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 又放不下同病相怜的牵挂 于是 远远看看他 知道他仍在 就够了
但 那天从冰牙地回来时 她被一只硕大凶狠的雪豹咬住了咽喉 是优箜救了她 他是个不怎么用心的修道者 有时候回到山上来练功 他的箭 射中了雪豹的心脏
她就这样离开了阿尔金山 被他背到山下 很远很远的村子里 村里的人都骂优箜 说怎能带一只狼回来 这种畜生没有良心 将来会吃人的
他像是没听到 给她治伤 把仅剩的肉煮给她吃 带她去河边晒太阳 晚上让她睡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 还会给她讲故事 有一天 他在地上写了两个名字 一个“温纫雪” 一个“温青琉” 让她自己选一个当名字 他说“她的皮毛像是用雪纫出来的 而她的眼睛 如清空琉璃般明透美丽 至于温这个姓 更简单 他希望她永远温和 温柔 温暖 她的爪子放在 温纫雪上
她再也不想回山里了 跟着他 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人了 记得桑擒云的网 将她从小屋外带走时 优箜还在山上采药 换钱买肉 她连跟他道别都来不及
蓝渠小筑比小屋漂亮多了 肉也很多 不会挨饿 桑擒云对她很好 从不将她跟囚笼里的狼关在一起 只是她很怕他房里的大鼎 被关在里头沉浮时 每次都生不如死
桑擒云说 她是一只贪狼 天赐的瑰宝 是可以变成人的狼 他问她 你想当人还是当狼?她问 当了人 是不是不用挨石头 也不用被雪豹欺负了?他说当然
那就当人啊 他笑了 那你就得忍耐这个大鼎 只有这里头的独门药水 可以将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人
桑擒云没有说谎 三年之后 她真的变成了人 只是爪子与耳朵还有牙齿 仍然像狼
她有点失望 这样的自己 更像个怪物
你想当个完整的人么 桑擒云问她 她当然想
那就咬死他 桑擒云先开笼子上的黑布 许久不见的优箜躺在里头咬死爱上的第一个人 是贪狼真正变成人类的最后一个条件 桑擒云将笼子门打开 对她说 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当一个万物灵长的人类 还是被人唾弃 朝不保夕的畜生 你选
优箜似乎不认识她了 他厌弃的看着她 鄙夷的喊 怪物 她想起了村民的话跟石头 不管她做什么 也只是一直没良心的狼 也想起了阿尔金山上心惊胆战 饥肠辘辘的日子 她的牙齿 深深刺入了优箜的脖子 优箜一点反抗都没有 他闭上眼前的一瞬 轻轻说 你要好好的!
她像被毒蛇咬到 突然退到了墙角
这天之后 她便是个真正的女人了 风华绝代 桑擒云娶了她 不光因为她美丽 更因为她听话
温纫雪 成了蓝渠小筑的女主人
可惜 她辜负了这名字
“现在 你仍然不恨我么?”后园里 温纫雪坐在他身边 他爬在那里 不动 不回答
“据说 前世犯下滔天罪孽的人 才会被打入畜生道 有的 甚至会变成比畜生更悲苦的物种”她自言自语“桑擒云一直希望抓到雄性贪狼 他祖上留下的专门寻找贪狼的灵符只有一枚 他只抓到了我 如果不是我主动跟他说 能帮他抓来一只雄性贪狼 你永远都不会被他找到”她顿了顿 “只有你 加上桑擒云的野心 这个魔头才能死在我手里 跟你在一起时 我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 只是需要你帮忙而已 你不够聪明 看不出我的本意”
他的爪子 深深扣进了地里
“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就是不要太爱她。”她的手掌 轻抚着他的头发“你不懂 才这么难受”她以最无关痛痒的语气 继续说到:“吞下已死之心的贪狼 天亮之前 会跟桑擒云一样下场 你这样的东西 化成灰最好
她站起身 狠狠踢在他的背上 冷冷到 我从来都看不起你 卑微又愚蠢的贪狼 你应该同我一起 往地狱去”
五脏六腑的疼痛化成了一团火 烧尽了他心中每一寸曾经柔软的地方 一起去地狱是么 那就一起吧 如今这境地 又比地狱好了多少?他一跃而起 尖利的牙齿在夜色下闪出从未有过的森森寒光
那个他曾笨拙又仔细亲吻过的脖子 流出了温热的血 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温纫雪慢慢仰倒在他的怀里 讲的最后一句话是:“给你的承诺 兑现了”
如果 你要死 能不能死在我怀里
他的爪子起了变化 成了真正的手 耳朵跟牙齿也不再尖锐 变得圆润平滑 海水一样蓝的眼睛 也被一层由浅而深的棕色覆盖了 他呆呆看着怀里渐渐冷掉的她 眼前与脑中 都在下雪 白茫茫一片 什么都很干净
天将亮时 他细心为她整理略显凌乱的头发与衣衫 当他的手滑过她的小腹时 腹中一阵悸动 让他搜一下收回了手 他迟疑片刻 又将手覆上去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在动?
“让开!”身后突然伸来一只大手 将他扔到一旁 燕优藏急匆匆摸向她的腹部 石化片刻 旋即长叹一声
他傻坐在一旁 问燕优藏 “那是什么”
“两只贪狼的孩子”燕优藏站起身 也不顾怀里还抱着婴孩 举起刀 大喝一声 朝一旁的假山猛砍了下去
假山轰然倒塌 石块飞溅如雪 燕优藏狠狠一插 大刀没入土中大半
“冤孽”他这样的汉子 居然也掉了泪
七年之后,阿尔金山。他凝望着冰柱里的她,握在她手中的丝绢,他已经缝好了,两只鸳鸯好歹又能在一起了。
丝绢的一角上,绣着她跟他的名字…——温纫雪,温青琉。
每年他都会回到这里,别人眼中凛冽无情 直入天际的冰牙,在他心里,是最好的怀念。直到现在,他都不能判断,睡在冰里的女人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情感。
唯一确定的是,最后一刻,她想让他活下来。
唯一知道事情始末的燕优藏说,最后一刻,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无非是要逼他动手,他若不能成人,必会在天明之前,跟桑擒云一般下场。他对桑擒云早已怀了玉石俱焚之心,就算他不动手,她也会因为分命符而形神俱灭。她的决定,是最坏中最好的那个了。
也许是这样。可他想,如果不是腹中有子,她是否会在天明时,拉着他奔向地狱。她说过,他们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对付错误的存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抹去。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太爱她。如果,他们是世上最普通的一对男女,用最寻常的方式相遇,那多好。
“爹,好冷,回去吧!”他背后,钻出个粉雕玉琢似的小人儿。
“博儿,你娘好看吗?”他摸着儿子的头。
“当然好看啦,可为什么娘要睡在冰里?”孩子不解
“睡在冰里,娘才能永远陪着你。”他说。
“哦”孩子似懂非懂地看了那冰柱一眼,拽着父亲的手道,“爹,回去吧,干爹还要教我独门剑法呢!”
“好,回去。”他牵了儿子的手,走到山边,折了一根枯枝踩在脚下,将儿子抱起,默诵几句咒语,那枯枝摇了几下,竟载着他们凌空飞起。
都是燕优藏教的。连这个孩子,都是他亲自接生下来的,名字也是他起的,一个“博”字。贪狼不论有否变成人类,只要有了孩子,孩子也会活到该出世的那一天。这就是贪狼怪异但坚韧的生命力。
燕优藏说过,贪狼入世,必为大祸。当燕优箜被温纫雪咬死后,他曾发誓要用她的血来祭奠他的弟弟。
可是,当他在蓝渠小筑找到已成人类的她时,他的刀到底没能拔出来,因为她跟他讲了个故事,那个叫嫦娥的女人为长生不老偷吃灵药,结果困在月老上,孤独一世,后悔莫及。她说,她也后悔了,原来,最好的时光,都留在那个贫瘠的村子里了。她的命是燕优箜的,他一直都认得她,也知道,只有咬死他,她才能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但,她要求燕优藏多给她一些时间,十年为限,十年之后再来拿她的命。他同意了。
他明明可以杀了她,却放了她,还成了蓝渠小筑的“常客”,他觉得自己是为了监视她,可他后来明白了,他只是想多看她一眼,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贪狼。
多年之后,他明明可以杀了咬死温纫雪的贪狼,他也没有,砍向假山的那一刀,是因为他突然想到,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才能让一只贪狼变成人类。
何况,他们还有了孩子。一个所谓大义凛然的侠士,放过了两只贪狼,还做了他们孩子的干爹。
有时候他想,贪狼跟人,到底谁才是最堕落的那一个。
喧闹的街市上,燕优藏提着酒壶往家走,那小娃娃已经完璧归赵,在刘彻写下“罪己诏”的那年。
但是,这世界永远不会缺少桑擒云那样的人,就算他成功拿到刘据的傀灵,将这个人完全控于股掌,当上他理想的“背后的皇帝”,爬到所谓的最高的地方,又怎样?不过是把一个人变成一只狼罢了,真正的狼。
他左手提酒,右手拿肉,大步流星地往回走,他的干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吃肉吃得他快破产。
某条平凡的市井街巷里,谁都不会留意一对新搬来的,性温的父子,他们低调而规矩地生活着,喧嚣的人**替的四季,留不住的时光,渐渐遮蔽了过去的一切。
看起来,这是一个不好的故事的最好的结局了。
13
“没了?”钟小魁问,篝火仍在熊熊燃烧。
“其实只是另一个更长的故事的开头。”温晴天一笑:“同样是父母,同样是子女,你觉不觉得,命运是个很糊涂的老头子,分配的相当不均匀?”
钟小魁皱了皱眉,温晴天讲的故事,大概是他听过的,最黑色,最凄凉,最无奈的一个了。他抬头看天,月亮就快爬到最高的地方了,他转了话题:“这里,还有贪狼?”
“有啊。”温晴天拨弄着篝火,“不然我让你快递!”说完,他抽出快递单,仔细地填好了,交给钟小魁“拿稳哦!”钟小魁接过来,眼睛顿时睁大了———
快递品名:贪狼
收货人:钟晴,连天瞳,钟小魁
收货地址:命运最开始的地方
寄件人:温青琉 温博
“你什么意思?!”钟小魁忽地站起来。
“关于那个更长的故事,你父母知道的不比我少。”温晴天继续拨弄篝火,还很有兴致地喝了一口酒,“你认识的,那个叫东夙流离的家伙,有没有告诉你,当年他曾为了一己私欲,将应入畜生道的西施跟另一个无辜者掉了包?”钟小魁一个激灵,久年与流离的恩怨,历历在目。西施转世成了久年,而那个被掉包的,连名字都不曾被提起的人,难道是……
“为了记住那个更长的故事,你父亲知道的不比我少。”温晴天抬起头,笑道,“以前,别人都叫我温博公子。”
他掸掸裤脚上的烟尘,站起来,篝火的火星在他脚边跳跃,他仍带微笑,细长的眼角微微挑起,明明还是有一张脸,可竟像换了一个人。钟小魁下意识退开一步。
“钟小魁,你肯定不知道,多年之后,有人给我父亲一句’断言’。”他咳嗽两声,“说是
————温氏本盛,如龙在天,钟氏一出,万事不成。”他的每一个字,都想从冰柱里挖出来一般冷硬。钟小魁暗暗的攥紧了拳头。
温晴天绞黠一笑:“你出世那天,我们就认识了,这么久交情,我怎么可能对你出手。我们是一国的。一直都是!”这种不怀好意的解释,不按常理出牌,让钟小魁的心抓的更紧了。
“钟小魁,我们要共同对付的。。。。。”温晴天居然很幸福地笑了,一把抓住了钟小魁的手,“是钟家所有人!”
一阵呼啸而起的狂风,从山林深处本处,卷出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雪,铺天盖地而来,篝火熄灭,整个世界被黑白两种颜色掩埋得干干净净……
14
“还是出不去?”黑暗中,林七七的声音分外刺耳。
“太狡猾了,居然利用女娲古印的威力,将我们困在这儿。”玛莉欧愤怒地用脚乱踢一通,“这样下去,那小子会有大麻烦的。”
“我看已经有了。你们难道感觉不到?还是在人界混久了,该有的本事都迟钝了?淡定!”姜南海盘腿坐在一旁,身体漂浮着,像个得道高僧。
“你就知道装深邃,你不是号称我们的老大么,现在还不是屁用没有!”林七七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从王还在的时候我就看你不顺眼了!”
“那你打我啊!来啊来啊!”
“你们的脑子能不能用在正经地方?”
忽然,我们的头顶,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三位旧友,别来无恙吧?”
三人俱是一惊,这声音听来,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是那个是娘娘腔?不是已经归顺冥界去熬汤了么?”
头上的声音变的委屈起来:“我可是来救人的,你们伤了我的心,我会走的呦。”
“你大爷的,还不把我们弄出去!”三人异口同声。
这一天,复活节岛上风和日丽,没有人看到,从岛上那块神秘的墓葬群里,飞出了一个白衣翩然的美貌男子,他的身边,紧跟着三道绚烂奇特的光华,在明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