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马挥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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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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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看这些人并没上来硬拦,也不让赵过理会,只管赶过车走。
刚走不远,十好几人顺条沟路往前跑,一个后生站在前面的田垄上,给后面过来的人大喊:“就是他们,想走呢。”
这些人操着棍棒,一来就到前面截路。
其中有个人甩掉身上的厚衣裳,大声问:“谁抢咱庄人的东西?!”
狄阿鸟自认为没得罪他们,更没抢他们的衣裳,就打算等他们到跟前,把误会说明白,他见最前面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连忙下车,上前,大声说:“抢你们东西的不是我们,你们来认认。”
老头扎了大腰,抱着裆,一上来就黑着脸低吼:“放这儿,给我赶紧走!不走,跺你狗日的。”
狄阿鸟分辩说:“这是我们自己捡的。”
老头冷冷地说:“我们地里出的。”
狄阿鸟没想到他用这样的说辞,愣了一愣,随即挺腹叉腰,笑道:“你家地里长马,长革,长铁?!”
十几条大汉个个词屈,有人硬着脖子喊:“这马反正不是你的。”
狄阿鸟说:“就是我的。”
众人大怒,反问:“你们家地里长马?!”
赵过坐在马上,马决四周的百姓不断赶来,生怕被困在这儿,操械在手,大吼:“你们都不想活了。”
狄阿鸟给他摆了摆手,笑着说:“你懂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和他们好好论论这个道理,说明白了,大伙也不会为难我们,是不是?!”他说:“我家地里就是长马,这几匹马都是我家地里长的?!我阿爸是牧马的,马吃地里的草长大……”
有人问他:“你家的马?!怎么给胡人骑?!”
狄阿鸟知道此人已经入套,笑吟吟地说:“他们偷走的。”
一人立刻指上他的鼻子,说:“你再胡搅蛮缠,打改你。”
狄阿鸟冷笑说:“我怎么胡搅蛮缠了?!确确实实是他们偷走,你们说你们的,你们怎么就给胡人骑了呢?!就是不是我们家的,也是胡人自己的,对不对?!老子抢先牵到了手里,你们怎么就说是你们的了呢?!”
老头抡起巴掌就往狄阿鸟头上拍,给众人说:“别给他多说,打他。”
狄阿鸟抓住了他的胳膊,往后一推,不知谁喊了一声:“他打人。”老头顿时不再动手,只往上挺胸脯,说:“你打呀,你打呀。”
狄阿鸟只好举起两只胳膊,往后退。
赵过早奈不住劲,打算打马趟散他们,吼道:“阿鸟,你让——让。”狄阿鸟知道要是真趟,动军械,定有死伤,事情就闹大了,难免被政敌诟病,回头大喊:“阿过,守住咱的马,打归打,不许动兵器。”
他一扭头,就蹿上来个后生,扛了他的后腰。紧接着,就是一大串的人,把抓手摁。赵过下马帮忙不及,只好操了捡来的马鞭,打马绕圈,见人就抽,片刻工夫,四面八方涌来好几百男女,他们大多畏惧大牲口,不敢往躁动起来的马匹周围靠近,就站成大圈,为围攻狄阿鸟的老少爷们呐喊。狄阿鸟开始还不敢下狠手,随着雨点般的拳头和你推我扛他抱腰的冲势,也顾不上那么多,全奔人脸打,只是涌来的人太多,太凶悍。
再狠的劲头,经几个人的拼命撕扯,再打到人脸上,也没了斤两,能出点鼻血就已经很不错。
众人也为他的凶悍吃惊,纷纷嘶吼:“摁结实了打!”
赵过在马上见到一群人疯了一样,拳头密集如潮,顾不得管马,径直扑了下去,把自己掉进去摔倒,众人分出一部分人围住他,扑扑通通往他头上、身上一气踩。
狄阿鸟身边猛地一轻,还没有来得及透口气,注意到了赵过的惨状,立刻性起,借着突然豁然的空间,重重一拳,打翻一个,又操了一个瘦弱的,抡起来,对准围攻赵过的漩涡扔了进去。
众人不提防狄阿鸟这么过,被他趁机抢去赵过身边。
赵过一脸是血地爬起来,晕晕地说:“打不赢,他们有人拿棍。”
狄阿鸟知道他说,再不动兵器,今天很难拗过这关,却想不到他告状说“他们拿棍”,一时哭笑不得,却也反了常理,喝问:“谁拿的棍?!谁拿的棍?!”
周围的几十号人也许打累了,也许糊涂了,也许被他们不拿兵械的挨打态度感染,把他们团团围住,相互看着喊:“谁拿的棍。”见到有拿棍的,好汉一样喊:“把棍扔了,都把棍给扔了。”
狄阿鸟被这种打法打怵了,借此时机说:“有本事,咱们单挑。”
他历来不好单挑这手,这回却厚着脸皮大叫:“你们这算什么本事?!有种咱们单挑,让老子心服。”
众人,谁也不敢单挑,纷纷说:“你不服,打得你服。”
狄阿鸟咬咬牙,说:“好呀,来吧,看谁把谁打服。”
赵过抹了一把脸,狞笑说:“来吧,有种把我们都打死,要不然,老子非带人踩平你们的狗窝不可。”
众人觉得凭他们的能耐,像是真话,又一迟疑,但他们也顾不得了,又鼓了一鼓劲,往上蜂拥。狄阿鸟和赵过背靠背,跟他们斗上几下,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呼,凄厉得不像人腔,是叫“阿鸟”的。一群人“落潮”下去,中间不断有人说:“别打,是个小娘们。”
又随着一声“阿鸟”,拔进来一团红影,一直抢到狄阿鸟身边。
狄阿鸟一看,吃了一惊,脱口道:“小玲。”
杨小玲穿了件红袄,调过头,疯了一样护在狄阿鸟面前,嘶哑地喊:“你们谁打的他,谁打的。”
紧接着,又挤进来一个人,是李多财,他厉声道:“谁你们都敢打,相信不,明天,就有成队的兵开进你们村子。”
众人理亏,稍微退缩,纷纷说:“他牵我们的马?!”
杨小玲断断续续地说:“他才不会牵你们的马?!他自小就不碰人家的东西。”她上去捞了个人,扯住说:“我们让官府来断。”
那人急于摆脱,一拧把她按倒,大声说:“官爷抢我们的也不行,女人咋啦,女人咋啦,照样打。”
狄阿鸟大吃一惊,连忙往上抢人,他不动则好,一动,众人顺势把杨小玲淹在里头踢打,狄阿鸟、赵过、李多财都来抢人,不知挨了多少拳脚,把杨小玲捞出来,杨小玲已经袄烂发披,鼻青脸肿。
狄阿鸟热泪盈眶,把她抱在怀里,说:“打吧,你们打吧,我们几口人,今儿就让你们给打死在这儿好了。”
赵过疯了一样说:“阿鸟,操家伙,我们拼了。”
狄阿鸟却死也不肯动利刃,给他摆了摆手,搂着杨小玲往地上一坐,大声说:“打吧,让他们打吧。”
众人也有点儿打不下去了,为首的那老汉说:“后生,你是条汉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你有能耐,可你跟我们这些人抢什么,犯不着,把东西留这儿,你们走吧。”
狄阿鸟笑着说:“马是我的,我凭啥给你们?!来,打呀,打完了,把马牵走。去呀。”
老汉说:“你这后生,犟个啥,人都有强时,有弱势,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我们也不想乍你,把你打坏了,我们也没落什么好,听我一句,把东西留这儿,走吧。”
狄阿鸟说:“我也让你们听我一句,老子不会吐到嘴的肥肉,你们要是抢,打完我们,你们把东西抢走。来,来,来呀,我们都坐这儿不动,让你们好好地打,打完了,我也知道东西怎么丢的,将来再这样拿回来。”
老汉折衷说:“这样好不,我给大家说说,马给你一匹,把其它的留下。”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二十四节
    到这份上,这已经是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台阶。在“不能给他”嘈杂中,老汉也为自己的提议感到放心,缓了口气说:“俺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好犬马,可也不是非要不可,干啥非跟我们抢?!我们是什么?!说实话,说句实话,都是禽兽,别说你,就是县老爷,今儿也别想走,你看这你家里人来了,小媳妇也躺到地上,给你一匹马算了,你走好了,咱儿也别结这仇。”
狄阿鸟笑道:“冲你们‘都是禽兽’这话,我给你们一匹死的,其它的,想也别想。”
老汉说:“就是你不愿意,我们不会自己牵走?!”他一挥手,大声说:“扯上马,我们走。”
狄阿鸟作势起身,大喝:“我看你们哪个敢?!你放手?!”
杨小玲拽住他衣裳,往上看着,眼神令人魂断,不停地说:“阿鸟,听我的,咱不要了,咱不缺这一点儿。”
赵过一看人往一旁涌动,就往上冲,被李多财死命抱住腰,死死抵住。李多财发了福,身体胖大,却还是拦不住,只好使劲低头蹲身,接连大喊:“兄弟,大兄弟,咱不争这一时的长短。”赵过还是冲了上去,却因为有个累赘,在两个靠得近的人手里吃了亏,只好挣着脖子上的青筋干吼。
眼看这群人牵上马,就会一哄而散,跑来一个焦急的妇女,隔着人给为首的老汉喊:“太叔爷,叔爷,穆二虎来了,骑着马。”
人群忽然停了动作,只听得为首老汉在人群中大吼:“这个畜牲也甭想在我们这儿捞根毛,老少爷们,操家伙,把他给我打回他穆家沟去。”
众人已经找到狄阿鸟收罗的一捆兵器,立刻剁开绳索分发,人声嘈乱,偶尔还听到人好奇的呼声:“车上还捆个人。”狄阿鸟想是他们的仇家,招回赵过,一起朝他们那边看。几声马鸣由远及近,看来那什么的二虎真的骑着马来了。
狄阿鸟准备问一问“穆二虎”的来头,扭头看向李多财,发觉他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改口道:“你认识他?!”
李多财点了点头,说:“认得,见过几面……”
杨小玲打断了,拽着督促:“阿鸟,走吧,走啦。”
狄阿鸟摇了一下头,挣脱出来,跟赵过说;“走,把马给抢回来。”
两个人裹一道旋风,走得飞快。
李多财和杨小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寻到一个捋马的,狄阿鸟一指手,喝了一声,见那人不理会,赵过照脸“呼通”一拳,把别人打了个滚。
转眼间,架又打了起来,几个人围着一辆骡车滚成一团。
正提防穆二虎带人来抢东西的乡民反应不及,近处的人被突然发难的两人收拾得怕怕的,别的返回来,尚未加入战团,几个蓬头垢面,像胡人奴隶的骑士来到人群外围。
人群的注意力内外转移,颇有些应付不到。
为首的老汉也不再管里面的祸害,大声喝道:“穆二虎,你来干什么?!就凭你带的这两个人,想抢东西,没门。”
一个浑身脏烂的庞然大汉森森笑道:“怎么?不欢迎吗?”他提着马鞭,一边往里闯,一边说:“我们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们北乡人,可我们最是守规矩,不是我们的,我们碰也不碰!”
一旁上来一个中年人,挽住他的缰绳,问:“那你来干什么?!”
穆二虎一边下马,一边说:“我就不能进趟城?我只是路过,担心是我们北乡人里有害群之马,还让齐蛟爷费心管教。”
他这么一说,是说,路过这儿,怕是自己乡人跟人打了起来,来看看,大伙都放了心,纷纷冲他喝:“不是你们那的,你少操这份心。”
穆二虎一边说“看了才知道”,一边往里走。
狄阿鸟和赵过还在四处收集自家的马,杨小玲使劲拽住他的腰后襟,把他扯回到骡车旁边,他就揽住杨小玲,静静等待,要看这穆二虎长什么模样。
穆二虎接近六尺,膀大腰圆,头发乱蓬蓬的,好像一头真正的老虎。他走过来,伸着马鞭,左右侧目,众人的心顿时提了上来。杨小玲耳闻过此人,希望他能主持公道,见了人,浑身不由发抖,连忙往前挣,哀求说:“壮士给我们主持一个公道。”
狄阿鸟使劲地拖住她,戏虐地站在骡车前面,两只被人撕烂的领子竖立着,嘴角抿了丝笑,脸色却阴沉沉的,透出一股凛凛的傲慢。穆二虎听到杨小玲的哀求,侧目打量,在众人激烈的视线沉吟片刻,嘴唇微动,却慢慢说:“你们了不起,敢捋齐家人的虎须。”
为首老汉只觉得他欲加阻拦,已经怒睁双眼,伸出一只手。
穆二虎却回过头来,说:“我们乡没谁有这么大的胆,不是我们的人。”说完,这句话,他大步就走。
狄阿鸟仰天大笑。
穆二虎站住了,扭头朝齐老汉看过去,见对方遥遥抱一抱拳,也还了一抱,大步又走。乡民安心多了,却不想,李多财及时追了两步,喊道:“穆二爷慢走。”穆二虎停了脚步,转过头来,问李多财:“你认得我?!”李多财大声说:“穆二爷好大的忘性,一个月前,有个县城赶集的后生跟人殴斗,被抓进县衙,穆二爷找人说情,是兄弟我托人作的保。”
穆二虎马鞭一伸,惊奇道:“是你,大兄弟,咋是你也?!”
他随手指向狄阿鸟,说:“这小两口,是兄弟家的弟弟,弟媳妇?!”
李多财不好多说,只好苦笑说:“算是吧。还请穆二爷施一把援手。”
穆二虎立刻扭过头,跟齐老汉说:“人家对我们穆家有恩,我穆二虎好歹也还知道知恩图报,今儿正好碰到了,讨个人情,就这么算了?!”
齐老汉不满地“哼”了一声,说:“穆二爷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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