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迷雾中,有一个道袍之人隐隐出现,他目露精光,长长的胡须,立在远处,扬声:“道友,我无意伤你。如你肯退去,留下黄健,就好。”
原来如此。
黄健下意识地看身边的江大师,只听他大笑一声:“道友可知,我和他并无瓜葛。”
对方一听大喜,立刻道:“这就是了,既然无瓜葛,那就无妨放下他。今日阻拦实在是无奈,稍后在下为道友赔罪。”
玄门中人不多,行走江湖的多有能手。所以谁也不愿意得罪同行,尤其是厉害的同行。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这点道理对方还是懂的,所以事先就说好了。
江大师笑一笑:“多谢道友好意,我的话尚未说完。虽然我和他无瓜葛,但是却不能放下他不管。”
对方心里一沉,可是仍然平心静气地问道:“哦,为何?他许你重利,如果这样,我也可以许你更重。”
“非也。”江大师笑笑,“我答应了朋友,会护着他。”
承诺?!
这下可是不妙了。
对方一听,立刻心中明了。
黄健拔凉的心顿时因为这一句话温暖了起来。其实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对于江大师他虽然感激,可是终还是有顾虑,如果有无法阻挡的情况,让他放弃他呢?
“不知道友朋友是哪位——”对方不死心,想要继续攀交情。
“我答应了她,护着黄家二少爷,就一定会护他到底,直到我没有生命为止。”江大师心中暗自道自己肉麻,可是却更坚定的,一字一句道,“神也无法阻挡。”
神也无法阻挡。
这是一句非常严肃的誓词。
对方也被这一句话愣住了,他沉默片刻,无奈:“对不住,我的任务是阻挡你,既然你不肯留下他,那么我们只能拔剑相向了。”
江大师点头,颇有高人风范:“立场不同。”
黄健愣了愣,却看到对方冲着他温和一笑:“二公子,请站远一些,这是玄道中人的争斗。”
为了他的争斗?
你死我活的争斗?
黄健听话地站的远了一些,晃神地看着两人飞快地缠斗在了一起。
好像,最没用的就是他。
黄健心里想着,他该怎么办?猛然地,他似乎听到一句爆喝在耳边:“你真没用!非但不能保护人,还要受人保护!”
黄健心里打了一个寒战!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太耳熟不过,不是属于父亲的,而是属于——灵二爷。
那个曾经帮助自己,呆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大师。
不知道这个声音从哪里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声音,可是他非常清楚的是,他的心,燃烧了。
他不能保护人,还要受人保护!
不过是去医院见自己的父亲,周侗为了他们生死未卜,不知所踪,而现在江大师还为了自己在拼斗!可是他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在家里我靠着父亲,在外我靠着灵二爷,现在靠着周侗和江大师……我什么时候能靠我自己呢?”黄健喃喃着,失神。
很久之前,父亲曾经把自己放在膝盖上,认真地教导着自己:儿子,你要记住,一切都要靠自己。别人给的帮忙终究抵不住自己的力量。
灵二爷有一次问自己:如果别人都靠不上了,你要靠谁?
周侗和江大师一言不发,他们只是,因为答应了邢佳佳而保护自己。
为什么,现在他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为什么,大哥能阻拦自己去见父亲?
为什么,他连一个女孩子都不如?
隐约知道,邢佳佳是和灵二爷一起回师门了。他记得,灵二爷一直想要回去,可是这条路太难太难,这么难的道路她一个女孩子都敢走,这么难的事情,她都要去做?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行呢?
没有周侗和江大师的保护,他难道真的连自己的父亲都见不到了吗?
不,他不信!
他要靠自己的力量!
脱胎换骨,也许就在瞬间。
再次睁开眼睛来,黄健如换了一个人一般,他看着远处争斗的两人,抿嘴,瞅准一个机会,悄悄地走了。
没有他,他们俩人就不会打起来,没有他,他们的争斗就再也没有意义。
这个迷踪阵,他会走。
曾经在灵二爷的身边,他见识到了不少东西,这个迷踪阵虽然复杂,但是关键是在阵心上,阵心就是那布阵的人。
此番,布阵之人在与人缠斗,那么此刻就是他破阵离开的最好时间。
黄健谨慎地找到出阵之位,发现了几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他咬牙,咬破了食指,滴血入,瞬间几块石头艰难地移动了起来,而他眼前的迷踪阵法也抖动了起来。
打的火热的江大师和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来,对方大惊:“谁在破阵?”
“你的阵法,也有人能破?”江大师也不会想到是黄健,冷哼一声。
“你有帮手?”显然对方也没有意识到是黄健,头一个想到的是,难道雇主告知有误,黄健还有帮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江大师手下招式更快,根本不给对方分身的时间。
阴错阳差,黄健得了机会顺利离开。
走出迷踪阵后,他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这一路很是顺畅,没什么阻碍。遥遥的,医院就在面前,他没有走通道,而是找到了父亲病房背面的管子,慢慢地攀了上去。
正面交锋,他只有一个人,败的人一定是他。
许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快来,所以他甚至很轻松地就到了父亲的病房外面。
病房里的谈话声传入了他的耳中,那里的情景,自然也轻松地被他看到了。
黄健看到,父亲醒过来了。
父亲和哥哥的谈话似乎很不愉快。
“父亲,我说过了,这些日子集团的业务我已经全部拿下,董事会的董事们对我也相当满意。您身体不好,可以放权颐养天年了,我一定会好好地孝顺您的。”黄侓低头,凑在黄董事长的面前,盯着他插满氧气的管子,一下捏紧,又一下松开,笑着看他呼吸急促了,又轻松,脸因为生气和呼吸不畅憋红的模样。
黄健气的差点闯进去!
大哥怎么能这样,这样折磨自己的亲身父亲!他怎能如此没有人性?
“怎样,您不信吗?”黄侓眯着眼睛,随手从旁边取出一叠纸来,一边道,“这些全部都是董事们手写的,希望我接掌集团的推荐信。其实本来不需要的,可是谁让父亲一直昏迷,无法醒过来呢?我只能请他们证明我的实力。”
躺在床上的黄董事长不说话,不用想也是瞪着眼睛看床边的儿子的。
黄侓自说自话:“生气了是吧,您一定想着,怎么我和曾经不一样了,那个孝顺的孩子去了哪里了,怎么现在的儿子完全不是曾经的那个了?是吧?”
黄侓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那是因为,我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窗外的黄健陡然睁大了眼睛!
什么秘密?
大哥不就是大哥吗,他会有什么秘密?
病床上的人忽然动了起来,似乎非常惊讶,而且看起来想要挣扎着起来的模样。
黄健捏着手心,思忖着自己要如何进去,不被发现。
黄侓在讲故事,讲述自己的故事,同样也是在讲述黄董事长的故事。那是个非常久远的年代,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爱上了一个美丽的舞女,顺理成章地他们在一起了。
听起来是个非常美丽的故事。可是故事的结局却不那么美妙,他们相恋,准备结婚,而且这时候舞女已经怀孕了。
婚礼一切准备的齐全,如期举行。可是婚礼上的新娘却换了,并不是曾经的那位舞女,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富家千金。
婚礼曾经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又很快地被压了下去,再然后,男子和富家千金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当然她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故事的主角自然就是黄董事长,那位富家千金是黄健的亲身母亲,可是不是黄侓的,当初传言的双生子也不是真的。她只生了黄健一个儿子,而黄侓真正的母亲正是那位被取代了的舞女新娘。
这同样是一个负心薄幸男人的故事。
故事讲到了最后,黄侓几乎是红了眼眶,他指着床上的人问:“大少爷?我的确是大少爷,是你和舞女的私生女!你给我的,不就是施舍的吗?尽管你疼爱我,可是心里最爱的还是你亲生的、名正言顺留下来的孩子吧!”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非常震惊对不对?你抛弃了我的母亲,你丢弃了我,最后如果不是母亲死了,你不会把我抱回来,对不对?抱我回来,养我长大,只是为了你不愧疚!是不是?”黄侓声音越发大了,满眼都是愤怒。
故事讲到了这里,黄侓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了答案。
而为了今天,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今天是最后一战,是最后摊牌的时候,也同样是一语定乾坤的时候。
他不会允许一点的失误,也同样没有失误。
今天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其中包括自己身份的袒露。
黄侓似乎是接了个电话,脸上露出了非常震惊的表情,他本来想看着的,可是似乎又不得不走,所以只能吩咐人守着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黄侓匆匆地走了。
许久之后,黄健定了定神,爬到旁边的病房外,刚巧看到了一位医生在为病人诊断,他当机立断偷偷地从一侧的窗户上爬入,从背部将医生击昏过去,在病人震惊中,他说声抱歉,同样将病人击昏过去。
黄健快速地换上了医生的行头,将他塞入床底,戴好口罩,自然而然地从病房走出,走去护士站,和护士交代了几句。
黄健眼角的余光看着父亲的病房门口,四位保镖严阵以待。
黄健在等,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进去。
“张大夫,11号房该查房了。”一旁的护士提醒道。
黄健点头致意,抱着病历本走到了11号房门口,保镖搜身检查病历本,他的心提了起来,得到一句可以进去了以后,他装模作样地走了进去。
关上房门,黄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看到了病床上一张陌生的脸,面色红润,根本不是有病的样子。
黄健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是父亲!
第二个念头就是上当了——
可是已经不给他机会了,病床上躺着的人睁开眼睛,一锋利的匕首已经指了他的喉头!
而后脑上冰凉的触觉在,赫然是枪口。
黄健无法转身,也无法动弹,心里拔凉的。他已经非常小心了,怎么还会被发现呢?
去而复返的黄侓声音传来,声音有些嘶哑:“亲爱的弟弟,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父亲在哪里?”不回头,但是也能说话。
“哦,他是你的父亲,却不是我的。”黄侓讥笑一声,“亲爱的弟弟,让你见父亲,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哥!”黄健的心一沉,几乎是嘶吼的,“他也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
“大哥?我算事哪门子的大哥,刚刚我说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我是个私生子,私生子——”黄侓自嘲。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黄健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哥怎么会算的这么准。
如何知道的?
“我要保证万无一失,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受骗。所以呢,刚刚的台词,我是一次次演练的,刚的情景我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有人进入这个病房——”黄侓现在倒是很有心思解释。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黄健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可能,为了今天我准备了几十年哪,自然每一步都不能错,也不会错。”黄侓漫不经心,“守株待兔可以百分之百的捉住你,我为什么不呢。曾经的故事,对父亲的虐待,我的离开,这才能完全让你上当,放心地装作医生走进来。是不是,我的亲爱的弟弟。”
黄健慢慢地扭头过去,看着黄侓:“你这么做,是做给父亲看的?”
既然病床上的不是父亲,那么就一定是做给他看的,大哥的目的是整个集团,那么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展示自己的智慧和才华,尤其是这是最后一战,更会做的漂亮。
他会让所有人看到,无论怎样他都是最合适的集团继承者。
“果然是弟弟,被你看穿了?”黄侓的声音是带些得意的,这么成功,几乎被他玩弄于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