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线日军北进的同时,山东的日军第5、第10师团却没有领会大本营的战略思想,并且他们短时间占领的地区过大,兵力也过于分散。所以李宗仁决定趁山东日军还没有醒悟过来的时候,打时间差,利用军心已稳且代理3集团军总司令的孙桐萱抗战意愿强烈,增援的川军各部也已全部防守到位的有利形势,对山东日军发起反攻,打乱日军部署,为徐州保卫战形成良好慨势。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川军派出几只部队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既减轻正面防守的压力,也配合孙桐萱部的反击。
以上这些,有的是李德明已经知道的,有的却是第一次听说。作为仅仅是一个营长的张营长能够知道这些,却是川军高层为了鼓舞士气,专门传达了整个徐州第五战区战场的形势和长官部的决心。
“对了,张哥,五战区对我们怎么样?不会还像阎锡山那个吝啬鬼吧?”心里感慨了一番,李德明想起刚才张营长对装备的样子,不由得一惊,在洪洞借装备时听到的话顿时浮现在脑海里,开口就问道。
张营长苦笑着说:“李长官是比阎锡山要豪爽一些,我们来了,全军给了两百多杆新枪,都是最新的中正式。其他的,倒是给了很多手榴弹。可是再要,却拿不到了。”
“啊?这是为啥子?”李德明一下子喊了起来,在山西留下的太多阴影顿时发作了:“锤子!我们全军好几万人,只给了两百多杆新枪?硬是打发叫化子安?还不如我抢鬼子抢得多。龟儿子李长官在抗战前不过也是和阎锡山那个虾子一样只能在广西称王称霸,仗着拜把子白崇禧在国防部当参谋总长,才当了五战区司令,狗日的也学会狗眼看人了曼?妈哟,我们川军出来抗日朗个硬是尽遇些白眼狼哦。”(这一段很有川骂的典型味道,其中“安”“曼”“哦”都是助音词――作者)
骂完了,他端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却发现酒杯已经是空的。抬起头正找酒壶倒酒,这时才发现一屋子人除了赵怀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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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实在查不出1937年北路出川川军第22集团军45军127师757团1营营长的姓名,只查到姓张,所以直接以“张营长”代替。
2。出错了。四川实际上比日本面积大。1936年国民政府统计,四川面积约为43万多平方公里,只是我小时候常读方言杂志《龙门阵》,多有“四川不含西康”之语,估计这也是后来成立“西康省”而没有引起多大震动的一个原因。所以想当然就说了“四川比日本小”的话,诸位见谅。
3。关于电台通讯不通的问题,“密码”实为“频道”之误,暴汗。
第五十七章 人事变动
李德明刚才的一通无名火,让张营长对这个年轻的营长又有了一些新的了解。看着他的眼圈都红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
“老弟不要误会李长官。你不晓得我们川军从上到下,莫的一个不对李长官感恩戴德的。我们到了五战区,李长官一再向军委会请求,为川军补充枪械弹药。只是五战区全是杂牌部队,李长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是因为这样,虽然给我们的补充不多,但是礼轻仁义在,能够收留我们在前线打鬼子,能够让我们堂堂正正在五战区平级对待,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邓长官、孙长官还亲自向李长官保证:‘川军保证听从长官指挥,奋勇杀敌,以报答知遇之恩。’”
张营长的话让李德明有些奇怪,但是是什么让他奇怪,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不过这番话也还是让他明白了其他人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的前因后果,心里便有些惭愧。闷了半天才自嘲地说道:“搞求了半天原来我倒误会李长官了。不好意思得很。等以后有机会见到李长官,一定向他道歉。”
“看你说些啥子话。”郭林在一边接口说道:“那些枪还都是给的122师王铭章部,我们这些莫的份的,听到这个消息,当初还不是和你一求个想法。后来上头反复讲,我们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张营长叹了口气:“没求法子。听上头讲的,他李长官莫看是堂堂一个国军上将,五战区司令,还就是一个广西土皇帝,出来了手里头却莫的多少东西,一切都还要看老蒋的眼神(“老蒋”――当时川军作为地方军阀,和其他军阀一样,普遍对于蒋介石深有戒心,一般在非正式场合都是这么喊的。作者)。这个仗打得硬是有些怪异。”
张营长的话显然是经常说的,引起了在座的人的附和。
李德明对政府的这些做法深有体会,见现场情绪有些激动,便说道:“谁喊我们是军人?老长官说过他‘过去打了几十年的仗,都是内战。如今大敌当前,有了抗战的机会,正好尽力报效国家,见信于国人,留名于青史。’他的这番话,是我们这些当军人的真实写照。想想看以前自己人打自己人,真的是没求名堂。”
这番话却是转述当初在洪洞时,邓长官的原话。
“老长官真是深明大义,我们这些军人,真的时应该感激他老人家给我们的这个在前线抗日杀敌的机会。”张营长感慨地说道:“可惜我们一片以死报国的心思,却尽遇到狗眼看人低的虾子。当初听到团长说在山西被阎锡山告黑状,下逐客令,老子们心都凉了一大截,你说说看真要是这样子窝囊回四川,我们这个脸皮还往哪个塌塌甩?这不是黄泥巴附到裤裆头,朗个解释得清楚?
这头被当作瘟神,那头却被五战区却当成了宝,老弟,单凭这份知遇之恩,就算莫的装备补充,我们也当以死相报,上不愧对祖宗,下对得起送我们的川中父老乡亲。”
张营长的话,李德明大部分是清楚的,附和说:“不瞒哥子,邓长官、孙军长他们接到调往五战区的命令的时候,小弟正在他们身边。那个心情,硬是不摆了。也怪我和大部队失去联系太久,才对李长官产生了误会,看来还是有人不嫌弃我们氵。”
“那是哦。”张营长面露得意,笑了笑说道:“你们作为先头营已经提前出发不晓得,调到五战区的命令还是邓长官、孙长官亲自到我们这个团宣布的。宣布完了还跟我们一起过的黄河。当初孙长官说:‘李长官当年跟我们一起堵截过红军,是知道我们的装备的,但是他还是主动邀请我们去打鬼子,说明人家不是小鸡肚肠,嫌贫爱富的人,我们川军终于不用灰头土脸会四川了。’”
李德明再次有些后悔说那个误会李长官的话。张营长说的,其实在司令部的时候,邓长官已经说过同样意思的话了。
不过到这个时候,李德明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是张营长的称呼让他疑惑。对于刘湘,一般是喊“老长官”;对于邓锡候邓司令,他们是喊“长官”;对于副司令兼45军军长孙震,大家还是喊“孙军长”以表示不忘恩情。可是张营长喊的是“孙长官”!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李德明得到的却是一个大大的噩耗。
先是张营长落泪,跟着几个连排长也落泪,张贵山几个人茫然地对望,而李德明的心已经顿时如坠冰窟,手脚冰凉。说的话都带着颤音:“怎么,怎么了?难道老长官……他……”
许久没有人说话,终于郭林带着哭腔回答道:“老长官,已经,已经于1月20日,在汉口因病永远离开我们了。”此话一说,饭桌上轻声的哭泣,终于变成号啕大哭。
李德明感到一阵眩晕。自己在失去联系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当初集团军司令部几位长官的担心,竟然变成了现实!
那个豪气冲天,在“七。七事变”的第二天就率先电呈蒋介石,同时通电全国,吁请全国总动员“一致抗日”的老长官死了!
那个在南京国防会议上,慷慨陈辞近两小时,发出:“抗战,四川可出兵30万,可供壮丁500万,可供粮食若干万石!”保证的老长官死了!
那个放弃安全的大后方,率领数十万穿着单衣、草鞋的川军毅然步行出川参加抗战的老长官死了!
川军的主心骨,没有了!
“他老人家终究是没有挺过该死的胃病这一关。”抹了抹眼泪,身心疲惫的李德明十分艰难地说道。邓长官他们关于老长官胃病的谈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听说是老蒋……”一个军官抬起头小声说道。话未说完,张营长便骂道:“杜瞎子,你狗日的要扰乱老子的军心是不是?”
挨骂的军官不说话了。李德明心思一转早已想明白其中的缘由。耳听着张营长继续说道:“那个姓蒋打我们四川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全川军数十万兄弟在前线打鬼子,他未必然有这个胆子下黑手。团长讲了,老长官在组织防守南京的时候,胃病就犯了,被迫到汉口就医。他这个毛病是老毛病,几十年都没得医好,他老人家也心知肚明,临终前还留下遗言,难道你们都忘了?”
沉默了一阵,就在李德明耐不住准备发问的时候,那个姓杜的挨骂军官大声回答道:“老长官的遗言,小的不敢忘。”说完站起来大声背诵道:“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
随着他的声音,在座的所有人都占了起来,一齐大声背诵着。李德明的眼眶里再次充满了泪水。他心里面是不相信“老蒋阴谋说”的。作为特殊的身份,他知道许多在座诸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今日面对大家,一番悲恸之后,他觉得有必要说说自己的看法。
“老长官那是活活被累死的。决不能是老蒋害的。”待心情平静下来重新入座后,李德明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继续说道:
“老长官从卢沟桥事变的第二天,就全身心地投入了抗日救国的大业当中去了。坐飞机往南京都赶了好几趟。自从决心我们川军出川抗日之后,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都是他亲手在住持。老长官的心思我明白,就是生怕我们这些人头一回走出四川,受不了苦,受不了委屈,做出给四川人丢脸,给中国人丢脸的事情来。
他老人家的胃病很有些年头了,忙开了以后就又犯了好几回。去年川中大旱,灾情特别严重,听孙长官讲的,老长官四处求爹爹告奶奶,才勉勉强强凑齐了我们的开拔作战费。不然我们9月份能出发才是怪事了。
部队出发的时候,邓长官他们都劝他留在四川养病,并且向他保证,出川的将士决不给家乡人民脸上抹黑,一定打出川军的血性来。可是老长官不放心,还是亲自带队出川了。
你们都晓得了老蒋一直对四川虎视眈眈,老长官岂有不晓得的道理?我们北路出去的川军还好一点,那个东路的川军是直接赶往上海、南京,完全就直接在老蒋的眼皮子底下,他实在是不放心啊。
后来东路川军打得惨烈,硬是没有给鬼子一点点便宜,给川军挣足了脸面。从淞沪战场撤退以后,老长官更是日以继夜工作。他,他硬是,是被活生生地累倒了的。”说到这里,李德明再一次掩面泣不成声。
张营长叹息着递过一块手绢,李德明感激地接过来,顿了顿往下说道:“东路川军的事迹,我想在上头的宣传之下,在座的诸位都知道。我记得去年在司令部的时候,邓长官和大家说起我们川军第一个壮烈殉国的21军145师饶国华师长的语气,他伤心之余也是联想到我们北路川军的额遭遇,直在埋怨运气不好。说实话,我也埋怨,和东路川军相比,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所以阎锡山处处防备我们还向南京告黑状,不仅上头对在山西的经历不安逸,我们下面的这些人也很憋气,一直想重振川军的威风豪气。
现在老长官带着遗憾走了,鉴于老蒋对于四川的一贯作风,有这些闲言碎语也是难免不了的。但是我在想,抗战爆发后老长官的所作所为,我真的认为他是被活活累倒的。虽然我是今天才第一次得到这个噩耗,却也只能把悲伤方都心里头。诸位兄弟,大敌当前,抗战正是关键时候,我们应该牢记老长官‘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的光荣遗言,把老长官对我们的恩情,变成英勇杀敌的动力,狠狠打击日本鬼子。”
“说得好!”张营长一拍桌子站起来:“想不到老弟一番言语处处点在心窝走子上。狗日的读过书的是跟我这样的大老粗不一样。我今天借这个接风宴再重申一下,大敌当前,以后老子再听到哪个龟儿子发扁言(发扁言――胡说八道),扰乱军心,就决不客气!”
“是!”所有人一下子站起来,大声答道。
吃过饭,其他人都散了,只剩下张营长和李德明。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德明才有时间把自己的敌后经历一一向张营长详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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