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云瑞忽然看向我说:“夕颜,你唱的那是什么曲子?好特别。”
我笑了笑说:“招魂曲呗,招来一个夜半时分在二楼窗外叹气的女鬼。”
绿月吓得尖叫一声。
其他人倒是笑了起来。
我想了想接着说:“白大哥,温大哥,我今天晚上就跟绿月叙旧了,好久不见有很多话要说。如果你们不急着走的话,明后天我想分别跟你们谈谈。”
他们同时看向我,白云瑞点了头,温碧游也没有反驳。
事情,总是要问个明白。
就算是陈年往事,吹去浮尘,也到了该细细诉说的时候了。
那些盛开在心底的往事(1)
我和绿月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一些出游的绿色卷饼。
绿月烙的薄饼,卷上我切好的葱丝、瓜丝、腊肉片、油炸的鹅蛋,再加些菜叶,另外直接带了很多熟食与坚果,带了酒和几样下酒的小菜,统统放进食盒里,一共收拾了三大盒子。
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了,白云瑞和温碧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练剑去了,我收拾好的时候正好见他们一前一后从竹林里回来。
清灵拿着毛巾招呼他们去洗脸,我笑笑跟过去说:“咱们今天去踏个晚春,顺便野炊一下,然后再好好聊聊。”
白云瑞一听就表示赞成。温碧游呢只是擦脸的时候回过头问了一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我笑笑说:“换一身适合出游的装扮就行了。”
说着自己也回了屋子,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裙衫。清灵姐姐还是一身素白,飘逸动人,绿月则人如其名地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衫。
一行人离开个个楼,策马缓驰,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来到一处风景绝佳的所在。
这里是矮崖下的一道溪水边,崖边垂直而下两道落差约有六七米的瀑布,落差虽然不大,但是水量却不小,应该是含有春暖之后融化的积雪。瀑布下是一个积水的水潭,成年累月的冲击让原本平滑的潭底渐渐有了深度,我试探着往下看了一眼,潭水很是清澈,我粗略估计最深的地方大约有十米左右的样子,但是目测很不准确,也只能是估计估计。
潭水流出来的一侧汇成了缓缓而下的山间溪流,清澈见底,有的地方才只有膝盖深的水,我看到一种罕见的通体银白色的小鱼,在水里尾巴一晃,很快地消失了踪迹。
溪水旁有一棵大榕树,树荫里正巧放了一个硕大的平滑的石块,看上面的痕迹,这应该是供路人休憩用的,甚至可以在溪边饮水之后到这里小憩一下。现在,当然是被我们征用做了餐桌。
绿月从马上取下来五张凉席,我们围石而坐,将酒菜都一一摆了上来。
这样,我们的一侧是茂密的竹林,一侧是崖边的瀑布和小溪,我们在中间的榕树下野炊,此情此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菜都布好之后,绿月拿起酒壶要给各位斟酒,我示意她把酒壶递给了我,我拿着酒壶给在场的各位一一斟满酒杯,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各位,夕颜自从认识各位开始,不停地给各位带来麻烦,各位却一直不断地照顾我、疼爱我,我心里一直十分感激。这第一杯,我敬各位,先干为敬。”
众人都笑吟吟地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我接着又给大家倒满了酒杯,举杯道:“这第二杯,还是感谢诸位。感谢白大哥,在我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不计前嫌伸出援手;感谢清灵姐姐四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再就是感谢碧游哥哥,在沈家的时候与哥哥一起宠我疼我,我还糟蹋了你一滴九灵玉露给你带来不少麻烦,真是对不住;还有就是绿月,绿月我要特别的谢谢你,谢谢你替我守住了一个家,谢谢你把我的每一句随意的畅想都变成了现实。”说着我自己眼睛有些湿了,我赶紧结尾,“总之,就是感谢各位,如果没有你们,我想我根本不能平安幸福地活到今天。”
说完,我赶紧喝干了杯中的酒。
他们都静静地看着我,绿月眼里的泪流到了腮边,脸上却挂着甜甜的微笑。
他们也都喝尽了杯中的酒。
连喝两杯之后,绿月招呼大家吃菜,吃菜的间隙,白云瑞笑着问我:“夕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笑道:“记得啊,你特别的霸道,特别的盛气凌人,强迫我们让座位,是吧?”
清灵姐姐和绿月都不知道这段往事,都认真地听起来,他接着说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茬吗?”
我惊讶道:“原来那天,你是有意要找我们茬?”
他微笑点头。
我细细回忆了那日的种种细节,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道:“难道,难道你和碧游哥哥早就相识?”
他再次微笑点头说:“你这小丫头真刁蛮,还绊了我一脚,要不是你那碧游哥哥拦着,你以为你能那么平静地下楼回家吗?”
我惊讶地看向碧游哥哥,他没有否认,那就是真的了。
我想起那日碧游哥哥说的:“博毅,让了吧,练家子,咱们不是对手。”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他,而刻意退让开。
白云瑞似是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一般,接着说:“不错,我过去找茬,他不打算冲突,忍让了,一时之间我倒也是没有办法。不过你这小丫头居然绊了我一脚,有了这么明显的理由,我自然是亟不可待地出了手。”
“你出了手?”我又再次惊讶地问。
“是啊,出了手,不过你的碧游哥哥像是猜到了一样,故意走到最后,然后头也不回反手就替你接了下来。”白某人继续爆料。
我看向碧游哥哥,他有点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我怎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我自言自语地说。
“沈博毅都没觉察出来,你又怎么知道呢。”白某人替我给出了一个回答,然后说:“那天晚上,就是,你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是有事要拜访沈大人,意外地发现温家少爷在那里做跟班,一时心中好奇,才跟着去了府上,准备半夜再会会你碧游哥哥呢,结果,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后来你就知道了。”
“小姐,你出了什么事?!”清灵姐姐犹自坐的端庄听的入神,绿月听到这里却关心则乱不禁问出了口。
我对她笑笑说:“这个晚上再慢慢告诉你。”
“你还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说吗?”我心里正在一点点地拨云见日,好奇地继续追问。
白云瑞端起酒杯晃了晃,我赶紧端起酒壶再给满上。
他低头又抿了一口,才继续说:“你猜拜托我照顾你的人是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不是沈括?如果不是沈括他又怎么可能让白云瑞带走我呢?
这一直也是我心头最大的疑问,就是沈括,我的爹爹,他明明是宠溺我,包容我,体谅我的,甚至还打算为我隐瞒来历的,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只因为我说了一句要走的话就真的不再理会我了呢?任九岁的我流浪在外不闻不问?直到我消失了快五年的时间,他也是一点都无所谓吗?我不知怎么又想起了他在我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一下一下拍着我入睡,在看到我在水边的时候那样的紧张那样严厉地责骂仆人,还有那次将我高高地抛向空中大声又肯定地宣布着“我家颜儿将来一定能够出落成一个心慈貌美的绝代佳人”时候的情景。
孩子总是自己的好。当时的沈括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那么大声那么肯定那么骄傲地宣布,将来他的女儿一定能够出落成一位心慈貌美的绝代佳人……
想到这里,我觉得心中就那么突然地空虚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一丝疼痛从心底最深处慢慢的泛上来,在整个胸腔里滚动。这疼痛的感觉那么地真实突兀,以至于我都忍不住蹙起眉头,用手捂住了胸口。
一只手最先伸过来扳住了我肩膀,我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我看到碧游哥哥那张永远淡淡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慌乱。然后看到白云瑞伸到了酒桌半空的另一只手。
我松开捂住胸口的手,连声说着没事没事。
已经站起身来的清灵姐姐和绿月慢慢又坐了回去。
“小姐,你刚才怎么了?”绿月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突然心慌了一下。”我赶紧说,“现在好了。”
这一下子,却让我自己明白了一个事实。原来我只是不让自己去想,原来我对这个问题一直是这么的在乎,甚至在乎的程度都让自己有点吃惊。
碧游哥哥这时候开了口:“不要说刚才的事情了,我来说些其他的吧。”
我连忙摆手,然后将目光投向白云瑞说:“告诉我,那天的后来,我晕了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看白云瑞似乎有些踌躇,我更加坚定地看向他,用无比诚恳地语气认真地说:“白大哥,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
绿月轻轻地移动到了我身边,将从个个楼带过来的早就泡好的凉茶给我倒了一杯,喂到我嘴边。
我接过杯子去,大大地喝了一口,丝丝的凉意入喉,我感觉自己振作了一下,感激地看了绿月一眼,而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清灵姐姐这时开口说:“白云瑞,话不要说半截,继续说吧,夕颜没事的。”
我闻言也重重地点头。
白云瑞叹口气妥协了说:“好吧。”
那些盛开在心底的往事(2)
瀑布。竹林。榕树下。
清风细语,水流潺潺,伴着落花点点。
我紧紧地握着绿月的手,等着白云瑞告诉我当年的往事。
那段我的身份被拆穿,然后被请来的道长用桃木钉钉到,倒在地上晕过去之后的往事。
白云瑞正要开口的时候,温碧游忽然说:“这一段,我来说吧。”
无人反驳。
我把视线投向碧游哥哥。
碧游哥哥开了口:“考虑到清灵和绿月不知前情,白云瑞也是一知半解,我就从头说起吧。夕颜,可以么?”
我知道他要说出包括穿越的整个事情了,我看看一直守在我身边的这四个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以下是碧游哥哥的叙述:
四年多前,也就是至和元年暮春四月的一个中午。
沈大人以父荫入职海州沐阳县衙做主簿,上任之初,我跟随沈大人外出拜访县令大人,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府里夫人房的大丫头绿意,她神色焦急地边哭边告诉沈大人,沈小姐不小心落了水,怕是不行了,让他赶紧回府。
沈大人一边令我去请郎中,一边急匆匆向家中赶去。
当我带着郎中赶到家中的时候,只是进到卧室看了一眼,就知道沈小姐已经断了气。
郎中走到床前连脉也没摸,只是翻了翻沈小姐的眼皮,就待宣布小姐已去的消息。我已经准备退出房门了。
忽然间,榻上的小姐轻声地“啊”了一声,声音很小,却将郎中与我都吓了一跳。
我赶忙又走进屋子里,郎中也回转身搭上了小姐的脉,此时小姐应该是已经有了脉搏,因为郎中的表情甚是纠结。
接着几乎所有人都看出小姐似乎有好转的迹象,因为她的眼皮在很轻微地动。
郎中转身问询了几句出事的情形及之后的情况,知道小姐捞出来之后就已经吐出了不少腹中的水,只是一直昏迷不醒之后。沉吟半晌后做出了诊断,大意是说小姐入水时间太长,脑部供血不足,导致昏迷不醒,甚至刚才还一度进入了假死状态,现在虽然有了脉搏,但是不一定能否醒转过来还要看天意。然后嘱托小姐床前不可离人,要家人好好照顾,接着又开了几方药就回去了。
我跟随郎中去抓了药,回来的时候绿意告诉我说夫人给小姐用温水擦过了身子,擦的时候小姐好像有些知觉,现在换好了干净衣服又睡过去了,不过听着呼吸匀长了许多。
我们在外面说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子里有咳嗽声,还有少爷的喊声,似乎是小姐已经醒转了。
于是我们几乎同时挤进门去。
我进屋之后往榻上看去。
沈小姐已经停止了咳嗽,她身子略略在床头仰起,也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用手擦了擦咳嗽出来的眼泪,然后忽然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仔细地看了很久自己的手。然后她的视线离开了自己的手,开始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一个接着一个地扫过屋子里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我。接着她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迷茫的神色。然后就果断地闭上了眼睛,看也不看用力地向床上倒去。
然后我们也都不敢说话,继续看着她。
那时候,沈小姐看我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到了她的不同。至于具体是什么不同,我待会儿再详细说。
倒回床上的沈小姐闭眼睛躺了一会儿之后,又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