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先生。麦斯威尔将军做了一次漂亮的演说,可惜我没有把它录下来。”
“你是位老兵,枪炮长,比我懂得更深切。任务很危险。”
尔文笑了。“是的,我懂。如果你认为是开玩笑,你也不会单枪匹马地跑来参加了,是吧!”
“有人要求我来的。”凯利摇了摇头,跟着将军走出了房间。
◇◇◇她自己用手扶着栏杆,慢慢下了楼梯。她的头仍感到疼痛,但今天早上没那么厉害了。
她听到厨房有人讲话,也闻到了咖啡的香味。
桑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啊,早安。”
“你好,”多丽丝答道,脸色仍然苍白无力。她走到门口,手扶着墙,笑着说:“我真的觉得饿了。”
“但愿喜欢吃煎蛋。”桑迪扶她坐在椅子上,递给她一杯柳橙汁。
“我连蛋壳都吃得下去。”多丽丝答道,第一次显示出自己的幽默。
“可以先吃这些东西,不用担心壳的事。”莎拉.罗森对她说,把一盘普通的早餐推给她。
多丽丝的动作很慢,似乎仍感到痛苦。她很听话,像个孩子一样。时间才过了二十四个小时,现在自然还不会有奇迹出现。她的血压又有了改善。大量的抗生素减轻了她的症状,苯巴比妥的影响几乎已完全消失。最令人鼓舞的事情是她吃饭的样子。她笨手笨脚地打开餐巾,坐在桌边,身穿宽大的睡袍。她没有狼吞虎,而是尽力做出一副严肃正式的模样,在自己身体条件和饿程度所允许的情况下,正正规规地吃完了自己数月以来的第一次早餐。
多丽丝正在恢复,她又成了一个正常人了。
然而,除了她的姓名之外,她们对她仍然一无所知。桑迪端给她一杯咖啡,并坐在餐桌旁边。
“家在哪?”桑迪温和地问道。
“匹茨堡。”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和女主人的家一样。
“家还有什么人?”
“只有父亲,母亲一九六五年患乳癌去世了。”多丽丝慢慢地说,接着手不由自主地往衣内摸去。在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她的乳房没有由于比利的注意而疼痛。桑迪看着她的动作,在猜想其中的含义。
“没有其他亲人了吗?”桑迪不慌不忙地问。
“我的兄弟……在越南。”
“啊,对不起,多丽丝。”
“没什么。”
“我叫桑迪,记得吗?”
“我是莎拉。”罗森医生说道,她拿开多丽丝面前的空盘子,又递给她一盘食物。
“谢谢,莎拉。”她脸上的微笑依然苍白无力,但多丽丝.布朗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这是一般人常常忽略的一个重大事件。这是小小的一步,不必跨太大步,只要方向正确,莎拉心在想。她和桑迪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真是奇迹。没有在场亲眼所见是很难置信的。莎拉和桑迪是从坟墓的边缘把这个女孩从死亡的魔爪中救出来的。一个多星期来,莎拉曾估计也许要不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外界的微小影响原可能在几小时内结束她的生命,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可以生存下去了,两位医务人员此时曲感受正如上帝赋予亚当生命时的感受一样。她们战胜了死亡,认为这是上帝的恩赐。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她们两人才进了医务界。此时此刻的情景又使她们回想起那些她们未能拯救过来的病人,和她们当时所感到的愤怒、悲哀和痛苦。
“不要吃得太快,多丽丝。长时间没吃东西,的肠胃实际上已经收缩变小了一些。
”莎拉对她说,她又变成了一位治疗病人的医生。现在对她多讲肠道因为突然进食而引起的疼痛和麻烦是没有作用的。没有谁可以阻止她吃东西,她太需要营养,此时顾不得其他方面的考虑。
“好吧,我已经有点饱了。”
“然后休息一下。谈谈的父亲好吗?”
“我从家跑了出来,”多丽丝立即答道:“那时大卫……刚刚收到电报,父亲也遇到了麻烦。他骂我。”
◇◇◇雷蒙.布朗是琼斯.劳林钢铁公司第三氧炉棚厂的领班,家住在匹茨堡半山上的顿利维大街,住房为木板结构,始建于本世纪初年。他在工厂上夜班,平时晚上没人在家,显得十分空荡孤独。他的妻子过世,儿子已经战死,女儿晚上通常也都有约会,没有任何牵挂。
他工作一直很卖力,他做了一个男人应当做的一切。但有些事情知道时已经太晚,已经无法挽回。他的妻子当时只有三十七岁,仍然算得上年轻漂亮。她患了乳癌,动过几次手术,花了不少钱,但病情一直未能见好,反而越发严重,最后不幸死去。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然而祸不单行,他的独生子又被徵兵去了越南,两周之后战死在那。他开始酗酒,以此消愁。多丽丝也有自己的苦恼,父亲对她的事不了解,也不同情。每当她夜晚回来,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总是对她大加责骂,话说得很难听。
有一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驾车来到了警察局,当着大家的面把自己责怪了一顿,希望警方能帮助他把女儿找回来,并答应以后再不责骂她。但是,多丽丝已经失踪,警方尽了一切努力,仍毫无结果。两年多来,他一直与酒瓶为伍,身体和精神每况愈下。有两个工友曾劝过他,但收效不大。当地牧师是这个家唯一的常客。雷蒙.布朗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酒量略微减少,他也在努力戒酒。既然他是个男子汉,就不得不面对自己孤独的现实,尽量应付面前的局面。他知道,在孤独中保持自己的尊严并没有多少价值,但他现在也只剩下这点尊严了。祈祷有时也发挥些作用,在那些不断重复的话语中他常常不自觉地睡去,但无法梦见那些曾给他带来温暖的家人。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在发烧,全身被汗水湿透。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喂?”
“喂,是雷蒙.布朗吗?”
“是我,你是谁?”他紧闭着两眼问道。
“我叫莎拉.罗森,是巴尔的摩一家医院的医生,我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工作。”
“有什么事?”他睁开了眼睛,凝视着天花板,光秃秃的白色正反映出他生活的空虚。
他突然感到恐惧。为什么一位巴尔的摩的医生会给他打电话?他正努力思索着,只听见电话的声音说道:“布朗先生,我这儿有人想和你说话。”
“哦!”接着,电话中一阵沉默,似乎突然断了线。但实际上电话并没有挂断。
◇◇◇“我不能。”
“不会失去什么的,亲爱的。”莎拉说道,把话筒递给她。“他是父亲,你要相信他。”
多丽丝接过话筒,用双手抓着它贴紧自己的脸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爸爸吗?”
从千里之外传来的这低微的声音像教堂的钟声一样清晰。他吸了三口气才做出了回答,那是一声呜咽。
“多丽吗?”
“是我,爸爸,对不起。”
“好吗,孩子?”
“我很好,爸爸。”话尽管说得不太适宜,但也不是撒谎。
“在哪儿?”
“请等一下,”接着,话筒的声音变了。“布朗先生,我是罗森医生。”
“她在那儿吗?”
“是的,布朗先生。我们给她治疗了一个星期,她现在有病,但很快就会好起来,你听见我的话吗?她很快就会痊愈的。”
他在抓自己的胸膛。布朗先生不是一位铁石心肠的人。此时的呼吸变成了痛苦的哽咽,一位医生可能很难感觉得出来。
“她还好吧?”他焦虑地问道。
“她正逐渐好起来。”莎拉向他保证说:“这一点毫无疑问,请相信我的话,好吗?”
“啊,上帝!们在什么地方?”
“布朗先生,你现在还不能见到她,待她痊愈之后,我们一定带她去见你。在你们见面之前,我本来不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可是我们不能不给你打电话,我希望你能了解。”
两分钟之后莎拉才听到了话筒中的回音,那声音使她深受感动。她从坟墓中救出了两条生命。
“她真的没事吗?”
“她过去过得不好,布朗先生,但我向你保证,她一定会痊愈的。我是一个很好的医生,知道吗?我不会对你说没有把握的话的。”
“让我再和她说几句话,好吗?”
莎拉把话筒递给多丽丝,接着,四个人都哭了起来。莎拉和桑迪感到很高兴,互相拥抱起来,感受着她们战胜世界上的残酷之后所享受到的胜利与幸福。
◇◇◇鲍勃.赖特把车开进西街的停车场。这所谓的西街原来是一条位于白宫和行政办公大楼之间的街道,而今已经封闭。他下了车,朝办公大楼走去。行政办公大楼也许是华盛顿最难看的建之一,政府的许多办公机构部曾经设在面,比如国务院、作战部、海军部等等。
赖特来到二楼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罗杰.麦肯齐的办公室。这种“特别”地位使他不恰当地成为了一名二线官员。这位安全顾问的办公室设在白宫西厢的一个角落,向他报告的人员的办公室设在其他地方。虽然由于远离权力机构,但并没有减低这些办公室傲慢的地位。为了突出自己的重要性,麦肯齐必须有自己的办事人员。赖特认为,尽管麦肯齐不是一个坏人,并且相当聪明能干,但他仍然嫉妒自己的地位。如果在封建时期,他可能会是一名王室大臣的顾问。他自己也应该有自己的秘书。
“嗨,鲍勃,兰格利的情况怎样?”麦肯齐在秘书处人员面前问道。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大家看见他在接见一位中央情报局官员,以此表明自己的重要性,竟有这样的客人来拜访自己。
“老样子。”赖特笑着答道,让咱们赶快辨正事吧。
“交通很拥挤吗?”他又问道,那意思是让赖特知道他这次约会又来晚了,尽管实际上并不太晚。
“有一点小问题。”赖特朝着麦肯齐的私人办公室点了点头。主人领会了他的意思。
“沃利,我们需要一个人记录一下。”
“我来了,长官。”他的行政助理从秘书处的桌边站起来,并拿了笔记本。
“鲍勃.赖特,这是沃利.希克斯。我想你们不认识。”
“你好,长官。”希克斯伸出了自己的手,赖特握了握。他又看到了一位热情的白宫助手。这人说话有新英格兰口音,神采奕奕,彬彬有礼,言谈举止得体。一分钟后,他们坐在了麦肯齐的办公室。这房间面外面的门都关上了。希克斯忙着为大家准备咖啡,那样子活像一个中世纪的宫廷仆役。在这个世界上最民主的堡垒中情况就是这样。
“那么,你来这儿的目的何在,鲍勃?”麦肯齐在桌子后面问道。希克斯打开了笔记本,尽力把每句谈话都记下来。
“罗杰,在越南现在出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另外两个人的眼睛睁大了,竖起耳朵听着。
“到底是什么事?”
“在海防西南方向我们发现了一个特别的战俘营。”赖特开始说道,很快简述了他知道和估计的情况。
麦肯齐用心听着。他过去也是一位飞行员,二次世界大战中曾驾驶过B-廿四型轰炸机,参加过那次重要的普洛耶什蒂油厂轰炸任务(编注:盟军轰炸罗马尼亚--当时德国的附庸国--大油田的行动),但没有成功。赖特对自己说,这是位有缺点的爱国者,他将利用他爱国的那一方面,对他的缺点可以视而不见。
“给我看你的照片。”
赖特从手提包中取出照片,放在桌子上。麦肯齐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放大镜。“我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后面还有一张更清楚的照片。”赖特回答说。
麦肯齐把那张家庭照片跟那张在俘虏营中的照片对照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说。
“很相似,不能确定,但十分相像。这个人是谁?”
“罗宾.扎卡赖亚斯上校。他在奥弗特空军基地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有关战略空军司令部的作战计划他知道得很清楚。”
麦肯齐抬起头,吹了一声口哨。“这另一个人不是越南人……”
“那是位苏联空军上校,姓名不详,但不难猜出他去那儿的目的。那地方是交战的前线。”赖特又递过一份有关扎卡赖亚斯的死亡报导,这是一份战地报导。
“他妈的!”
“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是吧!”
“这类事情会破坏正在进行的和谈。”麦肯齐想了想道。
希克斯不能说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他说话的馀地。他就像一个必不可少的用具,一个会动的录音机。他之所以能待在这间屋子内纯粹是因为他的上司需要一个记录员。他把破坏和谈这几个字记下来,并在下面划了底线。尽管没有人注意,但他那握住铅笔的手指已因太用力变成了白色。
“罗杰,我们认为被关在这一战俘营的人了解很多情况,对我们的国家安全有很大影响,我的意思是说,有严重影响,”赖特平静地说着:“扎卡赖亚斯知道我们的核战计划,他曾帮助起草过单一整合作战计划。因此,这种情况相当严重。”他知道,单一整合作战计划的提出会提高谈话的重要性。这位中央情报局的外勤官员对自己制造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