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为扭头一看,龙大正和一个粉脸青年坐在舞厅门口的长椅上勾勾搭搭的。
黄为慢吞吞地过去,竟管粉脸青年打扮得如此别致,还是被黄为认出来了。他就是乡政府大楼落成时来搞质检的那个高个子质检员。黄为装着不认识问道:
“你找我有啥事?”
龙大和质检员都没有吭声,把黄为带到了顶楼一间又窄又黑的恬静房间。黄为心里顿时心里紧张起来。龙大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看了看,确实见四处无人了,才关上门抿着嘴对黄为说:
“找你协助我做一笔生意,你是老实人,又是所长的哥哥,我对你刮目相看,你是最好的人选。”
质检员发话了:“他可不可靠?听说县里林浩都挨生意了,你要小心哪。”
质检员装出外地口音,故意让黄为似懂非懂,只有龙大知道他的意思。龙大笑道:
“林浩挨生意主要是欠高明精密,还有的说是关系网破了一些……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步步为营、稳操稳打的,况且我们都吸取了他的教训,做到了天衣无缝。”
高个子质检员直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龙大这才接触正题:“我们这笔生意做成了是百百万的利润,够你吃一辈子了。告诉你吧,一克都要值几百块,你看多轻巧?”
黄为知道他们是做白粉生意,他不愿荼毒生灵,便说:“我去解个手转来听你安排。”黄为一出门,飞也似地下了楼梯,径直往车站跑去了。
黄为快上小公路的时候,一个骑自行车的老人被杜老头和宋老头带着一伙人拦住了,只见他们对老人挺恭敬的:
杜老头说:“全靠您给我们指明了养殖的方向……”
宋老头说:“您传给我们的种植技术好哇……”
众人都说:“您真是个百事通!”
黄为一看,原来是丁副县长。这时他才想起本子上的难题,打算找这位神通广大的博士讲解。正当黄为徘徊在圈子外面束手无策的时候,被丁副县长发现了。老人还主动招呼黄为:
“小伙子,看样子你有心事,快说吧。”黄为忸怩着摸出本子来给丁副县长请教。丁副县长诲人不倦,一口气把黄为的惑全解了。
黄为有喜有忧:“丁副县长,你可要管好我们镇啊。”
丁副县长骑上自行车边走边说:“现在我已经下台啰,调到山区去当了一个镇的计生办主任……我舍不得大家,所以骑车出来转转……”
……
有些人望着丁副县长远去的背影,哭了。
……
黄为背着沉重的包袱回到家里,已是满头大汗。迟书君一看就担心起来:
“咋的?大汗淋淋的,你遇什么麻烦了?”
“没有。”黄为平息了一会儿心情,还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只说了惊心动魄的一幕,“我今天差点被鬼抓住了。”
“你在糊说些什么?”迟书君问道,“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黄娟从屋里出来了,问父亲的难题解了没有,黄为把本子递给女儿,黄娟高兴地进屋里去了。
这时,黄为把惊险的一幕说了。
迟书君咬牙切齿地说:“枉自还是一个副镇长,尽干见不得人的事。这种人哪,非要留着他不可,好像镇里少了他不行的!”
“这号人实在可恶,用国家给的权利害国家,害人民,简直不敢想象。”黄为说,“国家给了他们那么高的代价,偏不实实在在地干好工作,真还不如不要这批寄生虫。”
“算了,别生气,你一个贫民百姓又能干什么呢?”迟书君说,“你的工作落实了没有?”
“落实了,但不理想。”黄为把龙二爷的意图给妻子说了。
迟书君当即表了个态:“算了,人家都溜了,你何必去闯死呢?就留在家干老实活儿。”
夜里,窗前透进皎洁的月光。
黄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开灯看书,一会儿又起来坐。迟书君知道丈夫有心事:
“你还在想贩毒的事吧?只要你没有参与,就别往心里去。”
黄为说:“我虽然没有参与,但我们应尽到一个工民的职责,没有阻止他们犯罪,遗憾哪!”
“你看问题太简单了,你单枪匹马的还想制服他们?谈何容易,你当他们是豆腐脑啊?这伙人凶得很,说不定那个质检员就是一个职业杀手,弄不好你会掉脑袋的。”
黄为的立场始终坚定:“我要阻止他们,要不,他们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啊。”
“要阻止他们也得有个策略。”迟书君凑过来小声给丈夫打着主意,“我看这样吧,你写一封检举信,告他们一状吧。”
黄为也很苦恼:“可我没有抓到他们的证据呀?要制服他们必须要有把柄,否则会说你请诬告。”
“你耳闻目睹就是证据。”迟书君说,“你只消把事情的经过写清楚就是了,这叫如实反应情况,到底是不是实事让他们去调查吧。”
“你这个办法好,我马上行动。”黄为兴奋起来。迟书君在旁边陪着他。不大功夫,就把那骇人听闻的经过表露在纸上了,他把检举信弟给妻子,“你看看行不行。”
“我的文化浅,能知道啥?”迟书君接过检举信看了一遍,最后说,“不能写匿名信,还得落上自己的名字。情况属实,就不怕别人知道你了,恐怕这样人家更会受理。”
“嗯,你说得有道理。”黄为又在信尾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又说,“这封信不能交到镇里,因为各部门都给王成是通的,我准备把它往县里送。”
“对,就该这样。时间不早了,应该睡觉去。”迟书君说。
两口子忙工作,把女儿也忘了,迟书君进屋看时,黄娟抱着父亲给她的本子,面带笑容睡得正香哩。
黄为望望窗外,一缕微弱的白光已从瓦缝里透进屋来,于说道:“天亮了,我已经没有睡意了,还是早点动身吧。”
迟书君劝着丈夫吃了点昨夜剩下的饭,黄为便匆匆出了门。
黄为来到县城里,还不知道检举信往哪里送。他先后去了公、检、法三家,却没有勇气去咨询。最后,还是把检举信交到了公安局,便匆匆离开了。当他来到车站时,又听到许多关于林浩的传闻:
“喂,听说林浩出来啰。”
“嗯,人家是老干部,没有什么问题。”
“是呀,当了几十年的官,有问题早该挂起了。”
“那不一定,多半是有钱去活动吧。”
……
黄为没有考虑林浩的处境,倒想起了林浩的工程。如果林浩真的没事了,那工程还是他的,找个小工做就有指望了。于是,黄为急急忙去了工地。工地上早已人声鼎沸,昔日沉睡的样子又苏醒过来:机器声声人海茫茫,好一幅热火朝天的壮观场面。黄为进入了工地,到处寻找林浩的踪影。原来李司机的婆娘也在工地上,她说:
“你要给林总当徒弟呀?我带你去……”
“不,我来找小工做。”
后来,黄为终于在一个工棚里瞧见了林浩。他好像也在练什么神功,闭着眼不知念了些什么就出了工棚。这时的林浩,依然神采奕奕,还是那样逍遥自在,当官的派头丝毫未减,腆着大肚皮掏出打手机来呼着。这时,有几个人围上去叽叽喳喳想咨询什么,黄为靠在旁边,便倾听着他们谈话:
这个说:“林总这回受委屈了。”
那个说:“肯定林总没有问题。”
还有的说:“林总有问题的话,当官的全有问题。”
林浩得意洋洋地说:“我嘛,为党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啊。这几年来响应党的改革开放号召,把经济搞活了,有些小人就红了眼,想把我整倒,这是白日做梦。你们想想,现在共产党会打击我们这号冲锋陷阵的带头人吗?”
他们的谈论基本结束以后,黄为才到林浩身边,提出做小工的事。林浩把手一挥说:
“没问题,这么大的工程多一个少一个不存在。”
黄为谢了林浩走了,迅速踏上了返乡的公共汽车。这时车上的人对林浩又是聚讼纷云:
“林浩出来了,听说退了一百多万。”
“据说是抵压了一栋房子。”
“没有,人家只花了点钱去活动。”
“听说省里面有个大官保了他。”
……
黄为没有心思听他们闲聊,只想早点回家把找到工作的好消息千诉妻子。还在门外场坝边上,黄为就朝着家里喊道:
“我找到工作了!”
迟书君从屋里出来:“看你那高兴劲,真把我吓坏了。究竟找到啥工作?”
黄为到妻子跟前笑着说:“在林浩工地上做小工。”
“林浩?他又出来了?”
“嗯,听说他没不问题。”
“问题肯定有,要不怎么会把他关一段时间呢?”迟书君摇摇头说,“现在太含糊了,有罪应公诛于从,写入历史,好人就用,坏人就让他余臭万年,这样不明不白的一抓一放,会败坏风气的呀。”
“这里的内情你我都不清楚,人家能耍手段,就上一种能力。”黄为还安慰起迟书君来,“算了,天下大事不是你们考虑的,还是得过且过好些。现在我的燃眉之急是明天早点去上班,看来很难回家一趟,家里的事劳苦你一个顶着,能支撑下来吗?”
“没问题,你放心去吧。”迟书君还是那句老话,“出门在外,不要太俭省,要注意安全。”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二清晨,黄为冒着黎明的暑色出发了。黄娟还把父亲送到了马路边上,至到父亲上了车,汽车开远了,她才去了学校。
黄为到了工地,当上了混凝土搅拌工,整天和水泥、砂石打交道。他的劳动强度大,工作挺辛苦的,可他从没有叫声苦,有时还利用间歇去干些别的活儿,发挥着早在砖厂拼搏的那股劲儿,还受到了工友们的称赞。黄为在生活上也是很检省的,一日三餐都是素饭菜。一个月下来,他的皮肤变黑了,身体消瘦了许多。但是,他很欣慰:这个月除了伙食费,还领到了六百二十元工资。
这天下午,黄为高高兴兴地把钱送回家里,还给黄娟买了一本《小学生作文选》。迟书君和黄娟都高兴极了。特别是黄娟,拿着父亲买的新书就进屋读起来。黄为也很关心孩子,便进去问道:
“小娟,这一阵爸爸没有辅导你,你的学习怎么样?”
迟书君抢着说:“不用说了,科科都是优,数学作业本上还打了好多百分哩。”
“哦,是吗?”黄为又对黄娟说,“把你的数学作业拿出来我看看。”
黄娟把数学作业本交给了父亲,又继续读着新书。
黄为认真检查着女儿的数学作业,把凡是错误的地方都作上了记号,最后把黄娟叫到一旁一个一个地讲解。黄娟也说:
“爸爸,其实我不懂的全都问了老师。”
“对,应该这样……”黄为拍着女儿的肩慎重地说,“关键要弄清楚为什么会错。比如,是自己粗心还是知识有漏洞,都要弄明白,以后好从这些方面去努力。”
黄娟对父亲的教诲表示接受。
接着,黄为还认真查看了女儿的作文;考察了她的阅读能力……并对其中不足的作了耐心细致的指点,并要求女儿:“上课时你的思路要紧跟老师,不能有半点疏忽。”
黄娟直点头表示同意。
迟书君莞尔笑道:“你也太细心了,孩子有老师教育,不会出差错的。”
黄为的看法却不同:“老师教育只是一个方面,如果家庭教育跟不上,那是会失败的。很多家长只是了草过问一下孩子,只看看分数就算完了,这是对孩子不负责的表现,很容易让自控能力差的孩子钻空子,最终掉进困惑的深渊爬不出来。”
“你这话把我都说得脸红了。”迟书君说,“其实我有两个原因:一是对课本知识不精通;二是家庭活儿多,时间不允许……”
“其实这两点都是借口。”黄为毫不让步,“就说语文吧,哪怕你一字不识也能督促孩了:假如学了《诚实的孩子》一课,你就叫她把这课的故事梗概讲给你听,看能否听懂,是不是生动,这就是对她一个很好的督促检查;至于挤时间关心孩子更重要,这能真正体现你对孩子的关心,树立家长的威信。”
黄娟怕父亲说多了母亲不高兴,于是说道:“请爸爸妈妈放心,我会自觉搞好我的学习的。”
迟书君没有忌恨丈夫,也觉得自己这个当家长的确实有些失职,于是表示:
“看来作家长的光是口头上关心孩子是不够的,还得拿出实际行动来才可靠。”
黄为称赞着妻子:“你已经不错了,真要算女中豪杰。对很多问题的看法我还真不如你。”
“你别夸我了,还是在外面放心挣钱吧,再干几个月,咱们家的经济就有用摆啰。家里有我顶着,你就不要惦记了。”迟书君还说,“在外面要和别人搞好关系,这才是长久之道。”
第二天一大早,黄娟还没有起床,黄为就直奔工地去了。
才隔一天,黄为又愁眉苦脸地回来了。这时,迟书君见丈夫怅惘的样子,心里紧张起来:丈夫要嘛是想回家辅导孩子;要嘛是得罪了工地上的人。想到这些,她不敢开腔了,连安慰丈夫的话也全被吓跑了。黄为气冲冲地在长凳上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