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就不那么容易了。再者说,我总觉着沐英这孩子心眼儿不是那么坏,现在虽说给韩金虎他们办事,可能是为形势所迫,咱还得从沐晟身上打开缺口,把朱沐英争取过来,这才叫上策呢!”
朱棣一听,站起来了,鼓掌称善:“二伯父说的对,本王也有此心。只是沐晟这孩子狂傲得要命,恐怕他不会听我们的劝告呀!”“这事你放心,我老胡包了。他这么个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有什么难对付,也不是我老胡夸口,就凭我这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保证说他归降。”“如此说来,你就辛苦一趟吧!”
胡大海领命,晃着肥胖的身躯,腆着草包肚子,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来到大帐的外面。在离大帐二十步左右,埋着一根桩橛,沐晟在上面捆着,几十名刀斧手怀抱鬼头刀,环立左右,就等着一声令下,便要行刑。老胡一来,众人呼啦给他闪开了道路。胡大海来到沐晟身边,他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半天,口打咳声:“孩子,抬起头来,你看看我是谁。”
沐晟正闭着眼等死,心里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亲切地说话,这才把发绺一甩,仰脸观瞧,他一看是胡大海。沐晟心想:胡大海来干什么,难道说他是来当监斩官的?他把头又低下了。
胡大海向来好拍老腔。他把大肚子一腆,两手一拤;,训斥开了:“小子,你可真是个混蛋,我说你点什么好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能明白吗?什么是香,什么是臭,你闻得出来吗?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你领兵带队前来偷营劫寨,被我们抓住了,想要你的命还费个啥劲,还不是像捻死个臭虫一样容易吗!你看看你自己这模样,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一百二十个不在乎,就像别人不敢杀你似的。你别忘了,我们是念及和你爹的旧情,要不然早就在战场上把你给挑了,还用等到现在?我们这些人跟你爹都是什么样的感情,刎颈之交啊。常茂、于皋、田再镖同你爹从小就是把兄弟,出生入死,同甘苦共患难几十年了,你在这些人面前是小辈呀,可你那狂劲,像个什么话?好了,这些都不说了。我问你,你随着你爹离开南京的时候,几岁了?”
沐晟叫胡大海这一顿数落,也不那么硬了。他听胡大海问他,这才答道:“十二了。”“十二岁应该懂点事了。甘罗十二为上卿,周瑜十二当了水军都督,你十二岁总该懂点事吧?我问你几件事,你想一想,当年老皇帝朱元璋用蒸鹅肉害死中山王徐达你知道吗?朱元璋、马皇后、韩金虎、马兰等人合谋,以胡惟庸谋反案杀害了大批功臣,后来又谋杀四老将,打死李文忠,你知道吗?把国家搞得乱七八糟,这些事难道说你都没有听说过?别的不说,你老爷宁伯标是怎么死的,你为啥不给你老爷报仇?老皇帝死后,韩马奸党独揽朝纲,目空四海,为所欲为,几家亲王都被他废掉,你不知道吗?这些事谁是谁非你怎么辨不出来呢?你活在世上就是只会吃饭睡觉,只会受人驱使吗?”
胡大海越说越有气,越说话越多,把这几十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沐晟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他无言答对呀,面部显出了愧色。老胡一看,有门儿,还得接碴往下说:“沐晟,你睁开眼往大帐里头看看,有多少都是开国的功臣,他们为什么要反对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国家呢?这是被逼无奈呀。如今燕王兴义兵清除奸党,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如果不受老百姓的拥护,哪能这么快就从北平打到扬州呢?你也不小了,应该明白这些道理。当然了,太皇太后给你们父子灌了迷魂汤,封你为定远王,利用你们来和燕王作对,这是拿你当枪使啊。孩子,你记住,慢说你打不过我们,就是你打胜了,早晚有一天,太皇太后、韩金虎也不会放过你们。反过来说,我们要是把你杀了,韩金虎也会高兴,因为他既去掉了心病,又能使你爹听他的指挥,跟我们做对。你想想你当了什么角色?”“爷爷,我错了……”“知道错了就行啊。方才我在燕王和大帅面前为你求了情了,只要你知道这个道理,能够痛改前非,就饶你不死,现在就把你放了。”“真的把我放了?”“那还有假的吗?来人,绑绳解开。”“喳!”军兵上来,七手八脚,把沐晟放了。
沐晟这一回是一横也不横了。跟在胡大海的身后,低着头走进大帐。他没有等人吆喝,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燕王一看,我这二伯父真有两下子,看来这孩子有点认输了,干脆就趁热打铁。燕王想到这,起身离座,来到沐晟面前,双手相搀:“侄儿免礼,起来吧!”“叔叔,我错了。”说着话他的眼泪流下来了,这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呀!
常茂一看,也不声色俱厉了,田再镖、于皋、徐方等等众人都围拢过来了,问长问短,沐晟见众人对他真诚相待,把他感动得是无地自容,连声称罪。胡大海说:“孩子,过去的事情不用再说了。我就问你一句话,现在放你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沐晟不假思索地说:“今天晚上本来我就不乐意来偷营劫寨,是韩金虎那小子让我来的。如果放我回去,我一定劝说我爹投降归顺,并且要捉住韩金虎和马兰,交给燕王千岁发落。”“那好啊,咱们就一言为定。什么时候我们听你的信儿?”“这—;—;恐怕今天晚上来不及了,到明天吧。”“不行,夜长了梦多呀,迟则生变。韩金虎那小子比狐狸都狡猾,时间一长,他就能回过味儿了。孩子,我们今天夜里就听你的信儿。你现在回去就跟你爹商议,马上倒戈归顺,捉拿韩金虎和马兰,你就算立下首功一件。”沐晟一想:“那好吧,咱们就这么定了。”
燕王本来想给朱沐英写封信,胡大海一琢磨,不保险,这信要一旦落到韩金虎手里,就会惹出麻烦。干脆叫沐晟给他爹传个口信,朱沐英也不是韩金虎的死党,不会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肯定会倒戈归顺。最后决定,天亮以前,沐晟押解韩金虎、马兰到军前献俘。
沐晟穿戴好自己的盔甲,有人带来了马匹、大锤,五千军兵已经列好队,沐晟拱手与众人告别,翻身上马,回归扬州府。
沐晟一路上走着,心里很不好受,主要是受到了感动。心里一直在想:我跟这些老前辈没处过事,今日一见,这些人都很好哇,待人很热诚。真像胡爷爷说的那样,他们杀我费什么劲呢?可人家又把我放了。这是念及和我爹爹的感情。我爹要能听我的,捉住韩金虎、马兰,献了扬州,当然很好,我爹要不听咋办呢?他心里七上八下,不一会儿就到了城下。
巡逻的军兵一见是沐晟回来了,不敢怠慢,急忙放下吊桥,沐晟回归帅府。
沐晟心情茫然,来到帅府门前甩镫下马,提带撩袍往里就走。刚进大门,就碰上了中军官。中军官一看,又惊又喜:“王爷,您可回来了,都快把老王爷急死了,适方才跟监军大吵了一顿,让众人给解劝开了。王爷就担心你的安危,你要再不回来,就要领兵带队去救你了。”沐晟点了点头,迈步走进帅厅。
朱沐英正在帅厅发脾气呢。因为他一觉醒来,有人向他报告,说沐晟领五千人马偷营劫寨去了,朱沐英一听,准知道是韩金虎干的事,他命人把韩金虎找来,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朱沐英正要传令发兵出城接应,沐晟进来了:“孩儿参见爹爹。”朱沐英一看:“小子,你回……回来了?”“儿回来了。”“你受伤……伤了吗?”“儿没有受伤。”“你怎么才……才回来呀?究竟发……发生什么……么事了?”“这个—;—;”
沐晟往左右看了看,一眼瞅见韩金虎、马兰也在这儿坐着,说了当然不行,他眼睛一转,有了主意:“爹呀,别提了,一言难尽。这会儿我头疼得厉害,我打算睡会儿觉,等清醒过来再向爹爹回禀。”“那好……好吧,快到后……后面休息。”沐晟休息去了。韩金虎一看沐晟回来了,也有点宽心,觉得在这没话说,便与马兰一同告辞走了。朱沐英一甩袍袖退了帅厅。
朱沐英来到内宅,见到沐晟就问:“孩子,究竟发……发生什么事……事了,你要如……如实地给……给爹说说。”沐晟挺聪明,他起身来到屋外,点手招呼亲兵:“你们听着,你们要严加巡逻,没有我们爷儿俩的话,任何人不准放进,如果有人胆敢往里闯,格杀勿论。”“喳!”
沐晟安排完了,一转身回到里屋,把门关上,往朱沐英面前一跪:“爹爹,您听孩儿给您细说其详。”他就把偷营劫寨的经过,从头到尾讲说了一遍。“爹爹,干脆您就归顺燕王,献扬州捉拿韩金虎得了!”
此正是: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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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回 定巧计沐英拿奸党 贪狗命韩马签草约
小英雄沐晟回到扬州,进帅府见到朱沐英,就把自已被俘的经过如实地讲说了一遍。朱沐英听着听着,眼泪掉下来了。沐晟忙问:“爹,您怎么哭了?”“孩子,我心里不……不好受哇。不过我……我问你,你最后怎……怎么跟他……他们定的?”“爹,我在燕王千岁面前打了保票,咱们父子一定投降归顺,捉拿韩马二人,献出扬州府,时间就定在今夜五更时分。”
朱沐英闻听此话打了个寒战,他看着沐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孩子胆子可真大呀,也不同我商议商议就做了主了。“孩子,你不要把……把韩金虎小……小瞧了,这小子十分狡……狡猾,况且他根……根深蒂固,枝繁叶……叶茂,手下爪牙甚……甚多,那是随……随便拿……拿的吗?弄不好咱……咱爷儿俩都……都得搭上。”“爹,您别着急,我给您出个主意,咱将计就计,这么这么办。”沐晟向他爹讲出了自己在路上想好的主意。朱沐英想了想,一拍桌子:“行,事到如……如今,也只好……好如此,就按你……你的主意办。”
父子商量好了,朱沐英让沐晟去把十八员心腹爱将全都找来。这十八员大将都是他从云南带来的,他们之间情同骨肉,对朱沐英的话是说一不二,因此跟他们说话不用藏头露尾。朱沐英就简单地向他们分析了目前的局势,说明了自己的心事。他说:从现在开始,我要扶保燕王千岁,帮助他清君侧,扫除韩马奸党,重整朝纲,望诸位同心协力,共同打到南京。
朱沐英话音一落,众人便齐声说道:“请王爷放心,您指到哪儿我们就打到哪,您就发号施令吧。”朱沐英又勉励了大家几句,这才做了布署,每个人都接受了任务,分头准备不提。
四更半天左右,朱沐英满身戎装,沐晟也是盔甲在身,来到帅帐。朱沐英吩咐一声:“点鼓聚将。”鼓声一响,所有的偏副战将急忙起床,赶奔大帐听点。
当时还是满天星斗。韩金虎和马兰忙活了大半夜,也有点乏累了。他见沐晟回来,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但是两个人也琢磨不透沐晟劫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先睡上一觉,养过来神,明天再详细调查。他们俩刚刚钻进被窝,就听鼓声响了,韩金虎就是一惊:难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两个人来不及多想,急忙披衣而起。穿戴整齐,带着四十名亲兵卫队,赶奔帅厅。来到帅厅一看,除了铁公然叔侄驻扎城外没来以外,其余的将官都来了。朱沐英满面威严,居中而坐。韩金虎、马兰觉出这气氛似乎不太对头,可是又不知内情,只得硬着头皮,急步上前:“王爷,突然升帐,难道说军情有什么变化不成?”“你们俩……俩先别……别急,坐下咱……咱慢慢说。”
两个人在案旁落座,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一下大厅,又瞅瞅朱沐英。朱沐英例显得挺轻松,对着他俩一笑:“是这么回……回事。方才你……你们都回……回去休息了,我把沐……沐晟叫进屋,详细问……问了问他劫……劫营的经……经过,这孩子都……都跟我实……实说了。原来他……他中了人家……家的埋伏,叫常茂抓……抓住了。朱棣没……没有杀他,想要收买……买他,要他回来……来劝我,叫我们爷儿俩……俩一块倒……倒戈投降……献扬州,这孩子都……都给我说……说了。”
韩金虎听完就是一激灵。他眼睛转了转,试探着问:“王爷,你准备怎么办呢?”“我想了个办……办法,咱就来……来个将计就……就计,这才请诸……诸位将军和……和你们二……二位来,一同商……商议,表面上我……我们爷儿俩投……投降了,把城门开……开开,让朱棣他……他们进来,然后咱……咱们突然……然关闭城……城门,来个关门打……打狗,把朱棣捉……捉住,你们看这……这主意怎……怎么样?”
韩金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