体型,说不上好看。她的新婚丈夫是大队统计崔国俭,民勤人,我的右派 难友。我和小徐调到四大队时,他们已经结婚。同许多上海移民中的女孩子相比较,至少在 外型上大毛并不是那么可爱,但是他们小夫妻俩倒是十分恩爱。
一中队的几个上海移民,年龄都比较大。其中一人是理发员,也是苏北人。他是孤身一人来 到农场的。也许,他也有些忌讳,从不谈为什么孤身一人来到农场的,老家还有些什么人, 如何维持生计的,等等,对这些我已印象毫无。我只记得当阳光和煦、天气好的时候,他就 在一中队队部门前放个凳子,拿出装了简单的理发工具的木箱,给大家理发,理发也不用给 钱,只给他记上工分。这种分配制度,又退回到了农业社。这位苏北人脾气好,我们有时也 闲聊一阵。
赵队长对几位移民老汉安排劳动时尽力照顾,没让干重活,他们大约也和我一样,劳动带有 随意性。他们属老弱病残,就是不干活,农场还发给每人每月十三四元的生活费。
一中队属粮食队,全部种小麦。一天,赵队长突然说:“我们也找一块地把瓜种上,大家好 吃!”刘队长立即响应。我更没话说。我已有了三大队时在地边点种瓜的经验,知道自己种 了的瓜,到时候不用掏钱,只要摘来吃就行,我为什么不同意呢?
二位队长一商量,说干就干。他们立即选定在队部附近路边的一块地里种瓜,还说这块地边 堆着一堆粪土,正好用来种瓜。一边说着,刘队长推来了一个独轮小木车,上面放了一把铁 锨,我和赵队长都各自扛上了自己的铁锨,就出发了。这是闲置的一块地,最多也就是二三 分地吧,农场土地宽广,闲置几分地不算什么。这次,我们是正规的种瓜,不是在地边随便 铲个小坑坑放个瓜子就算完事。在我,当然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们先把地边的粪堆铲起装 上小车, 再推到地里扬开。在二位队长面前,他们认为我是妇女,没让我推车,这块地不很平, 推车还得有些力气。我只使铁锨。下一道工序,就是用铁锨把地里的土铲起,堆成1尺多高 底宽2尺多的条状垄,垄上面用铁锨拍平,垄的两侧呈倾斜状,也用铁锨拍平,垄与垄之间 距离也就是1尺左右。这样,整地就完成了。过了几天,赵队长又找了些瓜子,我们一起把 瓜子点种在地垄两侧较靠上的斜面上。以后,赵队长又在队里浇水时,安排人给这块瓜地浇 足了水。再后来,瓜地里便是绿茵茵的一片,瓜蔓上长着大大小小边缘弯弯曲曲的绿叶,铺 得满垄都是。在安西的农场,种瓜就如此简单。看见那一垄垄被青翠欲滴的叶片和瓜蔓笼罩 得如一条条飞龙,简直要腾空而起的景致,我只有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之功了,而我这双劳动 的手也曾为它的出现做过贡献,这是多么奇妙,多么令人愉快!
一中队有些人有自制的小凳,可以用它坐在房门前晒太阳,天热时也可以坐上它纳凉。我也 想有这么个小凳,问了问别人,说是:“你找王俊文去,让他给你也做一个。”
“他会给我也做一个吗?”
“没问题,你去找他吧!”
原来,王俊文是原民勤县公安局的干部,会些木匠手艺,来四大队后,就当上了木匠。做个 小木凳,也就是用些边角碎料,只要他高兴,一般都会应允。我找到木匠坊的门口,听见木 匠坊里还有别人,他们正在闲谈,不知说到了什么事情上,只听王俊文朗声说道:“现在我 们嘛,一个个都成了童男子,真正的童男子!”我不禁听得一呆,脚步也停在了门口。王俊 文听到响动,问道:“谁?进来嘛!”我应声只好进去,说:“你能不能给我做个小凳子?” 王俊文果然爽快地回答说:“没问题,过一两天你拿来,我给你做一个!”因为他们谈论的是有关“童男子”的事,我无法插话,心里也有些好笑,说完话便立即退了 出来。在好笑中又觉得有些凄凉,我们离家都已一年多了,归期安在?男子汉们都在思念妻 子,思念儿女,对“童男子”的生活发出了怨声,可见思念之苦也在折磨着这里的每一个男 子汉。当了右派还要经历把一家人活活拆散的痛苦,这是原来谁也没有想到的。生离死别, 天各一方,这种对数十万右派分子感情和心灵上的挞伐,往往比政治上的沉重打击更难适应 更为撕心裂肺。因为政治上的沉重打击猛烈地砸到每一个人头上的时候,虽然一时都也经受 不住,但经过岁月的流逝,会逐渐习惯性地承受下来。哪怕是麻木不仁,也会逐渐地习惯下 来。但是夫妻情、亲子爱,对于身处逆境的难友们来说却是须臾隔离不得的,快刀可以斩乱 麻,同家人的缕缕情爱之丝,愈是相距千里之遥,愈是时日不断延续,其韧性与强烈只能与 日俱增,谁也无法将其淡化扯断。男子汉们每个人的心都在滴着血呢!王俊文慨叹:“现在 我们嘛,一个个都成了童男子,真正的童男子!”正是对这里每一个男子汉心里积蓄了许久 的郁闷愁苦的倾吐。
王俊文在说到“童男子”的话题时,声音响亮热辣辣的,这是他男子汉的风格,也是因为他 性格坦荡。有些男子汉们即便心里有万般苦衷,也不会这样说话,把内心最隐密感情上最难 耐的寂寞苦楚,坦率地说给伙伴听,这他绝对做不到。不要看这些男子汉白天干起活来如生 龙活虎,能干得很!每当黑夜来临,妻子儿女来到了梦中,他会泪流满面,哽咽着倾诉苦衷 ,恳求妻子的宽恕,寻求短暂而又虚幻的欢情……
两天后,我拿到了王俊文为我做的小板凳。
再说,我和小徐到了四大队后,各自在一、二中队当了统计,工作性质一样,都住在中队部 ,随本中队工作活动,同一年前同住一屋,朝夕相处,就有了很大不同。平时,我们之间来 往甚少。但是,在我俩的周围,又都出现了一批新朋友。我的新朋支,在本章已陆续述及。 小徐的新朋友,有些也是我的老相识,如侍峒山、韩书谦等人,跟她都是二中队的,来往自 然就多些。一中队三组的蒲克仁、关维智、陈××等,因为住的离二中队队部近,有时晚上 也到她那儿聊一阵天。此外,还有王杰生夫妇。王杰生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原是省化工原料 公司搞物价的,妻子张露玲是公司营业部的出纳。1958年2月2日,王杰生作为光荣的下放干 部带着大红花由单位上欢送着上了火车。最初是在安西四工农场作为下放锻炼,劳动了一个 多月。突然,到3月30日,一纸公文下来,说给他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原工资待遇立即 取消,改为监督劳动。10多天后,由四工农场改送到十工农场四大队劳动改造。不久,张露 玲也被精简,失去了工作。全家人立即陷入困境。无奈中,两口子商量好把大的两个男孩送 给王杰生在宁夏吴忠的哥哥,张露玲带着小三(也是个男孩),在当年中秋节前夕,风尘仆仆 地从兰州来到十工农场四大队,全家人同甘共苦,风雨同舟。小徐和张露玲相识不久,就为 共同的不幸相嗟叹,同诉心曲,有着说不完的话,成了好朋友。
二中队种植的作物有小麦、棉花,三中队是蔬菜队,也种瓜。小徐和王杰生他们上地时路过 三中队的瓜地,就一路用目光搜索,看到有熟了的瓜,趁别人 不注意,一脚就把瓜蔓扯断,把瓜踢进地边的水里,然后再拾起扔进对面的棉花地。上工 时,从棉花地里拾起瓜,几人享用。这年,小徐吃的瓜可比在场部吃的多多了。
一中队不种瓜,种的地与瓜地也不连畔,所以,我吃瓜就比小徐少多了。我和二位队长种的 瓜,夏收时没派人看守,后来被过路的人吃得一个不剩,下章我还会写到。
此时期,在酒泉夹边沟农场,又开始了大规模的挖排碱沟工程。此工程从新添墩挖起,经场 部夹边沟,自西向东延伸,经20公里,最后将碱水排入鸳鸯池。排碱沟顶宽约4米,深约3米 多,渠边 呈坡状,每6人为一组,包挖5米。此次挖排碱沟,还叫打擂台,各个组之间在进行比赛。 边挖,碱水即顺沟而下,在挖到1米多深时,碱水淹到人的脚踝处,挖到2米深处,碱水就淹 到膝盖处。由于前边挖得慢,碱水被阻隔,后边碱水就淹至腰部以上。沟里的淤泥,因沟宽 ,一次无法抛到渠上,在靠近渠边挖了二层台地,由沟底的人先用铁锨将淤泥抛到二层台地 ,再由站在二层台地上的人将淤泥转到渠上,渠上面两人用芨芨草编的抬筐装进淤泥,再用 2米长的抬杠,将淤泥 抬至5米外的地方。在这次挖排碱沟打擂台活动中,活重又十分紧张,每天都有人受伤,但 无任何医药治疗。傅作恭因个头高,别人都无法和他一起用抬筐抬淤泥,在挖沟中只能泡在 水里,坚持苦干。少数干活不行的,就用芨芨草绳将其两只手反缚背后,在排碱沟上面的路 上走来走去以示众,并扣饭不让吃。
第十章又一个收获的季节
    四大队土地宽广,大田的建设整齐划一。当新绿柔弱的麦苗将要遮盖住地面之时 ,无涯的大田里绿蒙蒙的,已不再强劲的和风轻轻掠过,飘荡起的是阵阵迷蒙的绿雾,越过 经纬分明隆起在大田里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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