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康熙似有些劳累过度,每日坐不及两个时辰便见了疲乏,间或又有心悸症状,马齐等固劝他回銮,康熙只是不允,待到了初七日,心悸之症像是更重了些,康熙这拗不过众人,这方允从。是夜,康熙銮驾自南苑回返畅春园,途中正遇着一场大雪,到得畅春园外已然是入夜了,康熙却兴致昂然不减,下得车驾来,仍是对魏珠念着白日里围场上的鼓角争鸣之象,一面说着,一面信步就往雪里去。风虽不大,却也寒的刺骨,一时天上洋洋洒洒地又飘下鹅毛大雪来,在浓浓的夜幕中翻飞作舞,魏珠眼见着寒风将宫门外的松枝子吹得来回晃动,忧心不已,然再三劝了,皆劝不动他,一时无奈,只得忙回身往銮驾内取了貂绒大氅,小跑着追了那明黄龙靴的足迹,一叠声唤道,“万岁爷,雪天风大,可得加件衣裳了呵——”
第三百八十八章问鼎(十二)
更新时间2013…6…323:29:27字数:2040
其时业已近夜,畅春园内清溪书屋附近的关防却比平日里严密了数倍不止,几名康熙身旁的近侍太监如刘进忠陈福等不断匆忙出入于康熙寝宫及一旁的耳房,面色皆是难看的紧。耳房之内,随侍的马齐、隆科多、马尔赛三人亦是焦躁已甚,坐立不安。马尔赛在三人之中年纪最轻,亦最沉不住气,在屋内转了两圈,终是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扯住马齐:“马相是内阁首辅,这事儿还得您掌总定个章程呵,主子从一早到现下一直昏睡不醒,照说该使人去请阿哥爷们过来候着,万一……。”隆科多阴沉着脸,闻言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想头。虽说主子前两日口谕只说是略感风寒停了禀事,将养几日便能大安。可眼前的状况,实在凶险的紧。适才刘胜芳赵德就请用重药。眼下若是阿哥爷们不在跟前儿,若是主子醒了倒还好说,否则…你我等就是担了天大的干系。”少停,眸中精光一闪,又补了一句:“我已严令侍卫,园子里的服侍人等,一律不得出外交结消息,否则打死无论。”
虽说隆科多言语之中只说了十停之中的五停,然当时间在场的哪一个不晓得其中的厉害?康熙数年前曾预立遗诏,可其中关于后嗣之君一事却是只字未提。现今无论诚亲王胤祉,雍亲王胤禛,亦或身在西北的大将军王胤祯,个个都是圣眷非常,谁得了储位,都不意外。除却这些热灶头,皇嫡长孙弘皙常年伴与圣驾左右,对于其父失去的东宫储位心思也是火热的很,向来性子澹泊的十二阿哥贝勒胤祹是近年得了大用的,亦难说就不在圣心之内。与此情形下,若是康熙对于大位承继未有明旨便撒手驾鹤,这个年景里难不成再召集八旗亲贵共举议立皇帝不成?真若如此,怕是皇城之内就能上演一出手足束甲相争的大场面。单凭他三人之力,又何以能服众回天。
马齐紧蹙了眉头,思忖了片刻,道:“主子常说北人不宜用参,然而今这情势,怕是真到了哏节上,刘胜芳那个独参汤的方子也不得不用上一用,只求能让主子尽早回了神。”他稍一顿,似是终拿定了主意,语中多了几分决绝,又道:“刚才进了针,再隔半个时辰,圣上仍不醒,便用这独参汤。日后…若有事,我一力承担了便是。”隆科多、马尔赛相视一眼,皆为之动容。隆科多缓缓道:“如今事急从权。刘胜芳的方子,当由我们三人共署。”马尔赛面上略一抽搐,却并未言语。
正当其时,魏珠匆忙进得屋内,面上带了喜色,紧着道:“三位大人,主子方才醒了,让三位即刻觐见。”这一句话,不吝于天上的仙音,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再瞧着彼此,脑门上一层密汗,都有些脱力之后的苍白之色。
稍整理了朝冠袍服,三人出耳房,于门前报名而入,正欲行礼,陈福止了他们动作,轻声道:“主子让诸位大人免礼近前。”以马齐为首,三人趋步与康熙榻前跪了,举目一望面前的康熙,三人震惊之余不免立时泪下。
康熙如今不得不半倚坐与榻上,唇间呈紫绀之色,唇角处还略有几丝未及全然抹去的血沫,呼吸急促粗重,发出隐隐如风箱之音。隆科多向于康熙亲近,此时先一个耐不住,哽咽道:“主子…这可怎么好,这才几日,怎么就至如此…”康熙见他难过得无法自已,本欲轻拍他肩安慰与他,然却连手指的活动都艰难无比,无奈之下,只得胸口奋力透了口气,才艰难道:“朕…此番历此…一劫,也不知…能不能…闯的过。”
马齐见状,膝行上前了半步,虽颊旁有淡淡水渍滑下,仍是强自按捺了心绪,道:“皇上万寿无疆,加以时日,必定大好的…然如今圣体有恙,照奴才们的想头,俯请圣上宣召阿哥们入园,侍奉君父以彰孝道。”稍有一顿,又道:“畅春园关防,隆科多已调派妥当,以策万全。”
康熙浑浊的眼神中现出些光彩,颇有几分赞许之意。马齐不愧老成谋国之臣。紧要关头,短短几句话,既遵臣道,言有避凶趋吉之意;又假孝顺君父之名,使一应皇子齐聚园中,无论情势如何发展,都可进退无妨,其玲珑心思尽显。
在近前的三人内,隆科多为皇后之弟,占了一个亲字、马尔赛为忠达公图海之孙,袭其爵,当得一个贵字,而马齐身为内阁之首,是为朝之重臣。而经胤禩之事后,三者又惟忠于皇帝一人,若逢大事,三人同传遗诏,不由得人不信。且使皇子们聚集畅春园,在严密关防下,便有存心借机而乱命者,也必不可为。
稍待缓了胸中气息后,康熙道:“就照你们的意思…派人向诸阿哥宣朕的口谕罢。让来保和拉锡去…接四阿哥来。”闻言,隆科多心中一震,由此一言而断,圣心所向八九分便是他了,不由内里暗喜。回首与马齐、马尔赛相对一视,两人亦是有所悟。当下马齐叩首道:“嗻。奴才们这就去办。四阿哥目下正于斋戒所预备祭天事宜。奴才们请旨,可否由吴尔占接替?”康熙允了,头努力侧向隆科多,又吃力地嘱咐道:“你……吩咐下去,废太子、大阿哥处,务必…看护紧了。再者,若有人生出别样…心思,无论是谁,先一体拿下。”隆科多目色一凛,道:“奴才谨遵圣命。”除却胤礽和胤眩滴跛档谋鹑耍只崾悄囊晃唬磕诶锷宰雠袒福滴醣漳垦裰保龅妹磐猓纯谭愿郎砼院蛎牟骄笠砦镜溃骸罢饧溉詹惶剑萌税迅魑灰母隙颊樟虾昧恕S绕涫恰甭】贫嗌砸欢伲帐且Я搜赖溃骸笆褪母稀6灰院缶突崂丛白永铮粲腥寺颐昧硕灰木偷鞅阅甭衣鄞Γ �
第三百八十九章问鼎(十三)
更新时间2013…6…112:39:31字数:2095
赵福掀起厚厚的毡帘,伺候着胤禛入得东侧的耳房内方才离去。此时,诚亲王胤祉、淳郡王胤祐、贝勒胤禩、贝子胤禟、敦郡王胤礻我,贝子胤祹、皇十三子胤祥等在京诸年长阿哥俱已在内齐聚,大夥分了长幼坐着。见胤禛进屋,自胤祐以降纷纷站起相迎,只胤祉仍旧靠着杌子不动,颇有些勉强笑道:“看来皇阿玛处竟是一刻都离你不得。才这几个时辰,就两回宣召四弟去御前。”许是语中之意太过吃味,胤祉说到后面自己也觉不甚妥当,清咳了两声,方又添了一句道:“四弟受累了。”
胤禩见只是胤禛一人入内,并无马齐等重臣相随,并不像是要传立诏书的模样,倒是暗里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些许释然。虽说康熙一天之间两次相召胤禛,想来不过只是嘱咐些差使杂事,再说些父子间的闲话便了。再想及适才胤祉急哧白咧的形状,只是鄙夷不已。上前几步,拉着胤禛安坐在上首胤祉身旁,道:“四哥快同兄弟们说说,皇阿玛现今如何,可曾允了兄弟们觐见问安?”胤禛面带忧色,稍一踌躇,道:“我也曾向皇阿玛禀明一众兄弟想请安的心意,只皇阿玛仍是昏沉的时候多些,目下还需静养才是。”闻此言,一旁的胤禟嗤笑了一声,道:“前些日子四哥就想一直照应在皇阿玛身边,皇阿玛偏是不准。四哥不嫌麻烦,一日三趟遣了侍卫太监问安。可四哥再孝顺,也不该挡了我们一众兄弟尽孝道罢?今儿可算是扯了虎皮当大旗,就指着借皇阿玛的口,堵了兄弟们见皇阿玛的门不成?”稍一顿,胤禟犹自不肯罢休,阴阳怪气地又道:“方才那阵势,看着真是眼熟。虽说时移事易的,怎么倒又像当年老大掌着关防的情形了?”此言颇有些指责胤禛用心不善,又有挟天子之意,胤禛自是恚怒,正欲与他分说,胤祥已然开口道:“九哥这话说得蹊跷。四哥身为子臣,闻君父抱恙,不得已身上兼了祭祀的差使不得榻前尽孝,遣了身边的人问安有甚么错处?倒是九哥您,没侍奉皇阿玛的病也就罢了,整日价的盯着四哥身边的人。敢问九哥想干什么!再者,四哥可曾有一句半句地阻了九哥尽孝?马齐,隆科多,马尔赛都在,太医们也都伺候在圣驾旁,皇阿玛见不见你,四哥可是挡不着。九哥要觐见,尽可以现在跪在前院里候着,看皇阿玛应不应你的请。”
胤礻我见胤禟言语上输了道理面上挂不住,一旁相帮他道:“倒轮得到你教训九哥么,若说在我们这班兄弟里有人不孝,左一个逃不过是你老十三!这些年,若不是你犟头倔脑地同皇阿玛闹,又怎么会有请安折上的那句考语?”胤礻我此言甚是诛心,胤祥听了当即面色变得苍白,向后踉跄了一步,满眼满心皆是那红色刺目的十一个字“胤祥乃不大勤学忠孝之人”!胤禛此时已是勃然,却因怕扰了康熙,又兼着这事牵了己身,时下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起身走近胤祥,安慰地拍了拍他肩,道:“不求尽如人意,只求无愧我心。凡事自有天鉴,由得别人去说。”看着这一班弟弟们吵得热火,胤祉却是一言不发,他现在便只一脑门的官司,可劲儿只是琢磨为什么康熙宣的不是自己觐见,哪还有心思管得他人去。倒是胤祐看不下去,压低了声儿斥责胤礻我胤禟道:“都闭嘴!皇阿玛病沉,你们不说为君父分忧,倒在这里往自家兄弟心窝子上戳刀子,皇阿玛素来教谕的兄友弟恭四个字,可是都不记得了!”胤祐素来性子恬淡,又因着腿疾,从不与弟兄们相争,故而极少见他发如此气性,一时间胤礻我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愤愤哼了一声,自顾自坐了。
此时,毡帘掀开,又是陈福入内,冲着胤禛匆匆一礼,道:“皇上召四爷即刻见驾。”胤禛眉间一凛,也顾不得再候着陈福打门帘,立时起身出得门去。赵福正要紧随而出,便见胤禟也急急站了起来,叫了一声,“我内急”,帽子也没带便往出而走。赵福伺候着胤禟掀开了毡帘,门外雪花迎面而来,一股寒气逼得胤禟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低低问了赵福一句:“皇上又召四爷做甚么?”赵福苦笑道:“我的好九爷,这哪是奴才能知道的事儿?内屋门口有四个侍卫守着,传奴才的时候才得进去呵。”胤禟眼中透出些阴沉,问道:“守着的侍卫,都是些什么人?本就是皇上身边的,还是隆科多的人?”赵福被他问得一愣,道:“还是来保他们四个近身的侍卫。九爷,这…这是怎么个说话啊?”胤禟稍透了口气,道:“爷只是怕…得了,跟你也没什么可说道,多留点神,若是能有一句半句透出风来,爷必有重赏。”言罢,已是一张西城的三进院子的房契递了过去。赵福有心推辞,然见着胤禟阴冷的眼神,终是不敢却了他意,默默收了放在袖笼里。
胤禛此刻亦是思绪纷扰之极。他之前接侍卫所传口谕从斋戒处疾驰而来,已然乱了心思,生怕到了园子后见着的是满目悲色。所幸皇父暂且无碍。一连两回相传来见,康熙只是攥了他手,零零碎碎地与他说些治国之道,却因着病沉,说不得一小会便又昏昏睡去。虽说这几年康熙身子一向不好,身子状况常有反复。可这一回病势凶猛,胤禛心里亦是没了方寸。倘若康熙真的熬不过去了,自己虽说八九分便是那圣心默定之人,然临了这乱局,真的就能安稳坐上那个位置么……一众皇子之间,胤祉,胤禩,胤祯,哪一个会对自己接掌大位心悦诚服?即便三位重臣,隆科多与自己有甥舅之情,临到大事虽难保必定站在自己一边,至少也不会害了自己。马尔赛算是故交之后,往日也有些交情,却谈不上深厚。而马齐之前亲近胤禩,而其女又为胤礻我之妻,他……人心难测呵。
第三百九十章问鼎(十四)
更新时间2013…6…1721:08:43字数:2131
正在这内外难安,胤禛亦是心绪起伏不宁之际,又有旨意传来,仍是召他进去,胤禛当下也来不及再想其余,忙不迭地再度赶往清溪书屋。然而此回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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