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臂仍然不能活动,桑迪知道它仍感到疼痛。她和其他人都偶尔看见他疼痛的表情,尤其是在要他服用新的止痛药时。但凯利不是那种喜欢抱怨的人。即使现在,在经过了三十分钟严苛的自行车锻之后,他仍然感到呼吸困难,他在练习快速走路。每次练习之后,他都像运动一样,坐下来使自己凉爽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大运动量的练习?”她问道。
“我也不知道。难道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理由吗?我就是这样,桑迪。”
“喂,你的腿比我的长,走慢点好吗?”
“当然。”凯利放慢脚步,他们来到了电梯旁边。“那有多少女孩,我是说像帕姆那样的?”
“很多。”她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人们知道她们是一种病人,她们确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已经足够了。
“谁帮助她们?”
桑迪按动了电梯的电钮。“没有人。人们设立了解决吸毒问题的计划,但是真正的问题,那些滥用毒品的环境以及它所产生的影响--现在有一个新名词,叫做“行为紊乱”。如果你是一个小偷,他们就有解决小偷问题的计划;如果你虐待儿童,他们也有一个计划。但是那些女孩子都是被赶出家门的。没有人为她们做过任何事情。做这种事的只有教会。如果有人说这是一种疾病,也许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那是一种疾病吗?”
“约翰,我不是医生,我还在实习,那在我研究的围之外,我只负责手术病人的后期护理。好了,我们在午餐时谈谈吧,这方面我知道一点。令人吃惊的是她们很多人最终死去,或是吸毒过量,或是遇上事故,或被有意杀害,谁说得清呢?或者是她们遇上了坏人,再不就是她们的皮条客过于粗暴残忍。她们来医院看病,但医疗对她们帮助不大,她们很多人无可奈何,因为注射针头不洁而染上肝炎、肺炎,加上重大的伤害,以致最后变成致命的综合疾病。但有谁来关心她们呢?”电梯到了,欧图尔低着头,最后说:“年轻人不应该那样死去。”
“是的。”凯利示意她先登上电梯。
“你是病人,你先上。”她谦让着。
“是女士,”他坚持她先上。“对不起,我从小受的这种教育,女士优先。”
这个人是谁?桑迪问自己。她照顾的不止一个病人,但教授是这样吩咐的,尽管情况并非一定如此,但罗森医生的“建议”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她十分尊重他,把他看成是自己的朋友和顾问,他要她特别照顾好凯利。那并不是给她牵红线,尽管她开始时有这种猜测。
他仍然十分痛苦,她也是这样,尽管她不承认这一点。他是这样的一个怪人,在许多方面与蒂姆如此相像,然而却更加保守。简直是文雅和粗鲁的奇怪结合。她没有忘记一周前她所看到的情景,但那早已消失,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他对她和蔼、尊敬,从未评论过她的身材体形,一点也不像其他病人(对别人的品头论足,她总是假意反对)。他是那么不幸,然而又那么不屈不挠,充满信念。他为了康复在做出疯狂的努力。他那外表的粗鲁和他那温文尔雅的举止,二者之间怎么能够协调得起来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凯利用一种半轻不重的语调问道。
“一周以后。”欧图尔答道,同时把他领出电梯。“明天为你解除肩膀上的绷带。
“
“真的!山姆没对我说过。那我可以使用这只手了,是吗?”
“那样它还会再疼的。”桑迪警告说。
“管它的,它本来就会疼。”凯利笑着说。“也许我还可以利用这种疼痛。”
“赶快躺在床上。”桑迪命令道。他还没来得及反对,她已将一支温度计塞进他的口中,并开始为他把脉,接着又检查了他的血压。她将数据记在病历表上:体温华氏九十八点四度,脉搏六十四次,血压一0五/六十。她认为最后两个数字特别叫人惊讶。她还能对病人说些什么呢?他的健康在迅速恢复。她不知道有什么紧迫的事情在促使他这样快地康复。
还有一周时间,他的这只倒楣的胳膊就又可以重新工作了。她离去之后,凯利心
这样想着。
◇◇◇“那么,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麦斯威尔问道。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葛莱回答。“好消息是,目标的反应距离内,没有多少地面正规部队的抵抗力量。我们已经确认了三个旧的兵力,其中两个营正在受训准备开往南方,一个营刚从E军团归建,是通常的组织编装,没有多少重武器。他们的机械化部队都远离此地。”
“坏消息是什么?”波杜尔斯基少将问道。
“我一定要告诉你吗?海岸沿线有不少防空炮兵阵地,足以把天空炸个乌烟瘴气;还有相当多的SA-二飞弹基地分布在各处,对快速的飞机来说都十分危险,卡西米尔,更不用说直升机了。当然,一两架营救飞机是可行的,但大型空运实在是太冒险了。我们在观察大头针行动时完全经历了这种情况,还记得吗?”
“那儿距海边只有三十哩。”
“直线飞行来回要十五至二十分钟,他们无法做到,卡西米尔。我亲自研究过威胁分布图,我确定的最佳路线--这是你的工作,卡西米尔,但我也懂一点,好吗?航程是二十五分钟,而且我认为不适合在白昼飞行。”
“我们可以使用B-五二先炸出一条走廊。”波杜尔斯基建议说。他从来不是世界上最清醒的人。
“我以为你不愿意搞得太过招摇,”葛莱说道:“听我说,真正的坏消息是大家对这次任务没有多少热情。大头针失败后……”
“那又不是我们的错!”波杜尔斯基插嘴辩驳。
“我知道不是我们的错,卡西米尔。”葛莱耐心地说。波杜尔斯基总是一个热情的支持者。
“它应该是可行的。”卡西米尔叫了起来。
三个人都俯身观看着空侦照片。这是一组很好的照片,两张是卫星拍摄的,两张是SR-七一型黑马侦察机拍摄的,还有三张是最近由水牛射猎者侦察机拍摄的小倾斜度航空照片。营地面积为两百平方公尺,成正方形,无疑完全符合东方国家建安全设施手册中所述的要求。营地的每个角有一个防卫塔楼,每楼高十公尺,有一铁顶,可以防止北越军队使用的制式RPD轻机枪被雨淋湿,这种机枪是一种老式俄制武器。铁丝网内有三座大型建和两座小型建。他们认为,在三座大型建物中的一座面,收押着二十名美国军官,军阶都在中校以上,因为这是一个特殊的战俘营。
水牛射猎者的照片首先引起了葛莱将军的注意。有一张很清晰地显示出美国空军罗宾.
扎卡赖亚斯上校的面孔。他的F-一0五G野鼬战机在十四个月以前被击落,北越曾报导说他和他的武器系统控制员均被击毙,甚至还登出了他的体的照片。这个战俘营的秘密名称叫做绿色发报机,而知道这一名称的人很少,男女加起来不到五十人。它独立于较为出名的河内希尔顿战俘营之外,后者可以接受美国公民的参观探访。自从那次大规模的大头针行动对西江战俘营偷袭失败之后,几乎所有美国战俘都被集中到了河内希尔顿营中。而绿色发报机因座落在偏僻荒凉的山区,人迹罕至,又从未正式披露过,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战俘营。然而,不论战争的结果如何,美国都希望它的飞行员能返回自己的国家。这个战俘营之所以秘密设在这样一个地方,那就意味着有些人将永远不能回国。一次战争伤亡统计研究报告表明,这方面存在着一种可怕的不正常现象:已公布的高阶飞官阵亡人数要高于低阶飞官的阵亡者。众所周知,敌方有良好的情报来源,其中不少存在于美国“和平”运动之中,这些人专门提供美军高级军官的档案资料,比如说他们的姓名,他们的知识领域以及他们兼任的其他职务等等。这些军官很可能被拘留在一个特殊的地方,而北越会利用他们掌握的知识作为向他们的俄国老板讨价还价的资本。他们将这些战俘所掌握约有关特殊战略意义的知识当作商品卖给他们的俄国老板,以取得这个后台国家继续不断的支持和援助,因为在当前世界上新的缓和气氛中,这个国家渐渐对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失去了兴趣。因此,他们必须耍弄各种花招。
“有种!”麦斯威尔赞叹道。那三张照片都显示了那人的面孔,他正在仰望侦察机上的摄影机。第三张照片上有一个卫兵正用枪托打向那个美国人的后背。那人的面孔清晰可见,他正是扎卡赖亚斯上校。
“这个人是个俄国佬。”卡西米尔.波杜尔斯基说道,同时用手指了指侦察机拍摄的照片。那军服可以明显地说明这一点。
他们知道卡西米尔在想什么。这位过去波兰驻华盛顿大使的儿子,从其家族而论是一位伯爵,一个曾经同约翰.索比耶斯基国王并肩战斗过的家族的后裔。他的家族因为纳粹的占领而在分界线的一边与其他波兰贵族一起覆灭,而在分界线的另一边则被卡廷森林的俄国人屠杀,在那,他的两个哥哥在参加了那次短暂而徒劳无益的两面作战之后也被人谋杀了(编注:俄军在和纳粹瓜分了波兰之后,曾在卡廷森林大规模屠杀波兰军官)。一九四一年,波杜尔斯基在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天,就加入了美国海军,成为一名飞行员,有了一个新的国家和一个新的职业,并用自己的荣誉和技能为其服务效命。他现在的愤怒比任何时侯都更加强烈,因为很快地就要被迫退休了。葛莱知道其中的原因。他那纤弱得出奇的双手因患有关节炎而变得扭曲,尽管他极力掩饰这一点,但下一次身体检查就会使他永远退出军队。卡西米尔将怀着对一个死去的儿子和一个久病缠身的妻子的回忆面对自己的退休。他一生的事业可能会被他认为是一种失败,
尽管他曾赢得过不少勋章和荣誉。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办法,”波杜尔斯基说:“否则,我们将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你知道还有谁可能在那吗,达奇?彼得.法兰西斯,汉克.奥斯本。”
“我在当勇往号舰长时,彼得曾为我工作过。”麦斯威尔承认。两个人同时看着葛莱。
“就这个俘虏营的性质而言,我同意,但我仍有些怀疑。扎卡赖亚斯,法兰西斯和奥斯本都是他们感兴趣的名字。”这位空军军官曾经视察过奥马哈,联合目标选择委员会的部分成员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战略武器的基地,而他对美国最秘密的战争计划的所知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这两位海军军官掌握有类似的重要情报,尽管他们每个人都很勇敢、忠心耿耿,且会顽强地或否认、或隐瞒、或伪装,但他们毕竟都是人,而人的耐力是有限的。而且敌人有时间方面的优势。“听我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设法把这种想法推销给别人,让别人去做,但我没有把握。”
“如果我们不干,我们就是失信于我们的人民!”波杜尔斯基一拳砸在桌子上面。卡西米尔也有一个计划。找到这个战俘营,救出面的战俘,然后就可以清楚地宣布:
北越在公开撒谎。那样可能破坏和平谈判,迫使尼克森采取五角大厦正在拟定的另一个方案:进攻北越。那将是美国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一次联合兵种的大举进攻,其胆略、规模和存在的危险将是史无前例的。直接轰炸河内,海军陆战队同时攻打海防两岸的海滩,而由空降部队攻击中间地带,并投入美国所能负担的一切支持这次行动,以图用一次大规模的打击一举攻占北越,活捉其政治领袖。这个计划的伪装名称每个月都要变更一次,目前称为肯定的音符。
它将是所有职业人员复仇的圣杯,因为他们六年来一直看着自己的国家犹豫不决,一错再错,大量地牺牲美国儿女的生命。
“难道你认为我不明白吗?奥斯本曾在苏特兰为我工作过?当他发出那个倒楣的电报时是我同他在一起的,不是吗?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记得吗?”葛莱不像卡西米尔和达奇,他知道“肯定的音符”只不过是一些工作人员的一份研究报告,它根本不会付诸实施。虽然它经过了国会讨论,但国会也有许多漏洞。如果是在一九六六年或一九六七年,甚至在一九六八年,这种计划都有实施的可能性,但现在采取这种行动,是完全不可想像的。但“绿色发报机”情况不同,因此这个行动是可行的,也是正义的。
“冷静一些,卡西米尔。”麦斯威尔劝道。
“是,长官。”
葛莱把视线转向地形图。“你知道,你们这些飞行员的思想多少有些局限。”
“你这是什么意思?”麦斯威尔问道。
葛莱指了指一条红线,该线从一个沿海城市几乎延伸到那个俘虏营的大门。从空中摄影来看,它像是一条好路,线条又黑又粗。“反击部队在这儿、这儿和这儿。道路在这儿,一直沿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