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商量一会儿,出来之后,狄阿鸟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费青妲是场面上的人物,这种事,不能传扬出去,得吃哑巴亏,可是她也太镇定了吧,怎么不大对劲呢,难道她心里也想着张铁头?!
就狄阿鸟自己本人觉得,不大可能,张铁头是怎么样一个人,外表,虽然比较高大,却滑稽,凶恶,内心,内心比较猥琐,没错,是猥琐,特别是男女方面,他最喜欢吃醋,背地里还搬弄个是非。
也就是说,外,他不及田云,内,他不及赵过。费青妲什么时候,对他有意思,难道说,因为他看起来比较有钱?!
不会,费青妲一起一落,并不是没讲过钱的人。
他决定去找张铁头问一问,见到张铁头,张铁头却是惊喜,连声说:“答应她,快答应她,昨天晚上在床上,我想到下令,让我三天,我使劲儿,我使劲……”
下文,狄阿鸟给他掐了,这家伙,道德实在不高尚,倒也是,自己昨天怎么就没去想,这个家伙别无依仗,是了,自己昨天是觉得他聪慧搞怪,善于做表面文章,才给他下三天命令的,不过这家伙确实够厉害,强奸都敢干。两人再回去,告诉费青妲一声,只见高大姐也在,话一说,高大姐掩面走了。
高大姐何许人也,按说也是个漂亮的老娘子,一身肉感,唇边美人瘤,不过喜欢穿紧身的衣裳,提一柄马鞭,就像马戏团里的驯虎女壮士,这老娘子是跟着费青妲他娘混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卖胭脂出身,据说别人结婚,她可以上门传授阴阳之术,从这点看,应该深谙此道,算半个婊子。
她害羞什么?!
替费青妲害羞?!
自己要做媒婆。只剩下三人了,费青妲又说:“那好,我的人立刻去准备,通知他,找媒婆,下聘。”
狄阿鸟笑着说:“刚刚那个做媒婆得了。”
费青妲给他一拳头,怒道:“啥。人家哪能做媒婆呢,人家要做媒婆,这个亲还成不成?!”
狄阿鸟呆了一呆,说:“这么在乎?!”
他与赵过一起奔了出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说:“这下可好了,毕竟是嫁给自己人,要是嫁给了外人,三分堂的秘密一泄露,要出大事的,说不准,好几个人都得掉脑袋。”他一路走一边给阿过说:“你没有福气呀。你要是像张铁头这样,费仙子早就是你的了,你想呀,两个人时不时在一起,大家都到了年龄,哪天忽然就觉得对方不错,相互搂搂抱抱,都是顺水推舟,哪叫什么强奸呢。”
赵过一味点头,说:“田小小姐就要到了,费青妲说她近来脾虚食少,让我预备人参薯蓣糕,你知道哪有卖的么?!”
狄阿鸟摇了摇头,旋即想到了:“她脾虚食少,是在减肥吧?!预备人参薯蓣糕,她见了,很可能翻脸呢,要预备,让费青妲给她预备,女人吃的,女人去找,让你找,你知道什么是人参薯蓣糕,我都不知道。”
赵过点了点头,摸出一张纸,给狄阿鸟,狄阿鸟拿起来看看,全是狄阿田吃用下的单子,一把撕了,给赵过说:“什么也没有,这都什么呀,一天到晚就是事多,翻遍雕阴也找不来这些……”
赵过说:“我也这么觉得,不能纵容她,责我去办,我就想,既然人参薯蓣糕是治脾虚食少的,那就只要她这一样,胃口一开,吃什么、什么香。”
狄阿鸟大为高兴,说:“对,我们到药铺中称二斤山楂丸。”
赵过也知道山楂开胃,大为高兴,说去就去,到了药店,人家不论斤称,两人不管了,把积存全买了,提了两小兜,再走出来,纷纷感叹:“看看,几个大币呀,省多少钱?!”狄阿鸟想到了阿狗,阿狗小时落下积坏,老消化不良,喜欢吃山楂丸,分出一半,推赵过一把,自己给阿狗送山楂丸去。
走在热闹的街上,好多人都认识他,迎面纷纷打招呼:“小相公好。”他一路你也好,奔杨小玲家里,觉得现在情况好转,老杨家应该不会太排斥自己,正要去,只见阿狗手持一块石灰蛋,和几个穿开裆裤的小孩走墙角,趴砖头上写字,相互说话,他不放心地往四周看看,觉得杨小玲不会突然冒出来,小声喊了一声:“阿狗。”阿狗扭头一看,欢笑着冲他跑来,墙上留下一只白色的独腿大鸡。
狄阿鸟心里都发抖了,这么多天,一大堆智力超绝的先生商量怎么上课都商量不来,自己家的阿狗,刚刚缝了开裆裤的阿狗,用一块熟石灰给解决了,他把阿狗抱起来,亲了又亲,慌里慌张地给周围的孩子发山楂丸,不停地说:“吃山楂,吃山楂,吃完了,多吃饭,赶紧长,将来好去上学。”
几个孩子大为高兴,杨蛋蛋却不要,问他,他说:“我娘知道了打我,阿狗告状呢。”
狄阿鸟硬塞给他,说:“阿狗告个屁的状,他告状,你姑姑不打他?!你小子还学会提防人了。”
杨蛋蛋历来怕他,看人家都在吃,也嘴馋,就拿上了。
狄阿鸟看他们一个人含了一颗,回头看看山河会馆,李芷不在了,也不知道现在东家是谁,不过人都没换,狄阿鸟看了一眼,决定说:“我请你们吃肉,走。”过后一会儿,他出来,几个油嘴小孩都跑着玩了,一块石灰在他手里跳,他大步就往学堂走,到了召集老师的小铃跟前,拉动铃铛。
第一张烧制的大砖,足足半拉墙大,被民丁送了过来,狄阿鸟试试,效果还不大好,让老范这样的人来改进,几天后,大砖的粗面被磨平,上头洗了一层光亮的黑,石灰也变了,填充的有什么东西,一写,粉末扑簌簌往下掉,平平的黑面上,留下清晰的字痕,老范笑吟吟地拿了一个平板尺,“哗”过去,画了个直角三角形,指着三角形各边,说:“勾三股四弦五。”
众人一片鼓掌。狄阿鸟捋着袖子,喊来泥水匠,让他们固定进墙壁,笑得不知怎么好,把老范一用心,就蓬乱如鸡窝的脏头发闻闻,问:“你又几天没洗头了,去,去,洗干净点,你这个样,将来你学生都这个样,好歹你也是做过官的人。”老范大为高兴,献来一本自己装订的书,说:“前些年,海外有只商船回来,献给朝廷一些石板,上头都刻着直的,圆的图案,说是在海外高价买来的神迹,据说是海外一个不见了的国家远古时期留下来的,我看了看,发觉上头画的,好像和我们《周髀算经》有所吻合,对照建筑数据,观察天文,最后总结了一些道理,请小相公翻阅,翻阅。”
狄阿鸟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第一页页面上,老范写了两个大字:“几何。”
他带着回他的签押房,翻开读了些,翻开四五页,已是泪流满面,喃喃地说:“这是上古神人的学问呀。有了它,料地就会无比精准,有了它,地图也已经大为改观,有了它,军队就能百战百胜。”
他站起来,眼前是更高更大的房屋,他坐下,战场上的一支骑兵,走过阵地最短的弧线,向敌人迂回,他躺下,车,船,各种用具,都有或直的或圆的,或曲线的,中规中矩的外貌,当天干脆不回家了,点亮灯火,就坐在自己的签押房,连夜演算,这些东西,大概是老范的初稿,还不太严密,正觉得自己可以利用某些学过的知识,进行翔实的时候,食堂送的饭碗已经堆了一大摞。
外头有人砰砰敲门,他打来了,一看,面前站着麻川甲和谢小婉。
谢小婉来了就拧他耳朵,问他:“你几天没回家了?!”转过身来,麻川甲却两眼含泪,慌忙一看,地下一片成摞的碗,有几只堆成圆形,有几只堆成三角形,房屋各处,悬挂的,铺开的,都是宣纸和白布,上头画着各种奇妙的直线,弯线,还有一枚枚大皮球一样的星星,星星周边都是麻点。
谢小婉知道麻川甲激动什么了,这样的东西,天下只怕自己的父亲才会入迷,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类比到狄阿鸟,觉得这个女婿,将来一定能继承岳父的衣钵,心里乐滋滋,也不再吵嚷,只是扶着狄阿鸟的手臂,目光在四周徜徉,最后,她说:“你回家一趟吧,皇帝又给你送了一个匣子,我们怕是人头,都没敢拆。”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二十八节
回到家里,果然又是一颗人头,令人熟悉。狄阿鸟不由感慨万千,这吕花生并不是什么坏人,数百里投军,也是为了要报效国家,好好一个热血青年,只因为一时鬼迷心窍,为财货女子拼一拼,倒也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就给杀了,罪该死么?!他也是一身武艺,出去打仗,也斩获过几枚首级,观其平常为人,只是走错了方向,为什么皇帝不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
皇帝为了取信自己,要得都是别人的命,而很多人都不该死,都不该死,唉,自己的老师就说,历来君王治国,外尊格孟,按律讲法,其实内杂霸王术,看来果真如此。他觉得事情就这么完结了,不料两天之后,刘锦再次摸黑跑来,告诉说:“小相公,上云道长要亲自上京告你。他说,第一次,有人告你,皇帝不信,第二次,告你,皇帝也不信,第三次,再告你,皇帝便会信了。”
狄阿鸟不得不笑了一笑。
这哪是什么信不信的,这是皇帝故意做给自己看的,让自己知道,他对自己多么信任,这就像是自己当年燕太子对荆轲,荆轲说侍女的手漂亮,燕太子就砍下来送给她,他们却再多人,再多次,只要自己对朝廷有用,朝廷不肯让一些小毛病毁了自己,就会杀,一味杀。不过屡次发生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即使自己出格的事儿漏出来,怕人们会受到警醒,再不敢去皇帝面前告自己了。
事有一利也有一弊。
他就像是担心自己的长辈一样,耐心地给刘锦说:“听说他身体不太好了,道观人散了个精光,被和尚占了,是吧?!你要保护好他,路上要照料饮食,从一定程度上看,这也是一位人杰,不论以前,就是看现在,到了这份上还敢上京告我,就值得敬佩,这真是个胆略俱全的人物呀。”
他现在寄心玄学,还要继续研究军政上的问题,忽然感到自己有点力不从心,身边的事情很杂,很乱,动不动就给自己干扰,干脆把能够良性运转的牧场交给赵过,让他看着点儿,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来烦自己,把学堂的日常事务也交给他人,而自己托在两地往返的张铁头给自己带一些事关玄学的书籍,在几个妻妾的帮助下,精心研读,后来听说自己的薪水超支了一年,不能再超了,干脆买了几十只羊,让马不芳专职放羊,而自己乏了下地,与麻川甲一起开荒。
忽一日,张铁头接亲,到县城看看,只见邓家人披麻戴孝,蜂拥出城,一路走过,哈哈大笑,果然,次日,皇帝又给寄来一个匣子,一匹马,里头还放着一封书信,上头写着:“再有敢诬朕爱臣者,与此子同,爱卿马匹,实无壮士可骑,闻卿洛水养马,虑马不良,托人奔走,朕还一驹,得万骏,何如?!”
自己送走了的“笨笨”回来了,它马瘦毛长,却更为高大,飘逸,马毛变成了纯白,里头有金丝外露,一尘不染。
这些金丝其实都是云吞兽特有的。作为一种贵重的马中,云吞兽通常都是纯白,或者接近纯白,寿命比普通的马匹更长。一直以来,不少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的马马种不纯,杂交了,才一身灰,今天才知道应了他父亲说过的话,没有杂色的白马世上罕见,幼年时通常都是马毛现灰,成年之后,才全身雪白,隐隐有金丝,我儿子那匹,马还小,看不出来,几年后才见分晓。
狄阿鸟到了县城,赵过等着呢,一见面,就哭笑不得地说:“费仙子要出嫁的不是自己,是她的高夫人,硬是说,那天跟铁头吃饭,铁头借着酒兴把高夫人给糟蹋了,孩子都种肚里了,铁头还不知道,忙抢忙后要成亲呢,怎么办吧?!”
狄阿鸟大吃一惊,连忙跑去问费青妲,说她骗人,费青妲茫然说:“我没有骗人呀,我一直都说是我的人,什么?!我?!你们也真会想,我说的是我的人,不是说我,有说我人过吗?!你们听错了,是我的人。”她又说:“他一个开镖局的粗人,能娶了高大姐就不错了,高大姐,怎么说也见过世面,认识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以后还可以给他打理镖局生意,拉生意。他要是嫌人年纪大,再娶几房妾,人家也不在乎,你们什么意思?!高大姐配不上他?!拜托,你们给看清楚,那个张铁头,活脱脱一个土匪,能娶上高大姐就不错了,人家还就是爱高大姐这样的,高大姐都给我说了,还想怎么样?!不信你问问他,他不肯,我们还不嫁呢。”
两人都慌了。
张铁头不怎么样,他也是自己的弟兄呀,虽然他早有一房,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接个出入富宅,面首好些个的半老徐娘回京城过日子。两个人说:“这不算,他以为是你呢。”
费青妲说:“我不管,要不,我们打官司。敢悔亲,我们打官司。”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