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不挂,有人拿过两件袍子,披在了他们身上。马兰这会儿仍然昏迷不醒。
韩金虎不愧是武将出身,体格也棒。这小子强打精神,揉揉眼睛,借灯光往左右一看,这屋里有十几个人,都是道士装束。正中央椅子上坐着一位老道,年逾古稀,面带奸诈。就见他肩宽背厚,两眼深陷,一部花白须髯。背背丧门剑,手拿拂尘,正注视着自己。
韩金虎觉得此人十分面熟,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正是当年的火龙祖张天杰。在张天杰的一左一右,坐着俩老道,相貌凶恶,他没有见过。韩金虎心想,我这是做梦,还是真的?恐怕不是做梦。可是,张天杰和我们是势不两立的仇敌,他怎么能救我呢?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拿眼瞪着张天杰,说不出话来。
韩金虎正在疑惑不解,忽听张天杰口诵佛号:“无量天尊。驸马,受惊了,你可认识贫道?”“您是张道爷?”“不错,正是张天杰。驸马,请坐。”他命人搬过来一把椅子,韩金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欠身坐下。
这时候马兰也醒过来了。有两个小老道给他端了一碗白水,马兰灌下,这才坐了起来。一瞅自己没穿衣服,急忙把道袍拉了拉,盖在身上。他看韩金虎坐在一旁,有点茫然不解。有人给他搬了把椅子,他也欠身挨着韩金虎坐下。马兰没有主心骨,一切都看韩金虎的。
韩金虎试探着问:“道爷,我这是……”“哈哈,是贫道深入虎穴,从阎王那里把你们救出来了。常言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你准备怎样报答我呢?”
韩金虎急忙倒身跪下:“道爷,我只说过去咱们是两国的仇敌,没想到您能大发慈悲,救我二人性命。这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我就是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
“行行,有驸马这句话,贫道就领情了。你呀,别害怕也别着急,你二位在我这里可保平安无事,就把朱棣他们累死,也别想找着。退一步说,即便是能找到这里,我也叫他有来无回。你们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贫道有话,咱再作个长谈。”“多谢道爷。”
小老道把韩、马二人领去洗澡,他们这才把身上的油洗个干净。马兰看看室内无有旁人,轻声对韩金虎说:“驸马,你说这老道安的是什么心?”“我也猜不透,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咱还得提防着点,不过也不能太急,咱还在人家手里掌握着呢,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二人洗完澡,换了衣报,二次来到前屋。这回坐下比刚才精神多了。天也亮了,韩金虎这才看明白,原来这里是座大庙,古色古香。透过窗户往外一看,周围密林环绕。再往远处看,青山叠翠,看来这庙是在山怀里,他的心才多少踏实了一点。张天杰咳嗽了一声,用手一指身边的两个老道:“驸马,这是我的两个师弟,这个叫夜游子黄清风,这个叫夜行仙黄清云。要没有我这两个师弟帮忙,我想救你也不容易呀。”“啊,原来也是我的恩人,我这边有礼了。”说着话他一躬到地,马兰也跟着打躬。“无量天尊,驸马不必客气。”大家重新入座。
张天杰把三角眼一转:“驸马,大概你纳闷儿,既然我们是仇敌,贫道为什么还要救你呢?其实这奇怪也不奇怪,因为咱们只有国仇而无私恨。对不对?”“对,太对了。”“这次贫道救你,也是为的国家大事。韩驸马,你是聪明人,你知道,大元朝灭亡了,我们能甘心吗?不能啊。现在我们虽然退居漠北,但是我们还有不小的力量,四宝大将脱金龙也正在重新组织兵马,将要大举进兵中原。黄道这次深入内地,也是为了这件事。告诉你,贫道经过一年多的奔波,已经联络了各路的英雄豪杰三百多人,还有五万人马,只等元军一到,便插起反旗,八方响应,里应外合,消灭明帝国。一场大战就在眼前。可是贫道有好生之德,不忍心让大江南北再遭涂炭。怎么办呢?我已经再三说服元朝的新皇帝,蒙皇爷照准,准备和平解决。如今我已拟定了五项条款,我念一遍你听听,如果同意,就请你们二位在上面签个字,画个押,这个草约就算定了,然后交给双方的国君再正式换文,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不知这草约的内容是什么?”
“一、大明帝国承认大元帝国,大元帝国也承认大明帝国,两国的国君以平等相待;二、两国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北,均属大元的领土,黄河以南,划归大明管辖;三、双方互派使节,永结盟好,贸易互市,互通有无;四、为弥补两国之不足,大元帝国每年向大明帝国进贡牛、马、羊各一万头(匹),大明帝国每年向大元帝国进贡茶叶、丝绸、金银、财宝各一万车;五、此条约自正式换文后生效。二位看看怎么样,只要你们签字画押,马上就放你们回南京,让皇上朱允炆;派出正式使者,来换取正文。如果你们二位不同意,咱们再另说另议。”
说罢,张天杰把草约递到韩金虎面前,又递过来一张礼单。韩金虎抖着手接过来了。只见礼单上写着:白璧十双,夜明珠二十颗,黄金二十万两等等。张天杰又说:“驸马,这是签字的小费,事成之后我主另有重赏,不过都得到正式换文之后才能兑现。”
韩金虎看罢礼单又看看草约,心中一阵害怕,张天杰的胃口不小哇,一张嘴就以黄河为界,把我们国家这一半就吞下去了,这我能做得了主吗?如果我要签字画押,皇上能饶我吗?他有心不答应,又怕张天杰一翻脸,要了他的小命。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把汗擦了擦:“仙长,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二人官小职卑,做不了这个主,容等我们回到南京,面见天子,把您的意思转告给皇上,我必定多加美言,劝皇上照准,那时候派专使找仙长订立草约,您看如何?”
张天杰眼露凶光,向韩金虎逼视:“韩金虎,你别在我面前变戏法。我为什么舍死忘生救你们二位出虎口,还不是你们二位当权吗?名义上来允炆;是皇帝,谁不知道韩马专权。你韩金虎是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兼大都督,掌管天下的兵马大权;马兰是体仁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掌管全部官员的升迁,这些情况妇孺皆知,岂能瞒得了贫道。要说你们全都包揽,也揽不住,起码你们俩能当一半家。我要求的不高,草约是要签订的,只要你们二位签字画押,我就放你们回去。如其不然,”说着话他抬起了右手,照面前的一个石供桌拍去,只听“叭”的一声,半尺厚的石条断为两截,“嘿嘿,我就叫你们与这石桌一样!”
这一掌把韩马二人吓得舌头伸出多长,好半天没有缩回去:“仙长息怒。既然您是这么看的,这草约我们就签字。至于它生效不生效,我们可不敢做主。”“那与你们无关,只要先在草约上签字就行。”
张天杰命人把桌子擦了擦,一份白绫子铺在上面。韩金虎近前一看,五项条约都写好了,一边是汉文,一边是蒙文,一式两份。下边写着:大明帝国代表,兵部尚书韩金虎,吏部尚书马兰;大元帝国代表,护国军师张天杰。韩金虎和马兰心一横,在上边签了字。张天杰收起了一份,另一份交给了韩金虎,把礼单也给他了:“驸马,你把这一份交给你们的皇上,要他一个月之内来换正式条约,如若不然,贫道闹得了扬州帅府,也闹得了南京皇宫,到那时他可就悔之晚矣!”
此正是:
贪生怕死,面对贼人磕头祈求;
为保狗命,哪管出卖民族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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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回 朱允炆怒斥韩金虎 献绝艺韩宝拜将军
韩金虎、马兰与张天杰签订了卖国的条约,张天杰便把他俩放了。这俩小子对活命之恩是千恩万谢,把草约和礼单揣在怀里,庙里又给他们准备了两匹马,送他们上了路。他们两个一路走着,还不住地叹息,觉得这件事太难办了。如果太皇太后和小皇上都不答应,可怎么办呢?
他们俩正走着,忽听背后有马挂銮铃的声音,把二人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燕王的军队追来了。等后边的人马上来一看,原来是明朝的军队,约有一百多人,二人这才放心。领队的张队官一见是韩金虎和马兰,急忙甩镫离鞍跳下战马:“驸马爷,国舅爷,你们还活着。”“废话!怎么不活着。”“哎呀,找得我们好苦啊。”韩金虎就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这是上哪去呀?”“驸马爷,我们都在宝刀大将铁公然将军帐下当差。奉铁将军令箭,分出来好多队到四面八方寻找您二位。”“铁将军现在何处?”“离此不远。”“好,你们头前带路。”“是。”就这样,韩马二人来到了铁公然的大营。
原来韩金虎、马兰、朱沐英、铁公然等人共守扬州府,铁公然领着三万人马驻扎在城外,与扬州形成犄角之势。扬州出现兵变,朱沐英归顺了燕王,韩金虎留在城内的人马全被燕王改编,但是铁公然的实力并没受到损伤,这小子得到消息后,便马上把队伍拉走了。他也不敢回南京,只好驻扎在紧靠长江的鸣凤山下,这里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后来他听说韩金虎和马兰被人救走了,是谁救的,不知道。他想,如果要能把韩金虎找着就好办多了。因此他派出人马四处打探,果然今天找到了。
铁公然和韩、马一见面,悲喜交加。铁公然马上置酒款待韩、马二人。酒席宴前,韩金虎把经过讲说了一遍,但他没有把签订条约的事说出来。铁公然听后安慰他说:“驸马爷吉星高照,国舅爷长命百岁,看来你们是大福大命的人,死中得活,不幸中的万幸啊!”韩金虎叹了一口气说:“铁将军,别的咱都不说了,你领兵驻在这里,无论如何要牵制一下朱棣的行动,不要使他毫无顾忌地渡江。我和国舅马上回京见太皇太后和皇上,请求发兵。”“是。”
韩金虎和马兰换了衣服,铁公然又拨给他一百名卫队,这才连夜起程,渡长江赶奔南京。他们到家中简单洗漱一下,换了公服,便赶奔金殿见驾。正好太皇太后和小皇上设朝了,文武百官两旁站立。殿头官启奏以后,韩金虎和马兰走进金殿,拜跪在金阶之下:“吾皇万岁万万岁。罪臣韩金虎、马兰参见陛下,给太皇太后请安。”
小皇帝朱允炆;往下看了看:“是韩爱卿和马爱卿吗?”“正是罪臣。”“朕听说前方战事不利,你们损兵折将,又丢了扬州,具体情况如何,要如实奏来。”“臣遵旨。”韩金虎到这会儿不敢说瞎话,因为他说瞎话也不行啊,扬州已经丢了吗,就把战争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惟独说到跟张天杰签订草约的时候,有点吞吞吐吐,脑袋上也冒了汗了。马兰在韩金虎后边跪着,一声也没敢吭。
韩金虎刚把话说完,朱允炆;那脸沉下来了。虽说他是个小孩子,也知道签这样的条约是丧权辱国的事呀:“这么说,你跟张天杰订了草约?”“陛下,那也是权宜之计,臣本打算为国家尽忠而死,无奈没有消灭朱棣,于心不甘,这才苟延残喘,目的是为了见陛下说明一切。”
“唗;!韩金虎,你身为全国兵马大都督,又是领兵的监军,丢城失地,损兵折将,已是罪在不赦,还胆敢私自与张天杰订立这种卖国的条约,出卖国家,有失国威,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朱允炆;这一发脾气,韩金虎还真有点害怕了,因为他是皇上,手中的权力至高无上,叫你生你就生,叫你死你就得死呀。他不寒而栗,磕头亚赛鸡鹐;碎米:“陛下容奏。臣本不应该签字画押,但这不是正式的条文,不生效,目的就是为了回来说明真情,大主意得陛下拿。”无论他怎样解释,小皇上就是不听,不依不饶,吩咐一声:“立即将韩金虎、马兰所有官职一律撸掉,推到午门外,杀!”
金瓜武士往上一闯,把他俩的帽子搞下来,朝服扒掉。衣服一扒,草约露出来了,礼单也掉地下了。那位说韩金虎怎么没把礼单放家里呢?嗐;,他忙乱了!内侍把草约和礼单都呈到了龙书案上。朱允炆;一看更生气了,把礼单和草约撕个粉碎,拍着御案叫道:“杀!快杀!”
韩金虎还觉着委屈呢!大声呼叫:“冤枉啊!陛下开恩啊!各位大人给求求情吧!”
三班文官四班武将听到韩金虎喊叫,都像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也没动,连一个说话的也没有。因为文武百官心里都清楚,平日韩金虎和马兰作威作福,专横跋扈,现在遇上危险了,叫我们给帮忙,谁管你呢?像你这种货,早就该死。他们巴不得皇上传这道旨意呢!人人幸灾乐祸,闭口不言。就是他的那些死党,见他干这事也太不像话,皇上又在震怒,谁敢去老虎头上抓痒?也是哑口无言。所以大殿上光听见这俩小子干嚎的声音。
太皇太后也在殿上坐着,她怎么不吭声呢?咳,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