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山河转过身,乍然看到等在她身后的江屿。
江屿站在路灯下,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好像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他的脸庞都陷在阴影里,可是眼睛却明亮无比,犹如黑曜石一般。
山河微微怔然,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又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她神情茫然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江屿一步步向她走来,停在她身旁,低着头,轻声说:“你忘了吗?每晚都送你回家的。”
“哦。”山河这才回过神来,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便低头看自己脚尖,“这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异常,也许……你不用每天都送我了。”
“如果走私份子蓄意报复,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的。走吧!”江屿率先向前走去,但是脚步却很慢,似乎有意配合她的速度。
山河静静走在他身边,依旧低着头,声音很轻,“我……除了谢谢,不知道还应该再说些什么。”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谢谢也不用说了。”他的声音也很轻。
两个人并排走在街道上,一个瘦小,一个高大,身高分明很不协调,却莫名有种恰如其分的美感,像是一副笔调柔和的油画,勾勒出最温馨的时刻。
江屿握了握拳头,其实很想去牵她的手,可是理智告诉他一定不能冲动,山河刚刚对他改观,一定不能再让她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他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山河,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别太担心了。”
“我知道,人生嘛,总有许多曲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看似轻松地笑了一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以我睚眦必报的性格,那些走私份子杀了我弟弟,把我们家害成这样,我应该找他们拼命才对,可是我却无可奈何。我的睚眦必报,也只不过能够针对弱者罢了,多么可悲!”说完,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不能这样说,走私份子本来就是一些亡命之徒,谁摊上谁倒霉。我们普通老百姓,不具备对抗这些黑暗势力的能力,所以才有警察和武装力量的存在。你的睚眦必报……”他思量了一番,才继续说:“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捍卫自我的权利,当权利被侵害的时候,应该寻找合适的方式维权,而不是一味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报复。”
山河扯了扯嘴角,“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江屿怕她生气,急忙解释:“山河,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她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指出我的缺点,其实是为了我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毫不客气地指出我的缺点。江屿,其实你是一个耿直的人。”
“对不起,以前我说话的方式不好,总是惹你生气。”他道歉的语气非常诚恳,仿佛恨不得将心剖开,让她看到自己那颗火热的心脏。
“哈!”她突然停下脚步,笑了一声,转身拍拍他的肩膀,“江屿,你进步不少啊!”
“你也是,我们一起进步吧!”他向她伸出小拇指。
“拉钩?”山河微讶,随后也伸出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好,一起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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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过玻璃窗照进屋里,屋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睡在床上的女人吵醒了。
山河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发现台灯竟然还亮着。她转过身,心头一惊,瞌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美昨晚没回来?身边的凉席空荡荡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阿美?”她开口喊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电风扇呼呼旋转的声音。
昨晚山河回来以后一直靠在床边看书,然后给阿美发了条短信,让她早点回来,阿美还回复让她别担心。接着她挨不住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没想到阿美竟然一夜未归!
“唐旭!”山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立刻下床,走出房间。
外婆住的房间也空荡荡的没有人,但是餐桌上摆着两碗煮好的米线。显然,外婆很早就起床了,给她们做好早点之后,自己出门到河提边散步去了。
山河拿着手机,在微信上给江屿发了一条愤怒凶恶的语音:“江屿,叫唐旭提头来见我!”
**
半个小时后——
项目部江屿和唐旭的房间里。
山河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在她面前,唐旭和阿美并排站着,像两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江屿站在旁边,拧着眉头。
山河站起身,走到阿美面前,直接掰过阿美的头,拉开她故意竖起来的领子,露出颈部一个个红色的草莓痕迹。山河怒极反笑,“好好好,唐旭,你能耐啊!”
“小山姐……”
“你给我闭嘴!”山河恶狠狠剜了唐旭一眼,“你说你有办法,这他妈就是你的办法吗?”最后一句,她几乎是用吼的。
唐旭被骂懵了,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唐旭,你要追阿美我不反对。我是相信你,才让你把她带走,你可倒好,直接把她睡了。你!”山河一怒之下抬起手。
唐旭赶紧抱住头,预料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
阿美抓住山河的手,眼光闪烁,一脸凄恻地看着她,“姐,你别打他,我是愿意的。”
山河一下气得心口疼,脸色发白,揪着衣襟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屿赶紧过来扶她,关切地询问:“你怎么样了?别太生气。”
“你走开!”山河没好气地推开江屿,“你们兄弟两个沆瀣一气。”
江屿无言,目光凉飕飕扫过唐旭一眼,似在责怪唐旭惹怒了山河,连着他也被山河怪罪了。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情感,一下又破坏殆尽。
阿美凄凄惨惨地说:“姐,我就喜欢唐旭,你就让我跟他在一起吧!”
山河欲哭无泪,内心萧瑟不已,简直想对天狂吼三声。什么时候她竟然变成了阻挡子女追求爱情的严酷家长了?“阿美,你怎么这么傻啊?我想考察唐旭一段时间,你怎么这么着急呢?他这小子有前科你知不知道?”
唐旭不满了,“小山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有什么前科?我坐过牢啊?”
山河冷笑,口气不善地说:“你有什么前科你不清楚吗?越南街你有几个小情人你心里不明白?你屁股擦干净了吗?谁知道你有没有性病?”
“我……”唐旭被她一番话堵得面红耳赤,却反驳不出来,最后只能小声嘀咕着说:“那是以前没有女朋友才去的,而且我都戴套了。”
山河没有说话,但表情却是十分不屑的。
阿美轻轻开口说:“姐,我不在乎他以前有没有找过小姐,我只在乎以后。只要他以后跟我在一起好好的,那就行了。”
“阿美,你不好好考察他,怎么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改?”
唐旭立即表明态度,“有了阿美之后,我肯定不会再去。”
山河给了他一个白眼,显然不信他的鬼话。
“我发誓。”唐旭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我有了阿美,如果我还去越南街找小姐,我就……”
阿美连忙捂住唐旭的嘴,深深地凝视他,“我不要你发这种毒誓。”
山河扶额,呕心得要命。天呐,这怎么还演上言情剧了呢?下一秒钟是不是要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了?她指着唐旭,口气不善地说:“我问你,昨天晚上保护措施做了没有?”
“这个……”唐旭开始支吾。
阿美回过身,不解道:“什么是保护措施?”
“我操!”山河心中再次腾起一阵怒火,目光开始四下搜寻,终于在书桌上发现了一把剪刀。她冲上去拿起剪刀,蹭蹭剪了两下。
唐旭一脸惊悚,“小山姐,你要干嘛?”
“老子阉了你!”山河大叫一声,就往唐旭冲过去。
江屿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抓住山河拿剪刀那只手。
“江屿你放开我!”山河用另一只手使劲拍打江屿,“他干那事连套都不戴,存心害人,老子今天废了他!”
江屿干脆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
两人开始扭打。
山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挣脱江屿的束缚。江屿毕竟是个男人,纵然她是个女中豪杰,在江屿面前也是不够用的。两只手用不上,她就用脚踹他,“放开我!放开我!”
“山河,你冷静一点!”江屿说完,又给了唐旭和阿美一个眼色,让他们赶紧走了。
唐旭忙不迭拉着阿美溜之大吉,“小山姐,别生气,我问过了,阿美其实在安全期。”
阿美出门前,又不解地问:“安全期是什么?”
砰——
房门合上了。
山河激动之下狂飙方言:“安全个批啊!你给老子滚回来!”她太过气愤,脸都涨红了,再次抬脚去踹江屿,岂料一脚踢空,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方倒去。
江屿立马抱住她的腰,两人在倒下过程中来了一个180度完美旋转。江屿后背先一步着地,接着山河重重摔在了他怀里,嘴唇还不小心亲到了他的下巴。
纳尼?
山河瞠目,霎时如被五雷轰顶。
江屿全身都是肌肉,摔在地上倒也不疼,只是山河那轻轻的一吻,让他心神荡漾,浑身酥麻。他微微抬起身,盯着她小巧红润的嘴唇,忽然觉得口舌干燥,不自觉舔了嘴唇。
山河隔了三秒才回过神来,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不停地擦嘴巴,“呸,呸。”
江屿:“……”他有这么让人讨厌吗?只是亲到下巴,又没亲到嘴,至于这样么?江屿也站了起来,静默地站在一旁,表情有些阴郁。
山河擦了两下,然后愤怒地瞪着他:“你怎么也倒了?”
江屿平静地说:“我怕你摔疼了,给你当垫背。”
山河一阵无言,心头却升起了点点暖意。见鬼,她不能中他的邪,这厮八成想给唐旭那臭小子求情!山河不满道:“以你的身高体格,明明可以拉住我,不让我倒下。”
江屿眼中闪过一抹光芒,表面上还是很淡然地说:“刚才那一两秒的时间里,没想到这么多。”其实他在塌方的时候,都能在须臾之间想到用上衣套住头,刚才又怎么会想不到拉她呢?只不过,想在她面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罢了。
山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她目光一转,才发现他左手虎口在流血,想必是倒下的时候被剪刀划破的,“你、你的手出血了。”
“哦。”江屿非常淡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要紧,消消毒就好了。”
山河心里有些愧疚,要不是她乱挥剪刀,他也的手也不会被划破。刚才实在太愤怒了,只想好好教训一下唐旭,现在冷静下,才发现确实太冲动了一点。“对不起啊!”
“没关系。”他指了指旁边的柜子,“里面有棉签和酒精,你帮我擦擦吧!”
“好好。”山河赶紧从柜子里取出棉签和酒精,先用棉签将皮肤上的血渍擦去,然后再用棉签沾了酒精,一点点擦拭伤口。她怕酒精太辣,所以擦拭的动作很轻很慢,一边擦还一边往他的伤口吹气,希望减轻他的痛感。
江屿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低头看她,周遭无比静谧,只听得到她吹气的声音。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他的手,两鬓的碎发自然地垂落下来,柔软得犹如丝绸,脸颊细腻柔润,让人忍不住想用指腹好好摩挲一番。
这样的时刻,实在太过美好,真想一直都沉溺在这样的温柔之中。
江屿愣神之际,山河已经抬头问他:“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必了,让伤口透气,好得更快。”
“那你这几天这只手都不能碰水。”她细细交代。
“好,我记住了。”江屿的语调平静,没有太大起伏。他看着她,思绪一下回到了唐旭生日当天,那个叫阿玲的女子提起山河打胎的事。
山河之前为什么那么激动呢?是不是因为那个被她拿掉的孩子?所以她极其憎恶男人不做保护措施,让女人未婚先孕?江屿以前不太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可现在也不是那么确定了。坦白说,他心里是有些妒忌那个男人的,可是更多的却是心疼她。一个女人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等待医生进行手术,心里该有多难过?
一时间,江屿心里五味陈杂。
“山河。”他忽然开口叫她。
“嗯?”她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
“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尖锐,生气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伤肝伤脾伤肾。”
山河有些哭笑不得,“你又来说教了?”
“不是,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以后想做什么事,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