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谢大家对我们川军的信任,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战友,就是我的兄弟。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川军穷得很,武器不行,服装不行,但是我保证,有我姓李的吃的,就决不让你们挨饿。”
林修然在一旁听着,暗暗点点头,这个外甥十几天的历练,终于成熟起来了。
19个兵愣了一阵,忽然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顿时搞得李德明有些不知所措,上前想把他们拉起来,却没有成功。这时一个兵带头说:
“李队长,我们就是来跟你打鬼子的,不是来享福的。以前糊涂,当了俘虏,你大恩大德,不嫌弃我们,还收留我们,感谢你给了我们机会,从今往后,火里来水里去,决不给川军丢脸。”
说完,所有人都站起来,一齐向李德明行军礼。
“好兄弟!”李德明喉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堵住,停了停,往边上闪了一步,指着林修然说道:“这就是我们独立团的林修然林团长。”
“长官好!”兵们再一次敬礼。
林修然上前一步,举手还礼:“啥子都不说了,只要是打鬼子,我林某人就举双手欢迎。现在听我口令,立-正,稍息,解散。”
那边的赵丞稷等人听完马上上前,一边和他们说笑,一边帮他们拿行礼,几天来朝夕相处,大家伙早就熟悉了、
第二天,李德明带着赵丞稷等人,拿上烟、酒,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山头,齐刷刷地跪在被枯草染成黄色的地上,面对着东北方。他们要在这里祭祀那些先他们而去的兄弟。
他们已经知道独立团的战斗经过了。
营长张宏斌在撤退的时候,被敌机炸死;连长在掩护的时候,重伤不退,最后举抢自尽;那个要和他比试的周华亮排长,面对日军,从容地拉响了手榴弹……
点上纸烟,倒上酒,李德明举起杯子,说了一句“兄弟们,哥几个来看你们了。”就泣不成声,手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李自新接过酒杯,双手举起,大声说道:“胡娃子,你狗日的狠,就这么走了,欠老子的两个大洋也不还了。龟儿子想得美。老子给你娃明说,两块大洋,利滚利,到现在已经有一百了。
听说小鬼子要帮你娃还,前阵子老子找小鬼子要,才给了三十二块,还有陆十八块。你娃给老子等到,要不回来,老子就到地底下问你娃要。所以最好你娃现在就做好准备。”
说完,手一斜,杯子里的酒倾泻而出,那原本干燥的眼眶,也被泪水浸得润润的……
赵丞稷上前端起第二杯酒:“周排长,你放心,我们二排干掉的鬼子,包括我在内,已经超过一排了,你就放心地给兄弟们说,看见一排的人,就让他们说‘我服气了’”
这话一说,李德明更是止不住泪水,抢过赵丞稷的杯子:“周华亮,周排长,你听到,我李德明说到做到,现在就喊!”定了定神,亮开嗓子,使劲对着天空喊道:“我服气了,我服气了,周排长,你听到莫的?”
一仰脖子,杯子里的酒灌了下去,伏在地上痛哭。
张权生一边哭一边倒酒:“兄弟们,听说这山西的汾酒很不错,可惜老子无能,找不到,只找到这些,比起我们四川的酒差得不是一两个档次。倒也缴获了一些小鬼子的所谓清酒,龟儿子那不叫酒,就是些醪糟水,不好喝。兄弟们,等老子有命回去,倾家荡产,也请大家喝五粮液。”
几个人都说了,轮到柴万红,柴万红半晌没说出话来。
数百个晋绥军的兄弟,在溃逃当逃兵的路上遇见了川军,五十多个不愿意打鬼子的兄弟被自己亲自下令吊死了。那些觉醒的兄弟们,现在一个都没有了,人各有志,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
猛然间,他站起来,举着酒,放开嗓子唱了起来,其实他根本不是在唱,而是在吼。
李德明这些四川人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音调,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秦腔,但是他们依旧可以感受到那声音里面的凄凉和悲壮……
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还会有多少时间就可以和兄弟们在一起了,他们此时的耳边只响起出川的时候,邓锡候司令在成都的一句话:
“川军出川抗战,战而胜,凯旋而归;战如不胜,决心裹尸以还!”
“决心裹尸以还!”李德明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口,李自新等人也跟着念出了口,他们站在山顶上,对着旷野。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祭祀完兄弟回到营地,就接到部队整编的命令。
事实上,进入山西,和日军交战和周旋才40多天,整个22集团军已经减员过半,所属的41、45两个军根本找不出一个完整的师、团、营编制,都是残破不堪。例如,仅41军在娘子关和正太线一带的战斗中,伤亡和失踪的官兵就超过了3千人。
有鉴于此,再不进行整编,川军将再无一点战斗力了,而且也无法有效进行指挥。于是川军第22集团对全军进行了合并整编,按照每旅的两个团合并为一个团的模式重组了部队。虽然原有番号继续保留,但是这样一来,每个军实际上只有一个满员师,所谓的旅,也不过是只有一个团。整个集团军整编后的实际兵力,不过两万人左右。
就是这么两万人,依旧没有得到二战区的一点装备和服装补给,一多半的人还穿着出川时的单衣和草鞋,此时的山西,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小一点的河上面,也早已结了冰。
这样的情况下,部队的士气更加低落,就是例行的操练也几乎无法进行。
独立团同样的番号保留,但是归入了邓锡候长官的军直属大队。
李德明现在是营长,还是邓长官钦点的。连升两级,每一个人都在说是因为他救了邓长官一命,他听在耳里,也不分辩,一笑了之。
部队安定了,他却无法满足当初向赵丞稷等人许下的“逛窑子”的诺言,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驻地太小,没有青楼。最后是请大家吃了一桌酒席,才把这事给摆平了。
喝完酒,醉醺醺的一行人回到营房,一进去就发现不少士兵在交头接耳,看见他们进来,立刻停止了说话。
“龟儿子在咬啥子耳朵?”李德明感到奇怪,这样的情况他已经是第三次遇到了,叫过说话的几个人,张嘴问道。
几个士兵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看我我看你的。
“求,扭扭捏捏的,像个婆娘似的,说。”李德明有些不高兴了,提高了嗓门。
“营,营长,”一个兵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听人家说,我们这一回打败仗,就是因为我们川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啥子喃?”如同一枚炸弹炸响,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赵丞稷更是一把提起那个兵,恶狠狠地等着眼睛:“你娃说啥子喃?”
“赵连长,放下他,等他说。”突如其来的谣言让李德明的酒醒了一大半,此时反倒是冷静下来。
“就是,骚鸡公,发那么大火爪子,听听他狗嘴里吐得出啥子象牙。”一边的李自新也拉了拉赵丞稷。
“哼!说,快点说。”赵丞稷不甘心地松开了那兵的领子。
“营长,这个不是我说的,是,是我听到的。”被这么一吓,那兵竟然哭了起来。
李德明心里一阵烦躁,挥了挥手:“老子未必然不晓得你是听说的蛮?哭,哭你妈的求,快点说,还有啥子。”
第二十章 不白之冤
被李德明一骂,那兵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说,我们本来是去增援娘子关的,可是因为我们装备太撇,打仗又不得行,结果等到刚一接防,鬼子就突破了我们的防区。我们撤退,跟到就影响了其他友军,他们也跟到跑。太原就是这样子丢掉的。”
“放你妈的屁!”李自新伸手一把抓住那个兵的衣领,忍不住骂道:“你虾子求毛没有长成头,就乱嚼嘴巴。说,听那个龟儿子说的,老子要扒了他的皮。”那兵吓得一哆嗦,求援似的看着营长。
这么一闹,几个人的酒基本上都醒了,赵丞稷上前照着那个兵头上就是一巴掌:“妈那个逼,老子们在阵地上未必然是在看戏索?死了的那些兄弟们未必然是在睡瞌睡哇?要你狗日的乱说。”说完又是一个巴掌。
“赵连长,李排长,你们搞啥子?都给老子括到。放了他,你继续说,老子今天倒要听一听还有啥子屎盆子往我们川军脑壳上扣。”李德明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赵丞稷一愣,那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慢慢地把受放下,忽然把帽子抓下来一把摔在地上,号啕大哭:
“明娃子,你娃不仗义,老子就是要打这个造谣的王八蛋!全营就剩我们几个人了,兄弟们到死都没有穿一件热火衣服,没有吃一顿热火饭,大冬天脚上套的还是草鞋。
我们这是为了啥子,千里迢迢走到这个塌塌,吃莫的吃的,穿莫的穿的,手里的家伙只比烧火棍好一点点,我想不通,未必然我们受这些苦,遭这些罪,换来的是这些话索?老子遇到了一群白眼狼!明娃子,你好生看看2000多人的独立团,现在还剩好多人?”
赵丞稷撕心裂肺的话,让不少人起了共鸣,场面有些乱。
“哥子,”李德明上前一把把赵丞稷拉起来:“你的话我明白,可是你错了,你看看他一个碎勾子娃儿懂啥子懂,他能造出这种谣?你不让他把话说完,还不晓得有些啥子怪话,老子今天就是要好好听一听这些奇谈怪论。”
赵丞稷抹了一把眼泪,看了李德明一眼,扭头对那个兵说:“兄弟,对不住哈,老哥一个营的兄弟都死在前线,今天心情不好,打了你,对不住了。李猫,你还不松手谣爪子?”说完转过身不再说话。
李自新不情愿地松了手,大声喊道:“听到莫的?你娃好好说,安?把啥子都说出来。”
这一闹,那兵也是眼眶红红的,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了底气,对李自新说道:“连长,使我不该嚼嘴子。可是,排长,都是从前线下来的,莫说你生气,我听到了这些鬼话,还不是一肚子气,未必然我就没打过鬼子?”
“明明晓得是鬼话,那你虾子还在传?”听那兵说也是打过日本人的,李自新倒也不好再说啥子,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朗个多求废话,快说三。”李德明大声骂了一句。
“是。营长,这还不算啥子,还有更气人的,那些虾子还说,说,说我们川军怕死,不敢打仗,就晓得躲到鬼子一路跑;即使是打仗,也是不堪一击,被鬼子打得一塌糊涂,一路上丢盔弃甲,狼狈求得很,连枪都不要了,只晓得抱着个烟杆儿拼命逃跑,还跑几步抽几口烟,不然,就跑不动了。说我们没求得用,连总司令都差点被日军活捉了。”
说到这里,旁观的其他兵也生气了,其中一个接着就说道:“营长,更可恶的,有虾子到处造谣说,我们军纪很糟糕,不仅到处扰民,搞得鸡犬不宁,甚至还有部队为了擅自补充装备,公然对晋军军火库破门而入,没有力气把门打开,就直接用手榴弹炸,也不管会不会炸爆整个军火库。看看我们身上穿的,手里拿的,营长,兄弟们不服!”
原先不安的气氛已经慢慢地被身受不白之冤的委屈代替,李德明何尝不是义愤填膺,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看见不少的士兵因为这一闹都站出来看稀奇,便下令全营集合。
不一会,全营官兵集合完毕。因为已经吃过晚饭,天也黑了,很多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即使站在队列里,还是忍不住相互打听。
看着乱七八糟,议论声不断的队伍,李德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个普通的集合就是这个样子,实在是比八路军差了太远。
“安静!”李德明大喊了一声,全场顿时没有了声音,他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喊大家集合,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也不要再打听了,马上就会知道。二娃子,出列,把你刚才给我讲的再向兄弟们说一遍。”
叫“二娃子”的兵站出来,开始重复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的人已经炸锅了。
“妈逼,哪个虾子造的谣?老子碰到非剐了他狗日的不可。”
“也,他龟儿子也不看下晋绥军,屎盆子乱扣索?”
“求莫明堂,这仗莫法打了,老子一路走了几千里地,到这个鸡巴地方,命搭上不说,还受这个冤枉气。”
。。。。。。
场面越来越乱,不少人已经开始逼问二娃子听谁说的了。柴万红从后面捅了李德明一下,提醒他该发言了。
“安静!”李德明把手一挥:“吵锤子吵,二娃子话还没有说完就成这个样子,那听他说完了还不翻了天?”
但是场面已经冷静不下来了,二娃子再继续讲,下面的人依旧在继续议论。好容易讲完了,大家倒不说话,齐刷刷地看着自己的营长。
李德明看着这些兄弟们满脸愤怒的表情,心里在滴血!
“兄弟们,”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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