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马挥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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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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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想得明白,钟村长总不能当面脱光全身,让众人趴上头检查,果然,钟村长咆哮变色,大声说:“你?!你?!说谎?!我,我。”说不清,还真要解衣裳。他解不解,到这个时候,众人不都松懈了么?!狄阿鸟大大松了一口气,瞪眼看着,果然有人制止钟村长的澄清。
这会儿,钟村长情急之下,反口说:“你一定与唐家闺女上过床,不然的话,你怎么说她到床上咬人?!”
狄阿鸟说:“我与她上过床怎么了?!我不瞒着,也不可能与她勾结,你?!你不一样,你今天要是不给看个明白,我让陆川杀了你。”
钟村长气急败坏,干脆又去解衣裳。
陆川也觉得不可能,钟村长什么岁数了,会和唐柔一个十八、九的姑娘好上?!反倒是钟村长气糊涂了,要是真脱衣裳,这些山里爬的,摸兵刃,摸锄头的……身上带点儿自己都不知道的类似牙洞的小疤,一点也不奇怪,再说了,这晦涩的灯光,几十几的大老爷们,总不能脱光屁股,挂着老年斑,让人家趴上头找。
不过,他只一个劲憨笑,鼓励说:“老叔,你该不是真的吧。”一边说,一边在背后推狄阿鸟一把,让他赶紧趁机逃走。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六十二节
    狄阿鸟背了他们就走,走了十来步,听到一句“别走”二字,回头扫一眼,加快几步,墙角底下一阵溜,溜回三分堂舍房,看到王家媳妇儿费青妲煮汤,烧了个热气腾腾,回想刚刚侥幸的逃脱,几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天澄似水,雪净如银,他站在院子里,只见光线穿透厢房,牖下一乱宝珠碎,流露出淡淡春光,融融淑气,心思攒蹙,寻思道:“她只觉得人生太失意,才把我引为共沦落的一介知己,饶非爱慕,想必也是阿田煞费苦心促成美事儿,以为能让她取悦阿哥,她尚不知男女之事,浑浑噩噩,却不知人间凉暖,忽一日,人家也许就倦怠了,嫌我无前途可奔,笑脸翻成梅子眼。”
他刚刚发散己家,老妻垂泪,娘家人叫吵着要杀自己,相好归家,战时也阻挡不了,哪还有一丝沾花惹草之心,不自觉一阵心酸,暗道:“唉,小玲也怕惹火烧身,她丝毫不知道我为了顾念她们家,竟屈颜借田小小姐的提议,与仇人和谈,恐怕只以为我是天底下最自私自利的人,不会为她、为她们家着想,她都有这样的想法,况乎他人,黄皎皎称病,阿婉也要过年,唉,这一个世上,虽是天宽地阔,可几人能撇除利害,同思晴一样与我同甘苦?!”
王氏给费大总管送汤,走出柴房,见他站在院子里往厢房望着,似乎举棋不定,想必无什么由头进人家的闺房,连忙走到跟前把汤放去他鼻子底下,笑盈盈地说:“公子一个人去喂她呗。”
狄阿鸟摇了摇头,一转身,见王氏失望要走,连忙赶上一步,拦了说:“给我吧。”他要了汤,举步去寻了没藏,见没藏坐听王小宝沧桑感发,咳嗽了一声,待王小宝起身,把汤放到没藏面前,说:“你把汤送去,看看她赶不赶你走,要是不赶你,让你看她喝汤,就是不排斥你,要是让你喂她喝汤,她就是你的……”没藏惊喜交加,讷讷说:“我去?!”
狄阿鸟点了点头,说:“记着,走路要四平八稳,看人,要咄咄含芒,她问你我呢,你就说走了。你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一定要让她觉得,你现在虽然还不是什么人物,将来却一定能保护她,去,去,咱们草原人不讲究这些,要你去,就别拿捏,告诉你小子,你就这一次机会,你若不行,我明日就派快马召阿过,让他来应试。”
没藏在王小宝的震惊中吞了一口气,立刻端正身板儿,面容深峻,两眼一气射光,接过汤走了两步,底气又跑光了,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狄阿鸟瞪眼,连忙驱腿再走。
狄阿鸟和王小宝看着他出门,追在门边去。
王小宝心中不免妒嫉,然而家里已经有个黄脸婆,亦无法争取同样一个机会,只好在担着心念叨:“这没藏傻着呢,话少木讷,口齿更不比我,天上仙子一样的女总管,怎也不该看上吧?!”
他朝狄阿鸟看一眼,觉得李思晴显然不如费青妲,杨家小寡妇更是不如,至于段含章,在气韵上也逊色,而费青妲显然也是神女有心,就想不明白了,失妻后,主公怎就不想找个人儿驱驱伤痛,填填房室,反来这一手。
再回眼,没藏已经走到门口了,就那样进去了,再追去两步,初时无事,丫鬟也不在,只听得费青妲醉咦侬语,两个人心思一提,就靠上窗了,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撒娇:“你来喂我吃呗。”登时一人贼喜,一人恍忧,再侧耳听,没藏说:“好。”再听妙事儿,“咣啷”一声,把耳膜震了,均打了个激灵,再听,是一声惊叫,紧接着,费青妲问:“你怎么可以进来?!阿鸟呢。”没藏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走了。你怎么把汤打了,不烫么?!”接着,费青妲就是尖颤颤一声:“滚!”
一阵跺脚响,两人赶紧跑,跑另外一间厢房回头看,没藏抱头外逃。
狄阿鸟无奈摇头,评价说:“这家伙嘴讷,要是肯甜言蜜语几句,说不定已经成了。”
王小宝心想:你才知道?!他再去想第二天快马召来的赵过,又是心底一句话:“仙子与野兽。”相比讷讷的没藏,赵过绝对是头野兽,大冬天,当院练武,袒露一身石头般的膀子,吐气猛喝,可让万人失魄。
看他仍然略有余蹿的个头,过了二十,骨枝再横发,胡须一长,身体便会陡然粗壮,加上为人不修边幅,有时候回忆书文,当着人面儿走神儿,呜哑有声,绝对是只打洪荒逃出来的猛兽。
王小宝看过赵过的手掌,早因一手一支三十余斤的铜锏飞舞有了熊掌大,到时再一横长,那么轻轻一握,盈盈的美人腰肢一大半都在手圈里了,成么?!
娇嫩嫩的美人儿自个还怕他手一握,腰坏了呢?!
他看着狄阿鸟带着没藏往外走,心里只有一句:“乱点鸳鸯谱,我看费总管知道你在底下生事儿,一准翻脸。”
从这儿出来,走在街上,雪光在脚下铺开,头顶上新明刚刚一牙,却高高悬挂,朗朗疏雾。狄阿鸟想看一看杨小玲和阿狗,不知不觉思那炕头,就半路让没藏回去,而自己走到了山河会馆。
左一个杨家铁铺,右一个山河会馆,右一个山河会馆,左一个杨家铁铺。山河会馆要先去,不去见樊英花,她身边的人难免加害自己,见她,她要是对自己真心实意,就会有所表示,到时,自己才放心托出自己的想法,借她联络河东匪众,都往高奴投奔。
他举脚进去,直闯内院儿,伙计追上来告诉说:“东家回来了一趟,已经起程回河东了。”
狄阿鸟脸色一变,忽然想起来了,那么多人携带利器,似乎不仅仅冲着自己,确实像走远路。
可这是夜晚呀,携带利刃出城,怎么可能?!
他这就说:“你这不是骗我么?!城门已闭,哪里走得了?!”
伙计说:“这就不知道了,她是下午先出的门,一道儿的还在准备呢,该是到明天一早走。”
狄阿鸟大吃一惊,心说:“她难道放心不下我,去寻我了,走了个叉?!”
这么一想,只觉得自己是在安慰自己。
樊英花既然如钟村长所说,有求而来,自然失望而去,心里有气,不肯与自己辞别。
他一阵失望,走出来了,往杨家铁铺走去,到了跟前,大门紧闭,阿狗的狗吠叫不止,想及往日大事小事,近日众多麻烦,想必自己开门,杨家人也不给脸色。
他们不知道陈元龙已死,自己与邓北关和解,说不定还会为了与自己划清界限,赶自己走,一踌躇,绕墙跨步,不知沿着院落走了几遍,尤不敢排闼而入,干脆翻墙,潜入屋下,欲敲欲止,一声长叹,只听里头阿狗“唧唧”惊鸣:“阿娘,阿哥来了,哼一声,狗不叫,哈哈呢。”
狄阿鸟看看脚下,狗已长大,雪地里摇尾巴哈哈人呢。
杨小玲却没听到,炕就在窗边儿,训阿狗,声音再清晰不过,说:“你这孩子,大门都没开,你哪一只耳朵听到他叹气了?!夜深人静,狗也有歇的时候,干啥呢,干啥呢,给我睡好,不要再提你阿哥,他来也没人给他开门。一院子人都憎他。你长大了也不能学他,可不能无父无君,看他多不孝,把阿奶气得吐血而死;这还到处惹祸,那王命,那官家,他哪一个也不放在眼里,说杀人,提刀就上,任意胡为,咱阿狗听话,长大了,不学他,咱要做个谦谦的君子。阿狗?!咱们回来,姥爷骂了不?!你小孩家家不懂事,还还嘴呢,可知道,那是要杀头的,一个不好,连你这么小的孩儿也免不了。”
阿狗爬到窗边,打得窗纸呼啦响,他闹着说:“阿娘,偶要开门。”
杨小玲怒道:“你挂俩耳朵,胡说八道,光着屁股,别冷着了。”说完,一个身影舒展,把阿狗捞了下去。
狄阿鸟心酸酸的,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两边人的说法,一边说,你身上流的都是狗血,一边说,无父无君。他一屁股坐在窗下,夜风寒大,扑面涩眼,外头一看,屋檐冰锥紧了一紧,更锐更利,像一排诛心小剑,盈亮盈亮。
裹了裹衣衫,闭眼靠了一刻,他小心翼翼地起来,出了墙去,到了外头,抬头一看,远处月下枯木,一只寒鸦绕枝扑翅,呱呱凄叫,思及夜半将至,自己竟无所栖身,不自觉悲歌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乌鸦为不祥之物,此时周遭又黯无光景,吟哦此句,他竟给痴了,虽知凄淡冷绝,却想那自己所欲所图,皆不是什么低下的事儿,却因为出身,因为事世经历,举天下人,无人能知自己,最是自怜,念叨数声,又唱曰:“邀月作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雾,明日苦多!概当以慷,忧思难忘。”
天上下雾了,白雾裹身,钉了一身霜,他犹豫了一会儿,奔文教院找李多财了。
文教院房屋已经修葺大半,另起几间房,还没夯基,只堆了土,土上又盖雪,仍不见什么气象,狄阿鸟赶上李多财住的那间,敲敲门,李多财给起身了,出来惊叹一声,连忙让进屋。
他婆娘在呢,狄阿鸟不肯,要了一床被子,去文学殿睡一宿,只等天明之后,追赶樊英花去。
李多财穿上衣裳,也赶跟前了,到了才知道没炕。狄阿鸟说不打紧,想起阿过的事儿,觉得自己不能因为想把阿妹许配给他,就老是拖着,这关山重叠,再见阿妹不知几年呢,还是不要耽误他,尽快促成他与费青妲的好事儿,就给李多财说了,让他找个人,明天一早,就寻个要紧的借口,把赵过叫来县城,住在老李这儿,由老李出面开启他的心窍,寻王小宝制造机会。
这么说了一会话儿,李多财给他说起自己修房子的计划,他便要出来看,一看,还是觉得太小了。
这里里外外,老师住,学生住,上课,加盖两三间,仍然不够用,就说:“要是县里的孩子都来上学,挤也把房子挤塌了,你老李也太小气,只加盖了三五个棚子哪行?!不行,继续盖,这么深一个院子,多盖,回头找个大匠,看看怎么盖,不行的话,让官府再给地,咱们出钱,它连地也不肯给么?!”
李多财说:“这就够了,哪可能一县都来上学呢,能有个百十个学生,就不错了。”
狄阿鸟说:“私塾大的,还有一片学生呢,何况是县学。”李多财急了,说:“钱的事儿,咱先不说,就我老家,那可富庶吧,家挨家,户挨户,到了县城,县城也就那一把孩子读书,这个穷地方,哪可能都来上学?!”
狄阿鸟说:“你忘了,咱们贴钱呢,将来那些学而优却不能入仕的,咱一色请走。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别说一个县,外县都来上学呢,咱也要,要是朝廷和了,楼关以北的孩子。何况咱们什么都教,经,算,工,商,农,天文,地理,畜牧,建筑……老师一大片,学生几个,像话吗?!”
李多财两只手拍得“咣咣”响,问:“钱呢。这得多少钱哪?!”
狄阿鸟说:“多少钱?!你让老范跑来算一算哈。孩子都不过挣口饭,不会补贴多少,除非是学成了,至于先生,贵的咱不请,诗书,诗书,圣人之言行在也,于先生小康可矣,精研学问可矣,以教致富,那就荒唐了。
“倘若有一天,太多的先生都想靠教授学问来致富,来经营,天下人人相掩,一分价钱一分货,就不会再有学问了,是吧?!实在拿不出来,我能寻李家钱庄借贷,也能到京城筹一笔,你只管去干,就别这也顾虑、那也顾虑的了,该花多少钱,钱怎么来,我来考虑好了。”
李多财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看他披着一身霜,半夜赶来,还没住下,又跑出来,要盖房屋,大施教化,侃侃不倦,一张嘴,往多少、多少钱上考虑,不免叹气,心说:“这般花钱法,虽富有千万者挥霍,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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