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捕杀那些可怜的小动物?”
凯利大笑起来:“帕姆, 早餐吃的熏肉是从哪 来的?那些猪该不是自杀的吧!”
她做了个鬼脸:“啊,不是。”
“不要太多愁善感。一只螃蟹不过是一只大的水蜘蛛,但它的味道鲜美些。”
凯利改变航道,将舵右转,以避开一个红色纺锤形浮标。
“但似乎有点残酷。”
“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凯利立即说道,但他马上又后悔了。
帕姆的回答像凯利的话一样充满感情:“是的,我知道。”
凯利没有转身看帕姆,因为他已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的回答中包含有某种情感,使他感到她的生活中也有过苦难。这种气氛很快就消失了。她坐回藤椅,靠在他身上,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凯利的感官最后提醒他说,这中间一定有难言之隐。但此时此地可没有什么苦难,不是吗?
“ 最好到下面去。”
“为什么?”
“今天太阳可能很大。医药箱中有防晒油,在头。”(编注:船上的厕所称为head。)
“头?”
“就是盟洗间。”
“为什么船上的说法不一样?”
凯利大笑起来。”这就是水手为什么在这里是老大的原因。现在,快去把那东西拿来,在身上多涂一些,不然等不到吃中饭就晒成肉干了。”
帕姆又做了个鬼脸。“我想冲个澡,行吗?”
“好主意。”凯利回答说,仍没有看她。“不要把鱼吓跑了就行。”
“你真坏!”她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臂膀,随后直奔下面舱房去了。
◇◇◇“消失了,简直是无影无踪!”奥雷亚大声吼道,他俯身看着桌上的海图。这里是汤马斯角海岸巡逻站。
“我们应该动用直升机,进行空中搜寻。”那位穿便服的市民说道。
“昨晚风暴那么大,怎么可能?螺旋桨都会被吹掉。”
“那他究竟上哪儿去了?”
“鬼才知道,也许被风暴吞没了。”奥雷亚仍对着海图生气:“你说他是向北行驶的,我们找遍了那儿所有的港湾,马克斯也查看了西海岸。你肯定那条船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吗?”
“肯定?我们把她搞得一清二楚,只差没替他们出钱买下那条船了!”那个老百姓脾气暴躁起来,跟他喝了二十八个小时的咖啡不无关系。加上对巡逻艇的不满,情绪变得更坏,这使巡逻队员们感到十分好笑。他的肚子看上去像是包了一层纲丝绒似地鼓胀着。“也许她确实沉没了。”他最后悻悻地说,心里并不信服这种解释。
“那不就解决了你的问题吗?”他最后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航海上士曼纽尔.奥雷亚突然看到站长脸上挂着警告的神色。站长是一位有着灰褐色头发的准尉,名叫保罗.英格利希。
“你知道,”那个疲惫不堪的人说:“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我有责任去试一下。”
“先生,我们大家都一夜没阖眼了。我的队员已经筋疲力尽。如果你没有什么确实的理由一定要继续留在这儿,我建议你去找个铺位,打几个 ,好吗?先生!”
那个老百姓抬起头,脸上露出疲倦的笑容,为掩饰自己刚才说的话而说:“奥雷亚士官,你那么精明能干,应该升为军官才对。”
“我如果精明能干,昨晚就不会找不到你那失踪的朋友了。”
“天亮前我们碰到的那个人是谁?”
“你是说凯利?退役海军帆缆士官长,一个硬汉。”
“他当士官长似乎太年轻了,不是吗?”英格利希问道。他藉着外面的聚光灯看了一眼一张照得不太好的照片。他才来巡逻站不久。
“他得过一枚海军十字勋章。”奥雷亚解释说。
那个老百姓抬起头。“所以,你认为没有……”
“毫无希望。”
那个老百姓摇摇头,停顿片刻,然后便直奔休息室去了。日落前他们还要出海,他需要休息一下。
“到底情况怎样?”那个老百姓离去之后,英格利希问道。
“那家伙运了很多货,站长。”作为巡逻站站长,英格利希是名副其实的,所以他让波泰奇全权负责这件事。“他肯定睡不好觉的。”
“他暂时不会离开我们的,我希望你来处理这件事。”
奥雷亚用铅笔敲打着海图。“我仍然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观察位置,而且我知道我们可以信赖凯利这个人。”
“但这位先生不信任。”
“他不是海员,英格利希先生。这个人说什么我可不管,他并不懂我们该怎么办。”奥雷亚用铅笔在海图的那个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我不喜欢这样。”
“你用不着喜欢,”高个子男人说道。他拉开小刀,在硬纸上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塑胶袋。“不到几个小时,我们就赚了三十万。没错吧!我没有损失什么吧!”
“事情刚刚开始。”第三个人说。
“这船怎么办?”第一个人不无顾虑地问。
高个子抬起头,说:“你把她毁掉。”
“好。”
“啊,我们可以把她藏起来……不过最好还是把她凿沉。对,就这么办。”
“安吉洛怎么处理?”三个人同时把视线转向躺在一边的那个人。那人仍昏迷不醒,身上流着血。
“我想也扔进海底算了。”高个子不动声色地说:“这个地方就很不错。”
“也许两周以后他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水底下有许多鱼蟹。”第三个人用手指了指外面的浅水滩。
“你们看这事多容易。船不存在了,安吉洛不存在了,危险也不存在了。三十万轻而易举到了手。我说,埃迪,你还想得什么?”
“但他的朋友可能还是不高兴。”这话与其说是道德上的悔罪,毋宁说是不满的发。
“什么朋友?”托尼问道,目光仍注视着原来的地方。“他已经出卖了他们,不是吗?一个叛徒会有什么朋友?”
埃迪低着头思考目前的情势。他走到仍然昏迷不醒的安吉洛身边,他身上的伤口仍在流血,胸口起伏缓慢,呼吸很困难。应该尽快结束这一切。埃迪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一直在尽力拖延那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点二二口径的小型自动手枪,对准安吉洛的后脑扣响了扳机。安吉洛的身体一阵痉挛,之后便瘫在地上不动了。埃迪把枪放在一边,将尸体拖到外面,留下亨利和他的朋友去做那更重要的事情。他们曾买下一些渔网,埃迪用渔网把尸体包好,然后把它丢进他们的小艇后面的水中。埃迪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他向四周望了望,觉得有被发现的危险。于是,他把船开到几百码之外,找到一个适当地点把船停住,让它在水面漂浮。他从船内搬出几块水泥板,将它们捆在渔网上。一共是六块水泥板,足以把安吉洛的 体沉入水底。这儿的水很清澈,这使艾德有点担心。当他发现水中有许多鱼虾之后才松了口气。不出两个星期,安吉洛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对他们一贯的做法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改进,今后仍可如法炮制。但处置这条小船会困难一些,他必须找一个水更深一点的地方,他一整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凯利右转舵改变了航道,以免碰上一群正在进行水上活动的船。他的小岛现在已依稀可见,还剩下大约五哩的航程。岛屿不大,远远看去,宛如海平面上的一个低矮的小土堆,连一棵树也看不见。但是,这岛是属于他的,是他私人拥有的财产。只有一点令人遗憾,就是岛上的电视接收效果很差。
炮台岛有着悠久而独特的历史。它现在的名称源自十九世纪初叶,颇具讽刺意味。当时有一个大胆的民兵决定在岛上设置一个小型炮台,以便在契沙比克湾保卫一个狭小的地段反抗入侵的英国人,因为那时英国舰队正驶经这 朝华盛顿进发,想惩罚这个不听话而又胆敢向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挑战的新国家。一位英国舰队司令发现岛上升起了几股并无恶意的烟尘,当时也许是为了好玩,他立即命令在炮火射程之内的一艘军舰用下层甲板上的长炮向岛上发射了几枚炮弹。驻守炮台的当地民兵急忙朝他们的木船跑去,一窝蜂地划向大陆。很快地,一支海军陆战队和几名皇家海军便乘舢舨登上了陆地,攻占了炮台,并在炮眼内塞上了钉子,这就是所谓的“钉子炮”。在这场简短且富有娱乐性的战斗之后,英军继续从容不迫地向前行驶到达帕塔克森特河口,并从那攻至华盛顿城下,迫使麦迪逊总统不得不疏散白宫人员。接着英军又向巴尔的摩进发,但其后的结果却与前面大相迳庭。
联邦政府对取得炮台岛并不感到光荣,因它成了一场无益战争的难堪注脚。这块土地由于长期无人管理渐渐变得荒草丛生,人烟罕至。这种情形一直延续了近一百年之久。
一九一七年,美国真正的对外战争爆发了。美国海军突然面临着德国潜水艇的威胁,它需要一个隐蔽的地方进行武器试验。炮台岛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这里凿沉的船只正好变成了一个直接轰炸的靶场。于是就建立了三个巨大的钢筋水泥观测所。从这些观测所,军官们可以观看TBF和SB2C型轰炸机对那些船形岛目标进行轰炸演习的情景。有几个目标被炸得粉碎,但是有一次,一枚炸弹因挂在投弹架上的时间过长,正好落在一个观测所上面,把它完全摧毁,幸好当时上面没有人。被炸毁的观测所后来被清除了,据说是为了整齐美观。这个岛随之也被改为救援站,一旦飞机发生事故,救援站随即可派船援救。这样就需要修建一个水泥码头和一个船坞,并对剩下的两个观测所进行整修。总之,该岛对当地的经济提供相当的贡献,甚至对联邦预算也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后来出现了直升机,救援船才失去了它的必要性,于是炮台岛又变得多余,不再引起人们的注意,成为联邦国土登记表中一块没人需要的地产,直至凯利取得它的租用权为止。
他们正朝着小岛行驶。帕姆躺回地毯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她身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防晒油,没穿泳衣,只着了胸罩和一条内裤。这并没有使凯利不高兴,但是从经不起逻辑分析的理由来看,这种不得体的衣着似乎有点使人感到心烦意乱。不管怎么说,凯利眼下的工作是驾驶他的游艇。所以,每当他放眼直视她半裸的身体时,他总在心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欣赏她的身体的时候。
他将舵轮稍向右转,以避开前面的一艘大渔船。他又看了帕姆一眼,她正把胸罩的系带从肩头拉下,可能是为了吸收更多的日照。凯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突然,一艘渔船的汽笛发出了急促的鸣声,使他们二人都为之一惊。凯利迅速环顾四周,发现那船正在两百码以外向左转舵。那是附近唯一的船只,汽笛声似乎就是她发出的。驾驶台上站着一个人,正向他挥手。凯利左转舵轮向那船驶去。他慢慢使逆戟鲸号向她靠拢。
那人是谁?看样子不大像海员。在两船只剩下二十呎的距离时,他将自己的船停住,但两手仍握住舵轮。
“出了什么事?”凯利通过喊话器问道。
“螺旋桨掉了!”一个满面胡须的人回答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用桨划!凯利几乎脱口而出。但那样回答不够友好。他再将船驶近一些,以便观察情况。那是一条中型游艇,像是哈特拉斯厂的最新产品。站在驾驶台上的人身高约有五呎八吋,五十来岁年纪,一头黑发,胸部无毛。船上还有一个女人,情绪也很低沉。
“螺旋桨不转了吗?”他们靠近后凯利问道。
“我想是碰上了沙洲。”那人解释说:“大约在半哩以外的地力。”他指着凯利原先避开他的地方。
“没错,那一带是有沙洲。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拖一下。你有足够的拖缆吗?”
“有。”那人立即答道,说完就朝缆桩走去。船上的女人仍然情绪不佳。
凯利调整船位,做好了拖船的准备,同时打量着那一位“船长”,这称呼听起来有点讽刺意味:他看不懂海图,不知道同其他船只进行联络的正确方式,甚至不知道如何向海岸防卫队呼救,然而他却买下了这条哈特拉斯游艇。凯利一面这样评价着对方,一面在想,那船很可能是从一个精明的商人手中买来的。可是,那人的动作却使凯利感到有些吃惊,他熟练地将缆索递给凯利,并挥手指挥逆戟鲸号调整船位。
凯利将船尾靠近后,便走到后甲板拉起拖缆,并将它牢牢系在船尾肋板上的一根巨大的系缆羊角上面。这时帕姆也走上甲板观看凯利工作。凯利匆匆回到驾驶台,熟练地按动油门的按钮。
“打开你的无线电,”凯利对哈特拉斯的船主说:“舵位放在正前方,听我的通知再动作,好吗?”
“懂了。”
“这就好。”凯利自言自语地说,同时推动油门 ,缆绳拉紧了。
“他的船出了什么问题?”帕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