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君笑道:“无论怎样做广告,都不及当街演示给人家看好。挑一个人多的墟日,叫人往街口一站,端上两盆水,拿两块一样脏兮兮的布片,用两种方法洗给大家看。一边解说一边叫卖,三四次墟日的功夫,也就将东西给宣传出去了。这比往官宦人家家里送礼要好得多。”
滑全怔了半日,才说道:“果然是你这法子好。但是这样一来,价格就上不去了。”墟上汇集的都是普通百姓,这肥皂的价格也不可能定位很高。
孟丽君笑道:“这肥皂还可以玩出很多花样的。这种颜色不好的,价格可以定低一些,咱们卖给普通百姓。咱们要叫他们消费得起,这东西才能推广普及,你才能打开更大的市场。另外姐夫再动动脑子,去弄些颜色好的来,或者在里面夹杂些茉莉花玫瑰花等香喷喷的料子,卖给贵族妇女洗澡洗头,那价格,不是你说了算?”
滑全不由大叹气,说道:“弟弟这等人才,竟然不去做生意,真真是父亲的损失!”又想起方才的半截子话来,说道:“弟弟,方才你说道琼州遍地是宝,却不知有哪些宝贝?有什么生意可以做?”
孟丽君方才说了这么一大篇话,就是为了让滑全对自己更加心服。眼见滑全又回到原来话题上,不由傲然一笑,说道:“只要姐夫有心,这琼州生意项目,只怕你还吃不下。姐夫可听说过琼州的珍珠?”
滑全一怔,说道:“自然听说过。这琼崖地方的珠子,比别的地方都要大。但是这采珠却是辛苦生意。去琼崖采买珠子的人,即使有收购珠子的钱,也要看看运气。没有运气,白白跑一趟,收不了几颗珠子,也是有的。”
孟丽君一笑,说道:“如若弟去琼崖地方当官,而姐夫又肯下本钱做实验的话,弟弟敢保证,三五年之内,琼崖珠子的本钱,比黄豆贵不了多少。”
滑全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弟弟,果然有这等手段?!何不马上教给为兄?”
孟丽君笑道:“不到琼崖地方,亲自调查了解,很多事情也说不准确。再说,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康家一家可以做出来的。弟弟心中,还有许多计较。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姐夫切莫着急。等弟弟前往琼州赴任,姐夫便可以将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再拉上五六十户商家,一起来琼州投资如何?”
这“投资”二字,虽然是个新词汇,但是滑全本就是人精,这一年又跟着孟丽君学了不少做生意的手段,岂有听不懂的道理。看了孟丽君半日,跺脚说道:“你……就是故意钓我的胃口!说什么要叫上五六十户商家,哪里有挣钱生意叫别人一起做的道理?”
孟丽君笑着解释:“姐夫误会了。弟弟到琼州去,就是琼州的地方官,这做生意的事情,如果全数都照顾了自己家里,总来惹来闲话。再说,这生意也多了,我们一家也吃不下。另外我们康家这几年发展也是太快。一家独富,不如带领大家一起富,免得招人仇视。”
滑全见孟丽君解释的如此浅白,心下虽然有些意见,但是到底说不出口。只好笑道:“以半年为期,我必定找齐五十家商家到琼州来。你如果不给我们一个合适的发财途径,我这做姐夫的,却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孟丽君笑道:“有这肥皂的先例,你还信不过弟弟?”又笑道:“找商家的事情且慢慢来。你交游广,自然知道,各行各业,却有哪些师傅是个中翘楚。我要带一些人去琼州,你先给我拟个名单出来。”
滑全真想不出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这个弟弟却是自己家的财神爷,当下笑道:“虽然我也是做生意的,但是各行各业的领袖师傅,到底不熟悉。这样吧,给我一天的时间,我给你跑腿,肯定给你一个合适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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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山庄
“真真想不到!郦哥哥,这里,居然有燕子在飞了!”
大呼小叫的,是孟丽君现在的贴身书童兼义弟,严李氏的儿子严小黑。可能很多人都已经将他给忘记了。还记得湖广的那一场饥荒吧?就是这个严小黑一力恳求,孟丽君才插手管了一桩闲事。也正是这一桩闲事,孟丽君落入了李玉飞与安平郡主的眼睛。严小黑的身边,还跟着一只大黄狗——还记得吧?就是那只堪称湖广第一奇迹的小黄狗。三年过去,它已经变成大黄狗了。现在,它与他的主人一样兴奋,跳下马车,在路上汪汪乱叫。
严李氏应孟丽君之邀来到临安,严小黑也跟着到了临安,就在孟丽君办的蒙学院里读书。严小黑人长得像个泥猴子,读起书来却蛮像那么一回事,接连四次考下来,他的各门功课都是第一名。孟丽君的丈人梁尔明,虽然不满意严小黑整日窜上窜下没有一丝读书人的庄重,却也真的喜欢他,经常把他叫去开小灶。
孟丽君要去琼州,严小黑吵着要跟去。严李氏倒是没有意见,但是梁尔明却是大大不满意了。什么?好好跟他身边读上几年,跟你义兄一样考上个进士才是正经!没有事情跟义兄跑这么远路做什么?不是浪费时间么?
严小黑却是咬紧牙关要跟到琼州去。孟丽君奇怪了,问他为什么?看看梁尔明不在场了,严小黑才悄悄告诉:“我不要读什么孔孟学说,没有意思。我要跟你去,我要你教我学什么物理化学代数,我喜欢那些东西!留在临安,谁来教我?我顶讨厌背《论语》了,梁先生却每日将我叫到他的小书桌前面去,我真真怕了!”
孟丽君忍不住莞尔,道:“得得,你父亲指望着你光耀门楣呢!还指望着你鲤鱼跳龙门,做个举人进士呢!你却喜欢这个杂书,真真没有出息!”
严小黑脖子一梗,说道:“杂书?喜欢杂书就没有出息?那义兄你呢?没有事,写那些害人的书干什么?如果不是你写出来,我会迷上那些杂学么?你自己写书,却不许我学,岂有此理!”
孟丽君失笑,道:“真真服了你了!好了,我去说服梁先生,你去收拾行李,跟我去吧!”
没有想到,严小黑回去跟同窗们一说,可将那些同窗们羡慕得不行。当下又有几十个人一轰儿跑孟丽君面前来,异口同声:我们也要去琼州!
乖乖,这些小家伙将琼州当旅游胜地了,想跟孟丽君游山玩水去了。孟丽君没有办法,只好宣布:有家长的,叫家长签字之后才可以跟;没有家长的孤儿,一起去跑马场参加测试。谁如果一口气骑马绕十圈面不红气不喘的,才有资格跟去!
一圈筛选下来,孟丽君身边还是多了八个小跟班。其中一个我们也认识的,就是在湖广饥荒中露过面的路小岩。他的老奶奶已经过世了,严李氏收留了他。后来就跟着严李氏一起来到了临安。
路小岩跳下马车,笑道:“先生,为什么这南方的春天来得就比北方早呢?”
孟丽君笑道:“这说来复杂。其实也不是南方的春天就来得比北方早。”尽自己所能,用尽量浅白的语言跟他解释了太阳与地球之间的关系。一边说,一边就在泥地上画起图来。八个孩子听得这样新奇的学问,都一拢儿围过来。听先生说得匪夷所思,不由七嘴八舌起来。或者发问,或者反驳。
柳正风早就下了马车,拿出文书与驿站的小吏交接妥当,带着那小吏走了过来。却看见孟丽君蹲在地上,与一群孩子解释:“太阳是个大火球,地球是个大泥球……”不禁莞尔,却不好打断。好不容易见郦君玉的解说告一段落,站了起来,连忙上前。
驿站的小吏虽然身份卑微,但是也见过不少南来北往的人物。有得意洋洋趾高气扬的,有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基本上是后者居多——去琼崖当官,跟流放几乎是同义词了。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官。这个官好像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谁见过到这份上还有闲心教孩子学问的?教孩子读书学习也就罢了,至少也要找个地方端端正正坐下来教啊,却在这地方,这野地里教!在这野地里教也罢了,至少也要教些正经学问吧,他教的却是《山海经》之类的奇谈怪论。
真是个奇怪的官呢。小吏陪着笑脸,将这知州大人迎接了进去。
进了门,孩子们却是不容许孟丽君歇息。一拥进了孟丽君的房间,要问个究竟。方才在路上,先生讲的,还不够清楚。怎么可能?大地怎么可能是圆球?那么,站在大地另外一面的人,难道不会掉下去?
而且,大地居然还绕着太阳转?错了错了!我们每天都看见了吗,明明是是太阳绕着大地东升西落,应该是太阳绕着地球转才对!
孟丽君笑着,草草铺开纸笔,为孩子们解说。孩子们对她的解释很是怀疑,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中国的传统教育一向要求孩子无条件的信任先生,信任圣人,尊崇长辈,服从长辈。却不知道,这种教育,其实是奴隶教育。
我不需要培养一群服从自己的奴隶。
小吏听郦君玉房间里语声喧哗,许多小孩大声叫嚷吵架,不由更是好奇了。却看见那个佩剑的书生走了过来,说道:“不用担心,也不用好奇。郦大人教授孩子们学问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小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样站着听壁脚,却正是犯了很多官人的大忌。好在这个佩剑书生很是和气,没有问罪的意思。急忙告罪了一声,离开了。
小吏还刚回到自己住处,就看见房间里站了一个青衣小厮。他不由一喜,笑道:“书奴,是你?是老爷有什么吩咐罢?”
青衣小厮书奴笑道:“正是。老爷要我来问问,那位新上任的琼州知州大人,是不是歇在这里了?”
小吏一愣,说道:“还是前脚的事情,老爷怎么就知道消息了?”
书奴笑道:“老爷是什么人,有大学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会算的。将有大人物路过这里,老爷怎么不知道?”
小吏换了一个恭敬脸色,道:“是是是。老爷就是看看天上的星星,也知道地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新上任的知州老爷啊,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书奴笑道:“还用你说么?如果是一个寻常的知州大人,老爷会这样派我来询问消息么?不过你却说说,这知州大人前脚刚到,又有什么奇怪的行为落在你眼睛里了?”
小吏当下将郦君玉方才的举动说了,又悄悄笑道:“你且仔细听听,那群孩子还在与知州大人辩论呢。真奇怪,上任做官,带一群孩子干吗?带孩子也就罢了,还教这些奇怪的东西,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没趣嘛……”
书奴侧耳听了听,笑道:“你带我去禀告,我们老爷想见见这位知州大人,请知州大人到山庄一会。”
小吏却是有些为难了:“书奴哥哥,这……到这里来的大人都是有些脾气的,我们老爷又不是当官的,这样去请……”
书奴一笑,说道:“不怕。难道还怕他发脾气不成?都要到琼州当官了,还摆什么官架子?再说,你也说过,这位知州大人与寻常的知州大人,有些不同。”掏出一张名帖,笑道:“我们一起去罢。”
虽然还只是二月初,这梅花山庄的梅花,却已经零落得不成样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徘徊在这个零落的梅花树下,低低吟诵:“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父亲。这陆放翁的词,到底凄苦了,落了下乘。”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书生,侍立一边,脸上却是飞扬的神色,“儿子以为,那‘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却是比这个略胜一筹了。”
“到底是少年气象啊。”老人一笑,对儿子的意见,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我估计,这个新任的知州大人,很快就会来这里了。”
“不见得,父亲。”中年书生微笑反驳,“虽然说朝廷下了这道旨意,但是拖着不上任是文人常见的手段。朝廷也无可奈何。何况这位知州大人,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眼下又没有犯错,却被发配到这天涯海角来,谁会乖乖听话?留在京中,好歹还有重新上进的希望,跑到这里来,还真是没有希望了。”
“你到底没有看准这个年轻人啊。”老人一笑,说道,“你没有注意到,最近两日,这条路上经过的人特别多?”
“经过的人特别多?”中年书生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是有一些人经过。不过都不是什么人物。”
“不错,都是下九流的人物。”老人笑,“大多是工匠,也有些农民,还有一两个值得一提的,是落魄书生,一看就知道是久试不第的那一种。所以,你轻忽这件事情了。”
“什么?”中年书生却是不相信的神情,“父亲,您是说,这些人都是郦君玉带到琼崖去的?郦君玉带这么一些人去琼崖干什么?这……没有当官上任却带一群工匠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父也不知道。现下为父只知道,这个人心中的志向,很不同于一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