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行市里头自有他家近人,再加上街头几个跟他的地痞,汹汹冲击拦截他们的人。
还不知谁跑到狄阿鸟的后面,飞踢一脚,被樊英花指着威胁退了。
王小宝看这情景,也不收什么马了,带一个用水晶放大镜照马屁股的博士赶过来,支援狄阿鸟家的人。他一来,来打架的人,心都不在狄阿鸟身上了,他们都知道狄阿鸟没有向邓平动手,是邓少爷追着人家不放,上去,打则可,不打也可,可王小宝几个不一样,他们是来抢生意的呀,抢了生意,上头还发话,不让跟他们对着干,这会一看,对方站在狄阿鸟那边,多好的一个借口,还不上呀。
顷刻间,十几个年轻人就围上他几个动手了。看热闹的人越发地多,邓平也找不着狄阿鸟在哪儿,只见帮自己打架的从四面八方去打几个人,也喝一声,按住一个自认为是对方的人,使劲用胳膊肘往下砸。
狄阿鸟冷笑着在人后站定,才发觉樊英花抱扛自己,身上也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本想趁机占点儿便宜,却见眼前越打越厉害,不由想分开对方,谁知道,人越来越多,把自己围裹着,攘进了条巷子,而自己用手几拒樊英花,吆喝着上前,无心中伸去了要害位置,抓住一团软和。
有些女人出门在外,都是女扮男装,使劲在胸脯上缠白布。按这样的逻辑,樊英花也该是这样,而实际上,在她看来,像许小燕那样明明是女人,却要把该收的收了,该缠的缠了,是人妖所为,而自己,本来就是女人,不必多作掩饰,虽然后来因为要上战场,要在众多将士面前出现,誓师,激励士气,再后来,为了藏形匿迹,不得不扮作男人,可仍不刻意装扮,能用盔甲和面具掩饰,就用盔甲和面具,冬秋时节,就用衣物掩饰,穿些肥大、质厚带绒的衣物,臃肿富态。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他举手投足,带有女人身上不可能有的东西,是因为她粘了胡须,怪气得让人感到害怕,许多的外人明知道他的胸脯有问题,明知道他有点人妖的味,也不会说,不敢说。
时间久了,也就是他一个人以为,自己不缠胸,胸口也不见鼓,照样装什么像什么。
但今天,她亏了。
狄阿鸟就在那一刻,捏上了,捏去了,随后感到一阵心跳加速,把什么都抛到脑后,轻重合宜地让它在自己掌中变形。樊英花脑袋中“轰隆”一声,只感到头上天旋地转,心说:坏了,这狗东西,趁机占上便宜了。
她双手搂了狄阿鸟往后推,空门大开,又不能让人看到狄阿鸟无意中把手插进了自己衣服里,无可奈何之计,只好使劲地搂,妄想用两只紧箍的胳膊让狄阿鸟清醒,让他知道自己在干一件后果是多么严重的事儿,让他知道自己会怎么着他,但事与愿违,狄阿鸟用另外一只手反过来扳紧她的腰肢,把她收在自己怀里,亲昵在她耳边厮摩。樊英花想让他住手,却觉得自己一旦把话说出来,就是在求饶,便不肯说话,只是感到自己不该被碰到的地方跟狄阿鸟浑身紧密地接触在一起,摩擦出许多的快感,而自己体温越来越高,满脸火烧一般,身上,也越来越没力气。
随着人潮的涌动,他们进到一所半截窄巷,里外都是人。
樊英花更觉得自己整个儿被人家托在双手上,他那张滚烫的嘴唇,稍时碰到自己的嘴唇,好像是碰到自己的心尖尖上,自己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干脆遂了人愿,闭目由他。四周嘶喝,喊打,人你挤我,我踩你,她却突然感到自己投入地来到一个天旋地转的静谧的空间中,就像一滴蜂蜜进了茶水,慢慢融化,就像一朵花儿,一分分舒展,那托着自己的手那么地稳固,将自己包围得滴水不露,那别人挤扛而稳丝不动的身躯,就像是雄鹰在山崖上的窝穴,虽然处得高,却不被风雪,让自己躲藏。
她自小就身负家族命运的女人,此刻却感到自己的幸庆,自己很容易遇到了一个让自己信赖,让自己倾心的少年,自己虽没有从他身上看到足够的壮举,但这之后,自己便不需要那么累,那么多疑,不需要示人以威狠,完完全全变回一个女人。
虽然人说女人多凄苦,然而被人抱着,被人遮挡着,疼惜着,何曾又不是一种幸福。这一刻,她陶醉了,轻轻地呼道:“阿鸟,我再也不让你……”
狄阿鸟虽是色心大发,却始终关注着形势,轻声在她耳边打断说:“你不会睡觉了吧,这你都能睡着,醒来,睁眼,我挤到后面,把你递到墙上,你去告官,晚了,邓家的人越来越多,不光王小宝他们几个有危险,就是我,也要在这儿出事。”
樊英花睁开眼向四周看去,发觉许多不认识的人纷纷给邓平这些人作对,簇拥着他们,努力让两边持平,一边为自己刚才的意乱情迷羞恼,一边惊讶地问:“那些人,你都认识?!”
狄阿鸟摇了摇头,在她耳边说:“本地民风彪悍,恩仇之心很重,人嘛,有的是来卖马的,有的是看不惯的,还有的,是穆二虎的乡党。你想,来了家高于邓家价格收马的商人,却就要挨打,送命,这些卖马会甘心一直被当地地头蛇压榨而什么都不做?!他们看得过去?!不趁机踢腾,搅乱。人上来得多了,那些本来就对这些坏水不满的人也跟了进来,当然,还有一些是穆二虎的乡党。北乡穷,又大多是屯户,本来该受姓邓的管辖,却不满邓家的管辖。他们和姓邓的早结下了冤仇,只因为一边是民,一边是官,才平静无事,今天,他们看着拉架,却也在向对方的人动手呢,光看他们的脸色,我就觉得他们是真想打起来,在里头伤个把人。你去告官,赶快去告官,他们正动起手,肯定往大架上打了,械斗起来,官府出面,也制止不了。”
樊英花顺着他的劲儿,上了垛墙,回头突然记得什么,大声说:“阿鸟,你媳妇。”
狄阿鸟一抬头,只见人到处挤扛,这才醒悟到自己把李思晴丢了。他拔着人跃了两跃,听到有女人在那哭,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这些人往这儿拉架,本意还是为了隔开己方和邓平,让当事的人不见面,最后双双消气,就算了,哪知道这邓平不肯罢休,纠集人追打,追到后来,只要看着不顺眼的就打,造成那些拉架的,本来就心存不满的,站有阵营的,眼见乡党遭殃的,都先后来到这半条巷子中,有的是存心对着干,有的还在问怎么回事儿。邓平儿越来越多的人一向横行无忌,等后援赶来,又追过来打,把人堵在巷子里对峙,站了个水泄不通。
狄阿鸟在巷子里看不到李思晴,知道她没进巷子,可回过神,觉得知道巷子外更危险,当即就急了头汗。
那邓平冲自己找事儿,打恼了,难保不会朝一个女人发泄。就算不找她,她见不着自己,心里不慌张,不想着往里挤?!现在,架还只算没打起来,要是打起来,大伙提刀操械乱冲,也肯定波及到她,自己怎么突然只在意樊英花,把她跟忘了呢?!
他使劲儿外趟去,汗涔涔地往自己担心的方面想,想那些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好不容易,挤到外面,遇到几个浑身泥的自家人,死死捞住他,说:“情形不对,上不得脾气,你快上墙走吧。”
狄阿鸟觉得今天这事儿,还真是自己软弱导致,要是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邓平摁在地上打一顿,把几个最先跟他一气的小地痞捏个骨散魂飞,治住他们的嚣张气焰,治得他们怕,治得他们自己去找官府,而不是大街小巷呼人来打架,会出这种事儿?!
吃了几人的拽,他整个人都在后悔,都在反思,无缘无故地暴躁起来,非要硬挤出去。他低下头,赳赳硬挤,好不容易出了巷口,已经站到第一线上,两边的人在推执,有几个克制的,有头脸的人在中间制止,往外,都是响应邓平的人,虽然不少,却显得稀疏,不少年轻的后生脱掉衣裳,大冬天袒露出纹身,有的举着狭长的马刀,有的提着自己的衣裳,助跑几步,越过阻挠的胳膊,往里踢踹,把一群人赶着打,威风呆了。
狄阿鸟本还要以李思晴的安危为重,一看他们没来头,刀都明晃晃地亮了出来,前头几个不看人,猛冲上来,到处乱踹,本能地认为李思晴不好过,可能已经被打了,浑身骨节顿时激淋林地绽开一通,啪啪一阵响,再加上,王小宝带给他的一气打击在那憋着,他只想忘掉顾虑,破罐子破摔,玩命一回。
偏偏有人不识趣,一个瘦脸的地痞用手一指,喊道:“就他。”言罢,第一个一抖棉衣,助跑冲来,起身就跺,刮了道灰影,绽了声喝。
狄阿鸟正等他来,看准脚来,心中狞笑,操手一托,拎着往上举去。
他看似狼狈,对面身姿优美的地痞却也立刻失去平衡,还没踢到人,就一屁股往下坠,本能地放下两手,在落地前捞地面。
狄阿鸟一紧憋得快炸的肺腑,顺手往前猛推他的小腿,吼了一声,把他窝成一个团团,接近于倒竖。
那地痞屁股朝上,后肩在地,两腿高举乱蹬。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觉得狄阿鸟已经奈何不了这人,只顾招呼狄阿鸟,连地下的那人也等着,等着狄阿鸟在自己乱蹬的双腿防御面前后退,被自己同伴前后踊跃的同伴赶上,一阵擂,倒在地上,被众人围起来打。他们的这种想法也只是在一瞬间闪现,一瞬间之后,他们收回了所有的想法,怔怔愣愣。
原因是狄阿鸟将那人窝成一团,突然回身,拉开距离,在那地痞腰离地,屁股高跷,两腿和狄阿鸟两手角力,只有后肩着地的时候,往屁股上一个方向猛掼一脚。
众人之听得一声大骨头断了的“咔嚓”声,就见下头那地痞窝在地下半天没有吭声。
他们最先想到髀骨,然而,那人两腿下来,前后一阵蹬,蹬了一片划痕,最后在同伴的避让种,后移好几步,两眼一阵翻,撑撑两只胳膊不动了。狄阿鸟自然知道自己掼的是地方,把他的脊椎断成几截,却要的就是这一击毙杀的气势,上手操在他胸上,仍旧把他拎起来,冲人喝道:“哪个动一动,我打死他。”
这话也不见响,就是杀气冲天,刚刚还几人举刀,几人吼吼呐喊,这一个突然的变故的考验却突然到了。
他们顿时就明白了,相对于己方亮刀逞威风,胆大起来敢砍两下的屯户子弟,对方才更像杀人如麻的恶霸,一时便呆不敢动。
就这,狄阿鸟还觉得不够,回手操起那具有余气的身体,往一旁的墙上猛撞去,轰隆一声,就是一条血肉模糊的人墩和断砖洞墙。
对方中有人失声惊嚎,果真没有谁敢动一动,几把刀子全放了下去,一时收光,黯淡无色。
狄阿鸟狞笑着往前走,他们就一个一个往后挪。
狄阿鸟也担心有人挑头,一群人发疯围攻,保持住警惕心,不敢高喊,只是恶狠狠到处看,寻找李思晴,身后被围的人跟了上来,密密站成一排,虽没有欢呼,却表露出唯他是从的模样,更让为首的他显得狰狞而无可抗拒。每有人遇到他的目光,都不禁两腿发抖,裤裆欲湿,对面有的人干脆回头撒腿,跑出了一定距离,高喊着“杀人了”。
狄阿鸟上上下下走了一通,却是找不到李思晴和邓家小姐,也找不到邓平,心里又惊又急。
自家人也不要卖马,听到行市外喊叫,有伤的捂伤,没伤的扯马,上来跟他说一声,要他赶紧走。
他却不甘心,眼看对方的人纷纷溜走,上去拽了一个,大喝道:“我媳妇呢?!”
那人吓傻了,好不容易才分清光景,分清谁是谁,告诉说:“她拉着邓小姐去找邓公子的爹告状,邓平撵他们去了。”
狄阿鸟仰天一声长叹,不禁把头拍到脑门上。
第一卷 雪满刀弓 四十五节
头天晚上,刘公明已经向自己通风报信,邓北关要抓自己,也许,这会儿,人家正在琢磨抓自己的借口,也许,已经准备人,准备动手,自己刚刚把樊英花送出去,去找官府,就是怕落到邓北关手里,而李思晴竟跑去邓北关那儿告状了。
天哪,自己刚刚打坏了人,也许脊椎断了不会毙命,但随后自己那么个一撞,脑浆都崩裂了,稠乎乎一片浓血,人肯定一命呜呼,不正给那邓北关一个借口?!邓北关这下抓自己,哪管自己是不是被迫出手,很可能制止一场大规模械斗,安自己一个杀人罪,自己怎么就送上门了呢?
也怪自己,也确实怪自己,要不是自己担心媳妇,要不是自己没收住暴躁的心情,冷静地翻墙逃走,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而今之际,自己也只能先一步去县衙自首了,县长和自己认识,或许会凭借对自己的好感,对事故人情的判断判案。
哪怕案情严重,只要归地方县牢,逃走也容易,狄阿鸟飞快地思考,同时考虑到自己去县衙,会不会被人阻挠,立刻回过头来,拿出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好汉劲头,跟身后的,认识不认识的人喊:“各位兄弟,狄某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