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没有阻止。虽然他非常希望马上就了解平遥县城里面,日军的情报。
第二十三章 平遥县城
从史来福的哭诉当中,李德明隐隐约约感到县城里的鬼子并不多,好象只有二十来个骑兵。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微微摇摇头,实在是有些荒唐,几十个鬼子骑兵就能占领一座县城?光是原来的警察什么的,就不只四十个。
史来福的遭遇,对于站在他周围的士兵来说,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出川以前,那些文艺团体的表演、长官的讲话,虽然对日军的残暴和保家卫国责任有了一定的认识,但毕竟还只是停留在很片面或者很模糊的层面上。
出川以后,在西安的遭遇,在山西的遭遇,其实已经把这些认识冲得很淡,许多人甚至还认为他们辛辛苦苦的出来,是在为阎锡山保地盘。虽然经过了那一场谣言风波,但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并没有立刻转过来。
现在能够亲耳听到老百姓遭的罪,对于他们来讲,其震撼力无疑是巨大的。或许史来福当掌柜的时候练就了一副好口才,或许是想让这支军队真正的为他报仇,总之,他的讲述十分的有效,声情并茂,已经有不少战士忍不住抹眼泪了。
李德明心里一边痛骂鬼子的残暴无耻,一边为一路撤退,没能保护好老百姓而愧疚,同时也为手下的兄弟们的转变而感到高兴。
三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以至于史来福收口不说了,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柴万红没有在意李德明的表情,对于老乡的苦难,他心里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清了清嗓子,他对士兵们说道:
“兄弟们,日本鬼子占领了中国,我们如果不抵抗,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就成了亡国奴。什么叫亡国奴,这位老乡这就是亡国奴,他今天的下场,就是我们明天的预演。”
“说得好。”一边的赵丞稷激动地接口说道:“兄弟们,那些挨千刀的龟儿子一点人性都没有,老子当初和营长追赶队伍,沿途经过的村子,就没有一个活人。有些是跑了,有些就是被杀了。尸体就摆在村子门口。这些狗日的连奶娃娃都不放过……”说到这里,想起马家梁子的惨案,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想说的话也中断了。
顾新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悲愤地说道:“老子今天也不瞒兄弟们了。你们知道我们原来是中央军,可是我们为什么不愿意归建?因为我们在析口前线撤退的时候,都被鬼子俘虏了,我们是一群当过俘虏的军人。”
这还是普通的川军士兵们第一次知道这群让他们议论纷纷的中央军的真实来历。
顾新民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使劲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一路上鬼子哪把我们当人,他们就当我们是畜生。生病的战友被他们拖出来,要么作为新兵练刺刀的靶子,要么被狼狗要死,要么被鬼子军官用来表演砍头的功夫。四百多人的队伍,后来,后来还剩下50多人。最后要不是李营长救了我们,我们都被鬼子集体屠杀了。”
眼泪终于无法止住地滑下了顾新民的脸颊。
李德明这个时候显示出了一个军事主官的基本意识――他还是很清醒。看见兄弟们脸憋得通红,只怕有一个人喊口号,这些汉子们都要喊。离县城也不是太远,万一打草惊蛇,可就前功尽弃了。
心里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知道自己必须说几句了。
“兄弟们,大家先放松。我们已经过来开始打鬼子了,不能叫鬼子晓得我们藏在这个塌塌。放松,放松。”
营长的话把大家拉回了现实。一个兵咬着牙恨恨地问道:“营长,我这回是晓得了那些虾子是什么货色,我们为啥子咬来打仗。妈逼,着哪是人嘛,纯粹就是畜生。”
“大家心里明白就好。我还要问一下这位老乡一些情况。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莫要到时候拉稀摆带。”李德明笑了笑,下了命令。他要把这股子对鬼子的仇恨一直保持下去。
在各主官的带领下大家散了。李德明把史来福叫到一旁,开始询问想知道的情报:“说了半天,这城里的鬼子到底有多少?”
“实不相瞒。小的也不敢乱说。但是这几天来,那些大街上干恶事的,就那么二三十个人,小的并没有看见新的鬼子面孔。”史来福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心里也很惶恐,万一说多了,这支国军不敢打,报仇可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避战,怕战的国军他见得多了。抬起头小心地看了一眼,那年轻的国军营长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二三十个鬼子?不可能吧?”一边的柴万红惊讶的叫了一声。和李德明的想法一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么一点鬼子就敢来占领一座县城。
可是史来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即使说谎,也不至于这么瞎编吧?面对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两个人竟然都有了无从下口的感觉。
“长官,小的说的句句是真,决不敢有所隐瞒。确实只看到了这么一点鬼子。”史来福回答道。在这里听了半天,也开始用“鬼子”这个词语代替“日军”的称呼了。
史来福很聪明,他知道说出来也没有谁肯相信,可是他确实只看到了这么一点鬼子,回答完柴万红的问题,便站在那里紧张的看着两个人。
李德明低头看看表――这表还是上一次打鬼子军火库的时候的战利品,他没有上缴,自己留了下来。现在是时间是上午10点。心里评估着史来福的话,拿起望远镜转身走到前面,仔细地观察县城。
城门口依旧没有看到日军的岗哨,实际上,他们除了看见出城巡逻的那一小队日军骑兵外,再也没有看到过一个鬼子。倒是城门口不断有老百姓进进出出。
“营长,不如我带人进城一趟?”柴万红当然看得出李德明的犹豫,咬了咬牙说道。
“嗯……啊?不行!”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忽然发觉柴万红说的什么,李德明赶紧否决了自己的话。
“哪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柴万红说完,扭头把史来福叫过来:“喂,我问你,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
“哎,小的一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史来福象鸡啄米似的不断地点头:“只要国军能替我报仇,就算咬小的这条性命也愿意。”
“柴老哥,你……”李德明见柴万红还当真开始了准备,着急地喊了一声。
柴万红摆摆手,安慰似的笑了笑,继续问道:“鬼子对老百姓进城有什么防备吗?”
“防备?”史来福一愣,似乎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犹豫了一阵说道:“长官,不瞒您说,这些天杀的前天占领的县城,似乎就忙着抢东西,根本没有看见他们对老百姓有什么防备。就是今天他们出城巡逻,也是第一次。”
“鬼子来的时候,这城里的军队呢?”李德明越听越窝火,插嘴问道。
“哎,长官,这城里哪里有什么军队。前一阵子,就看见国军一队队的路过这里,根本没有一支国军愿意留下来,跑得比……比……”说到这里,才似乎发现说错了话,想改口,一张脸早就憋得通红了。
“比兔子还快,是吧?”柴万红把话说接上了,算是替史来福解了围。
“是,是,国军撤得太快,撤得太快。”说完这一句,伸手掏出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说道:“日军来的时候,县老爷就带着一大帮子人跑了,就是有几个泥腿子组成了所谓的游击队打了日军几次黑枪,也抗不住跑了。”
“锤子,龟儿子虾扒!”听说不抵抗就跑,李德明气得骂了一句。当真是望风而逃,要是真的象史来福说的,只有三十个不到的鬼子骑兵,这个脸算是丢到家了。
“史来福,等会你敢不敢带我进城一趟?”柴万红感叹了一阵,问道。
显然这个问题有些突然,史来福愣在那里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确认道:“长官,你,你,你是让我……?”
“废话,当然是你带我进去。”对于这个掌柜的懦弱,柴万红有些不耐烦了。接着由怕吓着他,放软了语气说道:“你都看到了,这鬼子人少,对老百姓根本没有防备。我对城里又不熟悉,有你带路,免得打草惊蛇,我们的大部队就在后面,没有什么可怕的。”
“兄弟,”李德明见柴万红的口气似乎很坚决,上前拍了拍史来福的肩膀。史来福似乎被“兄弟”两个字惊呆了,张着嘴看着李德明。
“你已经是被鬼子整得家破人亡了,要想报仇,就拿出点男人得骨气来。”也觉得自己得称呼有些过,李德明尴尬地收回右手,开导着史来福。
“行,我带这位长官进城。只要能报仇,我也豁出去了、”似乎这家仇激起了史来福的勇气,他一跺脚,对柴万红说道。
正要对柴万红说什么,赵丞稷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过来:“营长,刚才鬼子骑兵向西跑了,好像是去那边巡逻的样子,一个个在马上笑扯扯的,一点防备没有。”
向西巡逻?李德明心里一喜,这不正是鬼子兵力极少的表示吗?对于柴万红的安全,他有了极大的信心:“柴副营长,你马上准备一下,跟这位老乡进城侦察。”
柴万红应了一声,开始换衣服。赵丞稷愣了,他没有想到柴万红竟然是准备亲自进程。快一个月的共同战斗生活,他也从心里接纳了周围山西汉子。
“营长,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冒险?”眼看柴万红开始穿衣服,赵丞稷再也忍不住,附在李德明耳边低声问道。
“你又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把柴万红回答自己提问的话重复了一遍,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柴万红,李德明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时刻记住柴万红的每一个动作,他生怕这将是他们的永别。他此时在心里真正的,是把这个年长自己的晋绥军军官当成了自己的兄长。
穿着一件棉絮都露出来的破棉袄,背上背着一个背筐,柴万红和史来福出发了。那个背筐是李德明坚持要求的,里面还放了几只部队捉的,准备改善伙食的野兔子。李德明的理由很简单,既然要进城侦察,那么干脆彻底第一点,借口给鬼子送吃的,博得鬼子的好感,潜入鬼子的指挥部侦察。
上午的太阳懒懒地挂在天上,冬天山西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柴万红和李德明紧紧拥抱告别以后,身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了一道山梁下面。
举着望远镜,李德明死死盯住平遥县的城门,直到看见重新出现的柴万红为止。
站在城门口,果然没有一个站岗的鬼子兵。而看着砖石城墙和上面的堞台窝铺,柴万红此时心里不知道恨成什么样了。
“这县城的城墙很不错啊。”柴万红酸溜溜地夸了一句。
“那是。”史来福没有听出这话里真正的意思,还以为柴万红在向他询问。显然他是一个老平遥县的人了,对这里非常的熟悉,指着十余米高的城墙侃侃而谈:“我们这平遥县城以前叫‘古陶’。春秋时把中都选在了,汉朝的时候设立为京陵县,并修筑了京陵城。北魏的时候,改名叫平遥,在这里开始修建城池。实际上这平遥的城墙在西周已经有了。
洪武三年,平遥城进行扩建,用砖石筑墙,整个城墙长13里,高3。2丈,扩城河深、宽各一丈,城门六座,东西各一,崇祯到大清顺治年间,又修了堞台窝铺四十座。更加便于防范敌人入侵。”
“便于防范敌人入侵?哼。”柴万红嘲笑了一句。
史来福这才明白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小声说道:“长官……
一声“长官”,把柴万红吓了一跳,紧张地四周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松了口气:“怎么称呼我,告诉了你,难道都忘了?”
“哦,看我这记性都让狗给吃了。侄儿,小的只是一个手无傅鸡之力的老百姓,县老爷带头跑,这国军也不停下防守,唉,空有城墙,也要有人来守不是?”
“我只是气愤那些逃兵,又不是在责怪你,不要往心里去。”柴万红叹了口气,也知道史来福说的都是大实话。
“是,是。”
两个人继续往里走,柴万红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平遥县城真的是易守难攻,城墙高不说,按他的估算,城墙底部大约有8到12米厚,顶部大约有3到6米厚。墙身素土夯筑,分层铺设稻草为拉筋,外壁城砖白灰包砌,即使用火炮,也不一定能把他炸垮。城墙里面的门,也是错落设置,即使攻破了一座门,也无法长驱直入。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猛然间看见两个鬼子手里拿着包袱从某一户人家屋里,兴奋地边狂笑边离开。柴万红从史来福几位难看和扭曲的脸上表情,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
“站稳了,叔。”一把扶住吓得全身发软的史来福,柴万红低声,却是严厉地提醒道。
“哎,哎。唉,作孽啊。”史来福喃喃自语道。
“也没几天蹦达了。”柴万红盯着远去的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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