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帝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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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帝李自成-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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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知道,这一回的官兵如何来得这样神妙?原來那陈奇瑜起先看见自成的大部入了四川,表面上虽然羽檄星驰,飞调各镇大兵入川会剿,其实他暗中早有个成竹在胸,所以那各省的大兵并没有许多开入川境。当自成兵入夔州时,他却连夜驰至均州,深知自成所发出均州、郧阳两支人马皆系乌合新附之众,又无勇将谋士,不足为虑,至其宿将精卒,全数都在川陕边境上随着自成的。因此他便认定,要聚集兵力,专来扑灭此股人马,就在均州飞檄陕西巡抚练国事,督率关中、固原的大兵,驻商南扼堵西北;郧阳抚治卢象升,督率抚标兵马,驻房山扼守正西;河南巡抚元默,督率本省官兵,驻卢氏扼堵东北;湖广巡抚唐晖,率湖北官兵,驻南漳扼守东南。因此神不知鬼不觉,不上一月功夫,便安排得齐齐整整,消消停停。自成一着棋输,被官兵步步蹙至兴安小道,一时大兵云集,四面合剿,马上陷入车厢绝地,其余那两支人马,早被唐晖等杀得落花流水,瓦解冰消,不成问题了。   
其时自成被官兵四面压迫,一直退到车厢峡里,举目四顾,但见两面峭壁,中间一条狭路,迤南接着一片荒地,连林木都不生长。外面又被官兵层层围困,犹如铁桶一般,看到这个情形,便是插上翅也不容易飞了出去。自成下得马来,见了迎祥,双泪直流道:“愚甥不才,今日败入绝地,又连累了舅王。与其大家束手就戮,不如愚甥先自寻死,舅王拿了愚甥的这颗头颅,去向官兵乞降,或者尚能免得一死。”说时飕的一声拔出了佩剑,向颈上便抹,迎祥大惊,急同诸将一齐上前救护——要知自成性命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第28节:顾君恩用计脱险地 李自成兵败走平凉(1)         
第八回   
顾君恩用计脱险地 李自成兵败走平凉   
话说自成正欲拔剑自刎,被左右上前拉住,夺去手中的宝剑,将他扶到帐中,大家暂时扎营安息。偏偏这个时候,又值连宵大雨,遍地泥泞,自成等万分愁楚,只得搭起帐棚,待天气稍晴,再作区处。岂知这一场雨,竟连绵不绝,一直下了二十多天。那各营的兵将,饥寒交迫,每日坐卧泥水之中,十人九病;弓箭上的胶皮、羽毛,完全都潮脱下来。   
危急情形眼看一日紧似一日,迎祥、自成急得忧心如焚。又见那两面山顶上的官兵,都纷纷用箭向峡中射了下来,箭头上面都裹着一张告示,各营将士人人传观,私下议论不已。自成闻知这个光景,当下命人取了一张进来,展开一看,只见那上面大书道:   
钦差兵部待郎、总督五省兵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赐尚方剑 陈   
监督楚豫晋川陕五省官兵、提督大教场、兼管乾清宫事 杨   
为出示招抚事,照得本钦差:此次奉旨讨贼,剿抚兼施。现在大兵云集,贼众坐困死地。本当督兵进剿,歼厥丑类,特体   
朝廷好生之德,权施法外之仁,网开一面,予以自新。凡尔被胁难民及诸头目,苟能洗心革面,悔祸输诚,本钦差必能曲予保全,俾其效力自赎。若有将高、李二逆生擒来献及函首军门者,尤当奏明圣主,立予破格之赏。倘若顽梗不化,抵抗天兵.一旦逆巢攻破,势必骈首就戮。尔等皆有身家性命,为祸为福,速自择之。切切此示。   
自成看了这个告示,越发急得坐卧不安,诚恐手下兵将立刻哗变起来,肘腋之祸,近在眉睫了。   
其时座旁早走出一人,口称:“将军且慢着急,某有一策,可以脱离险关。”   
自成视之,不是别人,正是谋士顾君恩也。自成道:“先生有何妙计?快快说了出来!”   
君恩道:“告示上那个姓杨的,就是从前在河南受我们运动的杨应朝。这个人贪鄙异常,又是崇祯帝跟前的心腹太监。今日事到临危,不如再多多拿些宝物,仍去钻他这条门路,定然有个办法的。”   
自成摇头道:“我们从前既降而叛,已经失了信用,他岂肯再来相信?”   
君恩道:“我们从前降的是常道立,听说奏章到京时候,我们已经变了,因此应朝的同党竟把那个本章压搁住,始终没有奏闻。后来应朝还奏劾统兵文武,贻误军机,放走了我们。可见从前的事,朝廷并不知道。如今我们一面用重贿再去诱他,一面极力表示我们这一回的诚心归顺,求他在暗中斡旋一切;一面直向陈奇瑜军前请降,奇瑜仗着兵多,必不虑我们叛走,又怕我们窘急拼命,必定准其投降。缓开了这一口气,再寻设法也好。”         

第29节:顾君恩用计脱险地 李自成兵败走平凉(2)         
迎祥道,“先生说得不错,我就是这样想法。不然他们一两日内,一鼓进兵,岂不完了吗?”   
自成道:“这也使得。此间有的是金珠锦绣,可以多多拿去。”一头说,一头向牛金星拱手道:“此事又要先生辛苦一趟了。”   
金星道:“这个不妥。我前次食了言的,今日再去,岂非自行送死?我的性命不打紧,误了大家的事不好。”   
君恩笑道:“老牛,你何苦拿般做势的?我知道你有这个手段,快快的去罢!你还要高王同李将军与你下话才好吗?”   
金星道:“去是可以去的,杀是杀不了我的,但是不能保定成功罢。”   
迎祥道:“尽人事以听天命罢。”   
金星应命,即日打捆了许多金珠宝物,收拾齐全,又遣了一名精细小校,由山僻小道,攀藤附葛,越过了一重山岭,直向倪宠的营前,声称要见杨监军,求他们带去见面。那些兵士不敢怠慢,立刻回明了主将,转禀应朝知道,才带他进去,呈了金星的密函。应朝看见了,即刻发下令箭一支,叫旗牌官随同来人持赴峡口,传谕前敌将士,把牛金星及随行赍带礼物的一行若干人放了出来,自去干他们的勾当,不题。   
看官请听,这监军一职,是何等重要责任,如何打发出太监来充当?说起来,从前秦始皇曾遣太子扶苏监蒙恬之军于上郡①,那是尽人皆知的了。就是明朝的监军,普通都是由都察院、简放佥都御史、监察御史或是由兵部侍郎亲自出去充当。当年赵文华就是以兵部侍郎出监胡宗宪的兵马②。甚至有时候事情重大,还放出一位亲王来,至小也是一个监军道。可见这监军一席,威权至重,责任是很不小的了。后来朝廷因为:不放心外任文武,特地放出这些内宫,寄以耳目腹心之任。你想他们这些身体不全的奴才③,哪里知道忠孝廉耻?哪里懂得用兵的韬略?到了无事之时,他专会作福作威,妄自尊大;一旦军务吃紧,马上传一道号令,将那些勍兵健将,一齐调来,作了他的护卫,赶到前头打了败仗,他就拔开腿,一溜烟首先逃走。逃走之后,还要咬文嚼字,奏参这一个临阵退缩,那一个贻误军机,弄得一班统兵文武,敢怒而不敢言,大凡有志气的男儿,谁肯去受他们的狗气?不受又不得过去,因此越弄越糟,武功毫无起色——这一宗,确是明朝大大失着之处,后人应该晓得才是。闲言少叙。   
且说那牛金星携带了重宝来到杨应朝军中,呈上高、李二人的禀启,一面极言“前次之变,本出自三五私人之意,以致煽动了全部。后来自成因为在监军处失了信用,立刻把他们都斩首号令起来。目下全部将士,皆已畏惧天威,个个情愿担风险”等语,说了个天花乱坠。   
应朝见了这许多的金宝,又听了金星的一片恭维话,立刻心花乱放,满脸堆下笑容,说道:“只要你们诚心归顺,这里的事,我总一力维持,你回去快快送降表罢。”   
金星得了这个上卦,即刻辞了回去,告知迎祥、自成,连夜写了降表,遣精细偏将一员,赍走陈奇瑜军门请降。   
此时奇瑜督率各省官兵,把自成节节逼入峡中,加以大雨连旬,眼看得他们不是病死便是饿死,这一场大功,马上就要告成的了。奇瑜正在得意之时,忽见旗牌官入帐禀称:“高迎祥遣人来送降书,现在辕门候令。”奇瑜听了并不商量,便传令叫把来人斩首号令。   
帐前的武士答应一声,立刻就要动手。只见那监军杨应朝陡然立起身来,喝声:“慢着!”回头向奇瑜说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况他们是窘急来降,岂可连降书都不看,便把使者杀了!”   
奇瑜道:“这高、李二贼奸狡异常,岂可轻易信他!况且他们已经陷入绝地,指日便将授首,又何必去多费这些唇舌?”   
应朝道:“老先生之言错了!‘困兽犹斗’,古有明箴。今日他们来降,风平浪静,克成不世之功,这是天赐我们的机会,岂可失之交臂?倘若操之过急,那一班亡命之徒,左右是个死字,一旦拼起命来,谁能操这个必胜之券?况且朝廷屡降剿抚并行之旨,今日不准他们投降,万一事变不测,叫他们铤而走险,虎兕出柙,伊时损兵折将,老先生又当怎样向朝廷交代?这一宗事,我做监军的先当不起,还要慎重才好。”说罢连连摇头不已,又连声说道:“从前旷日持久,劳师糜饷,都迭次降旨,严重申饬过好几次。今天这事,岂可任意激变,这还了得!”         

第30节:顾君恩用计脱险地 李自成兵败走平凉(3)         
奇瑜被他这一片大话说得登时没了主意,又想这杨应朝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平常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此刻违拗了他的意思,难免马上就要飞章入奏,将来果能擒贼献俘,固然是无甚说的;但是用兵一道,变化无穷,万一被高、李二逆逃了,那崇祯帝的脾气,是毫不容情的,无论你是什么阁老大臣,元勋世冑,要是贻误了军机,马上就要斩首西市的。因此他便想了一想道:“监军说得有理。”立刻传令,叫取了降书上来,提起笔就要批准。   
只见帐下闪出总兵曹文诏,连声道:“不可不可!这高、李二贼穷凶极恶,奸诈异常,今日穷五省兵力,费无数的粮饷,方才把他困入绝地,岂可听其片语伪辞,轻轻的纵出险要?况他从前在河南既降复叛,今天又用这个诡计,这事还请监军慎重才好。”   
应朝听了,冷笑了两声道:“捣穴擒渠,将军自然是封侯赐爵的了。但是你只看见猛虎在陷,还要知道困兽犹斗。若是逼得他们无路可走,回头与我们拼起命来,将军固然是英勇无敌,诚恐别的将帅没有!这样武艺,岂不误了我们万岁爷的大事!那时候,谁来担这个重咎?只要将军肯负全责,我便立刻入奏,将来这个大功,完全让你一人罢!”   
文诏听了,气得满脸发青,一句都不言语。   
此时陈奇瑜也把这事看得容易,当下批准了降书,传令前敌将士,不许妄自进兵。一面限定第三日午刻,先叫迎祥、自成二人单身出见;其余兵将各按部伍,都在峡口点名,待收过兵器,听候改编。   
这个号令一下,那各镇的总兵、副将及大小将弁,都遵令各守汛地,专候自成等出降,大家都好分功。   
到了那日午正初刻,奇瑜便抽调了各镇官兵,分扎在峡口两旁,一时旌旗蔽日,鼓角喧天。一班将帅都披坚执锐,怒目环视,一行一行的挺身侍立。这个当子,但见那迎祥、自成甥舅二人,都衔璧自捆,从峡里走了出来,一直由那夹道剑戟之中,低首而行,行至中军,匍匐军门,泥首清死。后面随着牛金星,捧呈兵符册籍。奇瑜传令,先把二人的绳子解了,然后入帐跪见,又向他二人宣布朝廷的恩威,勉励他们以后赤心报效朝廷。二人叩首谢恩,退了出来。奇瑜又下令,叫把峡内的人马按照名册,依次点出。一直点了三天半,方才点毕,总计大小将校六百七十八员,步兵四万四千五百名,骑兵一万六千三百名,共收各种兵器七万八千余件,辎重、粮、饷、马匹不可胜计。各镇总兵将人马、器械、粮饷一齐汇了总册,然后入帐缴令,请示定夺。   
奇瑜虽然收抚了高、李的全部,但是这一般骄兵悍将,一时应该若何安插?便向应朝道:“这新抚之众,都是狼子野心,不如把他们一队一队地划分出来,交与各镇,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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