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相思之天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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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相思之天下定-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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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瞻沉吟一阵,“前次太后以纸鸢为号联络锦军,丝毫没有惊动旁人,不如仍延续此法,世人知晓皇上好纸鸢烟花等物,冬祭期间燃放也是情理之中。”   
江鶦眉眼垂得极低,半晌疲倦地开口:“也好。若是白天就放纸鸢,夜里就燃烟花吧。”   
苏元瞻领命离去后,江鶦打开了一扇窗,天色已经比屋内还要暗淡。几颗星子爬上夜空,遥遥相对,江鶦想到那个天上地下星宿对人的传说,忽然厌恶起编造这种不祥说法的人,真正的血雨腥风就要刮到身边,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会在这场劫难中终止,也许她也将是其中之一,此时此刻,江鶦竟然有一丝渴望失败,如果做出那么多努力后依然留不住想要守护的人,那就让她亲手促成的风暴把她埋葬。   
在他最孤单的时候,自己的纸鸢飘进了他的院子,在自己最孤单的时候,他的落花填满了那些青砖的沟壑。在生命的最初时,他们都曾是上天派去安抚对方的灵药,亲密得旁若无人,快乐得理所当然,从不担心失去,更不会想失去以后的长夜该如何度过。那时的年少无知让他们错过了彼此,一次又一次,欺骗和对立慢慢成为生活的重心,一个不择手段为了得到,一个机关算尽为了逃避。   
“我们一起回去。”江鶦跪在床畔执起江琮右手,观视掌心横亘交错的伤痕,如同直面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她把他的手贴在脸颊,没有流泪,意识疲倦却也平静地走入梦境,梦里只有她一个人,天高而远,风大且急,面前是昭还寺山脚下那片无边无际的草原,她独自坐在高高的坡上,看云起云灭,花开花谢,等待命定的那人经过,也等待梦醒的一刻。     
第101节:花无数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1)     
第八章 花无数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   
太阳很早就挂在了天上,晴光朗朗,竟是个难得的好天。   
祭祀队伍辰巳相交时便来到无尘山下,皇家独有的明黄旗幡迎风招展,在猎猎声响中迤逦朝着山顶移去。   
江鶦打开了所有的门窗,风灌进来,纱帘舞动。多日不见的强光刺痛了江琮的眼睛,他挡住眉弓努力地想要撑坐起来。   
江鶦急忙过来扶住他,“屋子太闷了,我通通风,冷吗?我拿件衣服给你披上。”   
“不冷,就这样开着吧,好久没晒太阳了,我还想出去走走呢。”   
江鶦一笑,“你是该出去走走了,今天是皇陵冬祭的日子不说,明天又是元宵节,外面有多热闹,想想也羡慕,谁让你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呢。”   
“你会陪着我吧?”江琮倚靠在她胸前闭上眼,嘴角浮着一抹笑意,“皇陵冬祭你怎么没去?玉书去了吗?”   
“玉书去了,父亲也去了。”江鶦淡淡开口,微微一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抬手抚上江琮的额角,“家里不能一个人没有,我就留了下来。”   
“你可是太后呢。”   
“这个太后任性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来都是我不好。”江琮笑得更深些,抬起头来,“冬祭还有好几天吧,过两天我好些了,我们再上山去。”   
江鶦轻轻嗯了一声,别开脸去看着外面的阳光,“真希望花能快些开。”   
“怎么了?”   
江鶦低头,目光交汇后微微一笑,“以前都是我陪你看,这次也该换你陪我了。”   
“你想去哪里看?”江琮伏在她的膝头,轻轻闭上眼。   
“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吧……”江鶦有些出神,喃喃自语了一句,“江南好吗?”   
江琮一怔,睁开眼来,太阳穴突突地痛起来,他没想到江鶦会突然提及这个地方。长久以来江南好像成了他们心头的一根刺,一块不愿踏足的禁地,因为陆抉微的缘故,他们宁肯将那里独有的温柔和旖旎从憧憬中抹煞。   
“为什么?”   
“我去的时候是深秋,气候清爽,那里的环境很适合养病,春暖花开一定也很美,我回来的路上都在猜你会不会喜欢。”   
“那里太远了……我怕我撑不到。”江琮苦笑一下,还想说什么,猛烈的咳嗽突然冲出喉咙,胸膛一阵急剧起伏,下面的话已无力说出。   
江鶦惊醒,连连拍抚他的背,却一个安慰的字也说不出来,江琮轻轻抓住她的手,“你实在喜欢……就多去去吧……想待多久都可以。”   
“好了,好了,我哪里也不去,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江鶦一阵酸楚,眼泪又要涌出,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变得这样软弱,更不敢相信江琮会变得这样虚弱,连江南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其实你说得对……江南是个好地方,尤其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应该去看看的。为什么我以前还走得动的时候没有去呢,现在想起来真后悔。”江琮的声音又平缓下来,只是更低了,自言自语似的。     
第102节:花无数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2)     
江鶦害怕地俯下身,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的唇贴在耳边,不让自己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还来得及的。”   
“是吗?”   
“嗯。虽然路途遥远,可我们这就动身的话,一定能赶在花开之前到。我回程路上经过一片林子,马车走了三天三夜,我猜都是桃树,你想想,那些花全开起来是什么样子。”   
江琮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可是她说话的气息轻轻吹到脸颊上,那些话像响在了心里,不知道内容,只觉得温柔。实在是困了,可他不想睡,也许一睡就再也睁不开眼睛,因为这份值得眷恋又近在咫尺的温柔,他从没有如此恐惧死神的来临。   
江鶦低下头,他的脸藏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像被庇护着一样,多年前他们在家中闯了祸,江鶦都会下意识把他拉到身后,而他总是挣扎着跑出来顶撞父亲,没有哪次是安安静静的。江鶦忍不住轻轻笑出来,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竟是如此漫长。   
“你等我,用不了太久我们就能动身。不管成功失败,至少我们不用再分开。”   
此刻,冬祭的队伍已经到了皇陵,无尘山最核心的部分,安睡着圣朝开国以来所有尊贵的灵魂。宣读祝文的声音和风一起回荡在上空,没有人察觉到其中隐藏的异样,就在百尺深的地下,锦军第一支精锐部队正和那些贵族的棺柩相伴,等待起兵。   
冬祭第一个夜晚降临,寒风呼号,隐隐传送一丝不祥,江鶦的轿子趁着夜色上山,皇亲国戚都已歇下,没有谁知道太后驾临。轿子是玄色,不甚起眼,加上夜深人乏,几个值更的侍卫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不必声张,皇上呢?”   
“皇上在寺里。”   
江鶦嗯了一声,走出去后又突然回身,“摄政王呢?”   
那侍卫长愣了一愣,“王爷应该和住持在一起。”   
执事僧引江鶦来到门口,屋里,玉书早已睡熟,江鶦在床沿坐下,静静凝视着,仿佛看不够一样,目光不移,眼也不眨,直到有人进来,才慢慢回头。   
“卑职已经查问过,神威军和神武军都在山下驻扎,留守皇城的只有龙武军和神策军。”   
江鶦略微思吟:“龙武军本职是维护皇城治安,大可以巡夜的名义派出,分散戍守街巷,如此一来只余神策,十卫禁军中,以神策兵力最强,而且全军上下又只听命于摄政王一人,连枢密院的兵符也无法调动,颇有些麻烦。”   
曲清皱眉道:“卑职本以为摄政王一定会带神策随行,毕竟这支禁军追随他多年,部将都是心腹,谁知……”   
江鶦摇一摇头,“临时改留神策,一定是因为江琮的缘故。”   
曲清敛神一想,试探说:“若是如此,恐怕只有想点办法让世子出宫了。”   
江鶦一怔,断然拒绝:“不行!他身体很弱,必须静养,根本不能挪动。”   
曲清跪下苦劝:“太后明鉴,如果不能引开神策,等于夺宫无望,大家多日来的努力付诸东流,多少人将因此丧命,皇上也难逃此劫,事已至此,求太后三思!”   
江鶦突地一惊,回头看向榻上的儿子,许久没有说话。   
曲清轻唤数声,她才缓缓转过来,烛影在她脸上晃动,一如飘摇难定的决心。   
“……好,我想法子带他出宫,明天是元元宵节,燃放烟花宫灯的人一定很多,为免混淆,改以烽火和狼烟为号吧。”     
第103节:花无数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3)     
曲清领命而去,江鶦又坐了一会儿,觉着到了不得不走的时辰,终于站起来。佛瞻寺的长廊上一片昏暗,江鶦跨出来时隐约意识到什么,但退回去已不可能,心里不知该怎么面对,索性抬起头,直直朝来人望去,迟疑半晌,轻轻喊了一声:“父亲。”   
“我听说你来了,就过来看看。”江寄水向屋里一望,“玉书睡了?”   
“嗯。”   
“一切都很平安,你放心。”   
“嗯。”江鶦低下头去,不看他的眼睛,要面对的不是他,而是整个现实,“江琮……也很好,您放心。”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江鶦摇摇头,黯然地别开眼去,“父亲……连父亲也没有办法救他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这沉默令人难以忍受,江鶦抬起眼,却发现江寄水没有看她,记忆中继父一直有着鹰一样犀利的眼,温文平静却能穿透一切,从不曾像现在这样,也有混浊暗淡的时刻,良久,江寄水淡淡一笑。   
“生死有命,我能为他做的还不如你多。回去吧。路上小心。”   
江鶦颤抖了一下,有泫然欲泣的感觉,她不知道冥冥中究竟是什么一手铸成了敌对的结果,可笑的是利用和背叛后,他们却还能这样温柔真诚地关心对方。   
“父亲……”   
“说吧,我听着呢。”   
江鶦鼓起勇气,“明晚元宵节,我能不能带玉书下山?江琮也很想他……就一个晚上。”请求出口后她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轻轻的颤动,一下子担心起来,害怕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江寄水只是凝视着她,浅淡一笑,“好,明天下午我让人护送他回去。”   
江鶦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话,只能告辞。   
江寄水拉开毛氅的系带,褪下来给她披上,“风很大,别着凉了。”动作如此平静轻柔。   
江鶦抚着毛氅边沿,低头转身走开,按在胸前那只手微微发抖,心里忽然变得一片空茫,夜空中的星子前所未有的黯淡,她一步步走出父亲的视线,清楚地感到他一直望着自己,目光不曾移开。   
最初凝结的仇恨早已瓦解,不知剩下了什么。可是仇恨铺就的道路却还在延续,她走了太远,已经无法回头。   
回到王府,江琮还没有醒,江鶦轻轻在他旁边伏下,撩起一绺散开的长发缠绕于指间,看它像个被捆缚住的不安分的精灵,稍微一松就迫不及待地逃开。正纠缠得上瘾,忽然看见江琮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个淡不可见的微笑,眼睫无力地颤动几下,掀了开来。   
“是梦见我了,还是早就醒了在装睡?”江鶦也笑了。   
“都不是……你拉得我头皮好痒。”   
“已经是元宵节了,很快街上就会变得热闹起来。”江鶦搀着他坐起来,拉开毛氅一同裹住两人,“你想不想去看?”   
江琮微微阖了眼,闻言勉力睁开,“想啊……我多久没出门了?”   
“是够久的。”江鶦拿自己脸颊贴着他的脸,一样冰凉,她刚从外面回来,可是江琮已经在被子里捂了几天,体温丝毫不见升高,“我刚去看过玉书了,他很好,父亲答应让他明天回来和我们一起过。”   
“你累吗,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江琮转过眼来望着她,那些触摸不到的憔悴, 此刻都清晰映在瞳仁里。   
江鶦想摇头说不,疲倦却冲破了伪装,“是啊,我好累。”     
第104节:花无数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4)     
“上来睡一会儿吧……”江琮轻轻开口。他本该劝江鶦去另外的屋子休息,可是他怕,分分秒秒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朝夕相对的快乐让他留恋,已经顾不得伦理的分量。   
江鶦微微一笑,没有拒绝,弯腰脱了鞋袜,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依然紧紧地抱着他。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却都无法入眠。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相拥,暧昧和哀伤在帘帐里流动,厚厚的锦被模糊了缠绵的轮廓。   
“你真的不恨我了吗?”仿佛觉得这一刻旖旎得太过虚幻,江琮又睁开眼睛。   
江鶦在他怀里轻轻一动,良久抬起眼来,“恨这个词太轻了,恨与不恨,已经不足以改变我们的将来。”她这么说的时候,脸微微侧偏,因此声音就落在江琮耳边。   
江琮哂然一笑,“那……爱呢?”   
江鶦没有回答。空旷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很多人,少辜和熙瑞的名字先后浮现,炽热的爱,浓烈的爱,到头来不过烟云,只在午夜时分想起还会淡淡地忧伤一下。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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